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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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归家

    接到朝廷的命令,公孙敖坦然接受,苦笑着将骑将军印绶交给了卫青。

    皇帝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但对他来说却是个坑,自己抱卫青大腿混到的侯爷,居然有不保的趋势,亏了啊。

    不过很快公孙敖就调整好了心态,他拒绝了跟随卫青一起返回长安的邀请。

    因为他知道,这是卫青人生最荣耀的时刻之一,自己没必要跟过去给自个添堵了。

    卸了肩上的担子,公孙敖心血来潮,想借着有时间,不如回家乡看一趟。

    他准备从后套沿着大河溯流而上,经过西套便能抵达北地郡,去义渠看看后,他便能由北地直接回转关中长安。

    临走前他又回绝了卞援等人的跟随,公孙敖不想手下的有功之士,因为自己而缺失这份来之不易的荣耀。

    故他只带了公孙忠和公孙勇,以及七八部曲骑兵启程。

    因为要穿过不多走的西套,所以他们还找了一个向导,便是养好伤的脱歹,他的部族曾在这一代游牧,算是地头蛇了。

    公孙敖无官一身轻,特意舒爽得睡了个大觉,待日上三竿才收拾妥当,却发现卫青早已经等在帐门口。

    公孙敖三两步赶过去,略带抱怨的说道:“仲卿,你公事繁忙,何苦因此小事耽搁日程。”

    卫青接过身旁将校递过来的酒杯,笑骂道:“你倒是借机溜的快,前些日子图喇刺矢在我帐外蹲守了数天,要不是陛下旨到,我还发愁怎么打发他呢。

    你能将这摊子事都留下来给我,此时又何苦假惺惺的作态,来,喝酒。”

    面对卫青的抱怨公孙敖浑不在意,嘿笑道:“你能者多劳嘛。”

    连敬两杯后,卫青和公孙敖并肩而行。

    卫青说起了军中事,沉声道:“朝廷前日来书,朝堂上觉得河南地我军立足不稳,匈奴人连续吃亏,必然要回师争夺,河朔反复在所难免。

    朝廷的意思是要筑城,以保证长安北方的持久安定。”

    公孙敖赞道:“想要将河朔拿在手中,征服只是第一步,这我军已经做到了。

    朝廷能在大秦九原故城上再筑新城,施屯田,这是久安之策。”

    卫青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朝廷中却有另一个看法,那就是宜缓。

    其所言河朔偏远,就算筑城又能让谁人去住呢?

    若是新筑,怕是工程浩大,劳民伤财。”

    公孙敖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提高声音道:“笑话,河朔哪里远了?

    如今关中、中原人众,兼并之风骤起,贫民几无立锥之地,只能依附在豪门大族的羽翼下惶惶度日。

    河朔之地说白了,就是朝廷和地方大族争夺人口的机会。

    敖虽不才,但也知道只要朝廷政策到位,别说在河朔筑城,就是去龙城筑城,百姓也无不紧从。

    况且河朔一旦形成军民两屯,自足可保无虞,日常所省钱帛粮秣亦是天文数字。

    今后再击匈奴,从河朔就地征粮省,还是从关中运粮省?

    朝中诸公,难道连这点账都算不明白?”

    说道急处,公孙敖愤恨道:“谁说的这话,敖回去必然参他一本。”

    卫青诧异的望了他一眼,本是随口之言,未想公孙敖会如此反应激烈。

    卫青缓缓道:“青所述,乃丞相所言。”

    公孙敖一听,脸上立马垮了下来,地位悬殊,狂言了。

    但谁叫他能屈能伸,尴尬的说道:“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敖本布衣,今当回乡耕作,以资军事。

    此话收回,收回。”

    卫青本就存安慰之心,见老友心态良好,也就放下心来,大笑道:“好你个公孙敖,青必将你的奋言带到朝堂。”

    公孙敖闻言无奈的苦着脸,一副生无可恋。

    欢言过后便是不舍,送行路上终有头。

    卫青将最后一杯送别酒递给公孙敖,道:“陛下已经下令苏建兴建朔方城,将士鲜血未曾白流。

    公孙兄,青等你归来之日,你我二人再开怀畅饮。”

    公孙敖举杯一饮而尽,躬身抱拳一礼,朝廷规划得当,河朔事毕,他已无牵挂。

    出了河朔大营的公孙敖一身布衣,跑起马来却是轻松不少,一行没走出几里地,就见身后追来了百余骑兵,细一看居然是呼勒忒尔。

    呼勒忒尔追上来,勒马笑道:“公孙将军,某奉车骑将军命正要去西套整顿部族,若是不嫌弃,就让大伙一起同行吧。”

    公孙敖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是流过一丝暖意,杀子之仇难平,卫青这是怕图喇刺矢路上对自己下手。

