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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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断后

    回营后,简陋的单人帐内,公孙敖正坐在鼓边,规矩的用毛笔在竹简上一笔一划的认真写着,此事是不能瞒的。

    公孙忠给公孙敖端来了羊汤,捎带着说道:“公子此次将赤勒勿都诛杀,必然会引起河朔匈奴的动乱。”

    公孙敖接过羊汤,小抿一口有些烫舌,随即放到一旁笑道:“动乱,你太高看他们了,白羊和楼烦两部现在还能联合的起来吗?

    呼勒忒尔亲眼看着赤勒勿都被我枭首而无动于衷,这事传到图喇刺矢耳中,他会怎么想?

    两部本就因为滩涂作战而心生芥蒂,想要再联合起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本将此举就是要明明白白的杀鸡儆猴,楼烦部这只猴子规矩了,白羊部这只鸡若是还不自知,对付起来就相对的容易了。

    若是他白羊部对大汉的忠诚不绝对,那就是绝对的不忠诚,朝廷再借机清理投降的匈奴贵族便成了应有之义,如此也更有利于稳定新服之地。

    朝廷需要的是牧民们为大汉放牧当兵,安心劳作,而不需要太多的匈奴贵族来作威作福。

    若不是嫌动武吃相太难看,我有时真想将他们一勺烩了。

    不过现在看呼勒忒尔的样子,他是个明白人,未免降人寒心,咱们也只能用文的了。

    我已经知会卫青联名上奏,要朝廷在河朔,因功再封出几个匈奴小王来,图喇刺矢他可不止一个儿子。

    封匈奴,立坚城,迁百姓,启农耕,如此河朔方得长治久安。”

    见公孙敖越说越振奋,公孙忠无奈道:“公子想到了一切,但唯独没想想自个。”

    公孙敖闻言一愣,随即苦笑着叹道:“估计陛下这次又该整治我了,赤勒勿都死在了阵前,这种级别的官员,还是要陛下首肯后会妥帖点。

    看来这次,我一个白板侯的帽子还是摘不掉了。”

    “公子,张次公都尉来了。”

    公孙敖抬头望了眼报信的公孙勇,问道:“可知因什么事?”

    公孙勇摇了摇头。

    “叫进来吧。”

    张次公行礼后跪坐下来,毫不扭捏的说道:“将军,我跟大伙通了气,连呼勒忒尔也点了头,杀赤勒勿都的事,不若坐实他娘的反叛。”

    “坐实反叛?”

    公孙敖眉毛一挑回过味来,看来手底下的将军们,是有意帮自己脱罪,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张次公见公孙敖犹疑,继续壮着胆子说道:“将军若还是有顾虑,某愿修书一封,让车骑将军控制白羊王,咱们干脆一鼓作气清除了白羊部上层,也好让河朔得安。”

    公孙敖凝着眉头,拒绝道:“诸位的好意,敖愧领了,有你这句话,说明敖的将军当的不太失败。

    但联系仲卿行险大可不必,他与我不同,若是不小心谨慎,他日必因此骤生祸患,敖不能因一己之私,连累朋友。

    再说本将以军令诛赤勒勿都,虽显得不合时宜,但却有震慑立威之效,其中罪责,敖一力承担即可。

    尔等新获封侯,岂可轻易越矩,安心作战即可。”

    张次公见公孙敖明言拒绝,他是卫青麾下的战将,非公孙敖的心腹之人,再说深便难免殷勤,只好抱拳应诺,退了出去。

    帐中唯剩三人,公孙勇不解的问道:“此事诸军愿瞒,公子何故拒绝?

    我军离长安千里之遥,如何会泄露风声。”

    公孙敖端起羊汤小口啜饮,叹道:“期满一时易,期满一世难。

    赤勒勿都份量足够,只要河朔匈奴一闹,为了平息此事,陛下必然要降罪于我。

    匈奴在此事上出了气,那么在后续的封赏上再闹,必然就是不识抬举了,到时候朝廷动起手来,也顺遂些。”

    公孙忠和公孙勇两人相视一眼,感觉今日的公子有些高大了。

    他们和张次公的感觉一模一样,本以为公子是个温和派,未曾想公子处处是在给匈奴人挖坑,杀了人还不算,还打起了朝廷封赏的主意。

    公孙敖放下汤碗,说道:“行了,此事就到这吧。路夫他们可有新消息传来?”

    公孙忠回禀道:“捕鹰者各小队相继发现了匈奴游骑,按匈奴人的用兵习惯,他们的大部队这一两日便会赶到。”

    公孙敖颔首,吩咐道:“既然时日不多,我军也应当见好就收。

    传令下去明日拂晓拔营,大军回转狼山南。

    公孙勇你持我令,前往河朔大营,让车骑将军选一军接应我等。”

    “诺。”

    第二天,公孙敖纵马登上草丘,长龙般的队伍缓缓南向,牛羊成群,战马嘶鸣,若不是所部骑兵身着红甲打着赤旗,谁会猜出这是一支汉军队伍,倒有点像匈奴大部在转场。

    公孙忠打马而来,气喘吁吁的禀报道:“将军,队伍带着大量的俘虏牛羊,比咱们计划走的慢太多,是不是,减少些负重。”

    公孙敖深知万事都败在一个贪字上,但不贪总归太亏。

    想了想,公孙敖问道:“给你多少人马,能带辎重俘虏回到河朔?”

