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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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草原乱起

    伊稚斜扶胸低头,耐心的听着单于庭特使厉声斥责,眼神中却显得有些玩味。

    在单于庭特使来之前,乌维已经将关于单于庭新策的书信送到了大营。

    伊稚斜真不知道自己的大侄子哪来的自信,为什么敢挑这个关头实行更换首领之策。

    要知道,当年如日中天的军臣单于都是在等,在熬,用时间的力量让这些鲜卑首领们自亡后,再用质子不露痕迹的顶上去,如此行事虽然慢,但胜在稳妥。

    如今可不是什么好时候,单于庭对汉廷东线的作战草草结束,河朔草原不仅丢了,还折了两位封疆大吏的王爷,外部局势急转直下。

    在内部大单于年老且衰,现在又卧病在榻,偌大的草原可以说是人心惶惶。

    单于庭此时强行推进更换之策,等着的必然是一场叛乱。

    看来於单一朝大权在握,这是急于求成,才把国内的各部贵族都当成了吃草的羊群,但伊稚斜知道,大单于只不过是头狼而已。

    单于庭看似做了安心的防备,有强兵压境兜底,但叛乱一起,叛军骑兵拖住单于庭骑兵半个月,就足矣助他定鼎单于庭了。

    背手望着北方草原多年的寂静即将被打破,伊稚斜抱着不知名的情绪,最终悠悠道:“於单,是心急了。”

    “父亲,咱们是不是也要添一把火,给他来个火上浇油?”

    伊稚斜摇摇头,转身望着儿子们,笑道:“为父最近很喜欢一句汉人的话,‘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

    呴犁湖一脸懵的摸着脑袋,显然没听懂父亲话里的意思,一旁的且鞮侯双眼里却充满了求知的欲望。

    伊稚斜缓缓说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你们的伯父当了几十年的大单于,对单于庭诸部的掌控,和对麾下贵族们的恩德,不是一朝一夕能瓦解的。

    於单是急着立威,既然如此,我们就帮他一把。

    且鞮侯,你且亲自跑一趟单于庭,我左谷蠡王部乃大单于亲部,此时饮宴的确不妥。

    告诉於单,秋祭前本王将亲自前往单于庭领罪。

    呴犁湖,你让亲近的乌桓诸部传出声去,鲜卑换首领后,就轮到他们了,切记不用多说,他们自己会主动去声援鲜卑人的。

    各部宛如干柴,待单于庭的烈火到,必然一点就着,我们要让於单头疼起来。

    要是鲜卑人闹的凶,再能调动单于庭骑兵陆续向东,就再好不过。

    到时候我等行先祖单于之事,必然顺遂。”

    呴犁湖和且鞮侯闻言眼露信服,扶胸应诺。

    待二人转身去办,伊稚斜出声叫住了呴犁湖,顿了顿,接着吩咐道:“在这之前我们要扫清内患,呴犁湖,你亲自去传令,让赤山乌桓暗中集结部族骑兵。

    待其与本部合兵后,再通知北岸的乌兰乌桓,节省出来的一两天,足够我军合围了。

    我们不能给木达喇阿任何跳反的机会。”

    “父王,现在就起兵会不会打草惊蛇。”

    伊稚斜摇摇头,道:“於单能派人来斥责为父,便是想暂且稳住我们。

    他想靠着在鲜卑换首事上做出来功绩,进而在秋祭推举上以功绩来堵诸王之口,进而获得诸部的支持,最终继位。

    但咱们等不起,本王只有在秋祭前夺得单于庭的控制权,造成既定事实,诸王才会乖乖的投到为父麾下。

    为今,我们紧要的是暗中控制乌桓草原而得其兵,待鲜卑诸部在大鲜卑山以西闹僵起来,单于庭主力骑兵东调,到时候就是我铁骑直取单于庭的时候。

    本王要一剑封喉。”