    河朔毕竟新服之地,马匪不少,呼勒忒尔自不必说,如果公孙敖在他楼烦部的地界上出了事,朝廷也绝不会让他们安生。

    想通此节,公孙敖便抱拳一礼,伸手一请。

    沿途公孙敖游历西套,他知道这片土地今后的价值,毕竟后世这里是西夏的立国之地,稻麦丰盈,唯富一套绝不是妄言。

    不过经过秦时的短暂开发,再到匈奴人手里面转了一圈,沟渠年久失修,田亩荒废,总不能指望畜牧起家的匈奴人能有多重视农耕。

    朝廷要想重头再拾起来,怕是需要花费多年功夫,依靠地利引黄灌溉,则必然需要沟渠林立,劳民伤财绝不是随便说说。

    望着荒芜草长的阡陌遗址,公孙敖拿起一块黄土块,不禁叹道:“可惜了。”

    跟在身后的公孙忠等人也不免可惜,这些秦时开垦出来的良田,如今却是这般光景,怎能不让这帮农家子弟心生惋惜。

    公孙敖当年也没下过地,但一想现在这全要手搓的时代,心中不免颓唐,叹道:“大投入,长产出,难也。”

    混在人群中的呼勒忒尔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身边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呼勒忒尔说道:“将军何必感伤,我们匈奴人哪怕是只产一只羔子,也足够喝一顿酒庆和了。”

    听着呼勒忒尔的话,公孙勇几个无不怒目,狼崽子!好地都给你们祸祸了。

    公孙敖则不然,他看到的是敢为天下先,既然有了第一个,自然不缺第二个,田地荒芜不假,那么我们就让它再变良亩。

    公孙敖拉着呼勒忒尔的手,说道:“朝廷要在河朔设立郡县,你家定是其中大户,敖归家后便迁一部公孙至此,还望兄弟照看。”

    呼勒忒尔很难理解公孙敖等人对土地的痴迷,三言两语便答应了下来。

    之后公孙敖一行加快了脚步,待到义渠时,远远就望见了迎接的队伍。

    公孙敖多年未归,望着略显老态的父母,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略带着些颤抖道:“不孝子敖,拜见父亲母亲。”

    此时的公孙家主名唤金虎,妻子姓杜名淑雅,杜家也是当地大族。

    见儿子回来,公孙金虎和杜淑雅不免热泪盈眶。

    杜淑雅手里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稚童,脑袋上扎着个冲天鬏,怯生生的躲在母亲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望着公孙敖。

    杜淑雅抹着泪,拉了拉小儿,道:“广儿,快来拜见你大哥。”

    喜得弟的公孙敖也是犯懵,但一想便明白了,古时结婚早,父母再生亦是正常,只是自己后知后觉罢了。

    从腰间解下配剑,公孙敖摸着弟弟的发髻,将剑递给了他,道:“此剑随为兄征龙城,破雁门,此次奔袭河朔亦是跟从。

    今将其送于幼弟,还望你早日成人,保家卫国。”

    公孙广眼睛里早已经冒起了星星,抱剑在怀就不松手了,引得众人调笑。

    眼见此景,公孙金虎的心也放了下来,亲兄弟可不能心存芥蒂。

    有了这个小插曲,公孙敖很快融进了久别重逢的家族中。

    公孙家热闹了一夜,但家人的欢聚总是短暂的,第二天中午,县令拜访公孙家,公孙敖对这位现管也是以礼相待,待送走时已是傍晚。

    父子俩回到堂内,公孙金虎认真的问道:“老大,你这次被贬,不是得罪人了吧。”

    公孙敖摇摇头,宽慰道:“父亲放心,无碍的。”

    公孙金虎点点头,叹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父子的寒暄又冷了下来,公孙敖知道,他必然不如膝下承欢的公孙广来的亲近,索性直接问道:“父亲,怎么不见仇叔?去年儿让其带的话,现今如何了?”

    面上为难的公孙金虎说道:“我派公孙仇去陇西置办家业了已经半年了,但远没有你要的举族而迁。

    为父身为族长,自然要照顾到族内的方方面面。”

    公孙敖沉下了脸,带不动啊这帮人,不跟着朝廷政策走,到头来还是被收割的豪强命。

    公孙金虎见状,似乎是心底有些怕这个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儿子,便跟了一句道:“要不我再去劝劝?”

    公孙敖摇摇头,他意识到了自家的莽撞,在大家都是阴霾探索的时候,就他一个开图,做出来的决断难免令人难以接受。

    公孙敖问道:“父亲,族中现在情形如何?”

    “一派主张守着义渠的祖业过活,另一派想去长安,最后一派便是我们了。”

    公孙敖沉吟片刻,目光灼灼的道:“分家吧父亲。”

    “啊?”

    公孙金虎震惊的望着儿子,分家!大逆不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