    公孙忠顿了顿,道:“俘虏人过万,再加上妇孺,最少五千骑要的。”

    公孙敖斟酌道:“给你两千汉骑和一千楼烦骑,合三千骑南行,俘虏里抽出有家室者两千青壮,以减轻你的压力。”

    “公子如此你麾下只有三千汉骑,其余皆是胡骑,一旦有变,恐怕不好掌控。”

    公孙敖抬手一堵,道:“呼勒忒尔麾下千五百骑,白羊部群狼无首,两千牧民青壮还翻不了天。”

    见公孙敖心意已决,作为家臣公孙忠只好领命。

    公孙敖耐心的嘱托道:“你此行顺利与否,关乎我军北行胜败。

    你只需记住,能把这些人带回河朔,匈奴右部的贵族们,一辈子都会记住你的名字。”

    公孙忠点点头勒马便走。

    汉军队伍中,各部骑兵随即开始陆续出队,九千骑兵如沙而聚?

    公孙敖骑马走过俘虏骑兵阵前,喝道:“今日本将给你们生的机会。

    斩一级,己身非奴。

    斩两级,家人可免。”

    传令官奔走相告,顿时俘虏军中躁动不安。

    有胆大的出声问道:“将军,那斩三级呢?”

    没人会想到,公孙敖会回答俘虏的话,他笑道:“若能成,本将亲自上奏陛下,如此勇士保你入汉籍。”

    在匈奴人眼中,汉地可都是流蜜之地,饥饿与半饱之间,自然是半饱更吸引人。

    随行的呼勒忒尔不禁叹道:“将军真是好手段,三言两语就将这帮俘虏收心,小王学到了。”

    公孙敖笑道:“白羊部群龙无首,不知世子可愿统之?”

    呼勒忒尔心中一警,赶忙摆手道:“小王力薄,统本部之兵已是顶天。”

    公孙敖深望了他一眼,扭头道:“张次公,你为先锋官,带领白羊部骑兵和俘虏骑兵先行。”

    “诺。”

    公孙敖集结兵力是为了防护突来的匈奴骑兵,自然不可能去主动寻战。

    但从东线战场着急回转的右部军中,此时已经吵成了一团,公孙敖率部劫掠数日,几乎将狼山以北拉网搜了一遍,偌大的草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将消息带出去。

    作为大军先锋,罗姑比眼露狡黠的说道:“公孙敖率军洗劫了狼山以北的诸部营地,按时日和脚程来推算,汉军再快,也不可能现在就返回到了河朔。

    本王估计他们应当还在狼山以北的草原上,稍微警惕些应当是往南走了。

    你我两部都是打头的,加起来有两万骑,只要追上,汉军的收获就会变成你我的缴获了。”

    挛鞮产眼露意动,但头脑中尚存一丝理智,他说道:“我军远行本就是疲兵,若是再轻骑奔袭,还要舍了身后的部族。

    一旦截不住,怕是既恶了诸部不说,身后的部族也保不住。”

    罗姑比不悦的哼道:“我看你是越老胆子越小了,阴山北草原是我们匈奴人起家的地方,在这片草原上我匈奴铁骑又有何惧?

    再说本王料那汉军偷袭河朔兵力就已是吃力,何况其又贪大分兵。

    本王猜测汉军北进的公孙敖部手里并无多少兵力,籍若侯不去,本王可就先行了。”

    挛鞮产斟酌两息,还是没顶住诱惑,一握拳道:“干了!”

    罗姑比满意的颔首道:“如此也需激骑兵勇进,传令下去,汉军千余所获甚多,谁抢到就是谁的。”

    果然在利益的诱惑下,匈奴骑兵脸露心动。

    罗姑比和挛鞮产放弃辎重加快了脚步,知道汉军还是要从高阙回到河朔,两王带轻骑速进。

    奉命时刻监视东部草原动向的捕鹰者率先发现敌情,快马发来了预警的消息。

    公孙敖立刻召集以逸待劳的诸将,吩咐道:“匈奴东来,日追月赶下必是疲兵,眼下能战不过是钓着最后一口气,想全取我军此行的斩获。

    所以只需一溃,时间上匈奴便难以再组成有效的进攻,我大军可安然返回河朔。”

    多说此话,公孙敖便是在安定军心,毕竟所犯之敌倍数于己,自家军中也是胡多汉少,少不了这些鼓励之言。

    随即公孙敖命令道:“张次公你统俘虏营和白羊骑兵为先,以四千五百骑迎战匈奴,只可且战且退。”

    “诺。”

    “呼勒忒尔你引本部兵马为左,公孙勇引千骑为右,分列南北设伏,待我鼓号出击。”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