    呴犁湖两兄弟听的是热血沸腾,匈奴人慕强而生,历来都是兵强马壮者王之。

    至于单于的传承,父死子继和兄终弟及并没有强硬的规定,匈奴的邦联体质下,多是强人政治的舞台。

    果然如伊稚斜所料想的一样,勃蔑虎带着质子们进入鲜卑草场,召集各部首领前来开会。

    事先知道消息的各部首领,小部称病,大部找借口,几乎统一般的拒不前往。

    让勃蔑虎心惊的是,连单于庭新换不久的几个鲜卑首领也是选择了不合作。

    略微一想他便明白,此次一旦开了这个明晃晃的口子,鲜卑诸部首领的位置,便成了单于庭随意拿捏的对象,任免自在单于庭。

    在关系到今后的切身权利方面,鲜卑的诸部首领们空前的团结,他们想着罪不责众,逼着单于庭服软改策。

    勃蔑虎不愿用强逼反,便将消息传回单于庭。

    侍候在军臣身边的於单得知暴怒,在他眼中,这些鲜卑狗奴本就是匈奴国内的二等人,此时抗命简直是找死。

    今日敢忤逆他,来日他为单于时,岂不是要上天,要知道这可是於单接手单于权利的第一策。

    不顾众臣反对,於单亲自令在弓路卢水屯扎的须卜涂勒带兵东进,并勒令主持鲜卑草原大局的勃蔑虎强硬弹压鲜卑各部,他要杀人立威!

    鲜支秃阿见於单一意孤行,老单于又卧榻不起,只好硬着头皮建议道:“左贤王,既然要用兵鲜卑,那就要扼守要部。

    左大将木达喇阿隔在鲜卑诸部和乌桓诸部之间,位置异常重要。

    左贤王不妨赦免其子阿勒邰的脱部之责,并派使者好言抚慰。

    若是可能,不妨将世子的阏氏,定为木达喇阿的孙女。”

    於单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不屑,随后眼珠一转,他意识到此时绝对不能让叔叔抓住机会生事。

    此次只要单于庭铁骑犁庭扫穴,快速镇压鲜卑诸部,自己行先人所不能,在单于庭诸部的支持下,他必然能如愿继位。

    顿了顿,踱步的於单斟酌着说道:“赦免阿勒邰和派使者施恩可以,本王准了。

    但土鸡安能配苍狼,想做未来左贤王的阏氏,木达喇阿的孙女还不够格,此事休提。”

    见三请允了两,鲜支秃阿也不跟於单继续争辩,只是出帐后令信使告诉老友勃蔑虎,定叛之事非速行不可。

    在单于庭的压力下,鲜卑草原的勃蔑虎只好用强,一时间激起了鲜卑各部的剧烈反弹。

    虽然鲜卑人在单于庭的控制下,无法形成一个统一的部落联盟,在外部压力的骤增下,不甘的首领们联系亲近姻亲部族,三三两两的联合了起来,但这也够勃蔑虎左奔右突多日的了。

    单于庭的注意力被限制在东边的鲜卑草原上,木达喇阿的心却提了起来,作为老将军,他嗅到了一丝战前的不安。

    昨日他的本部斥候就发现了乌兰部在聚集骑兵,此时刚入夏,乌桓人不放马牧羊,反而是聚集部族,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做出了选择。

    “木达喇阿首领,往南的数路斥候今日都没回来。”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木达喇阿的心情却并不怎么美妙。

    他背负双手,望着部族地图,悠悠命令道:“去把乌桓各部首领的质子全部砍了,将脑袋挂在营门口。”

    “啊!”

    “老首领三思,如此一行,部族在乌桓草原可真没有半分退路了。”

    木达喇阿脸露阴翳,喝令道:“立刻去!”

    底下人慑于老首领往日的威严不敢怠慢,赶忙带人去办。

    十余个乌桓贵族的脑袋挂在了营门的旗杆上,脸上皆是死不瞑目,鲜血潺潺自旗杆而下,甚是骇人。

    血腥味也刺激着营内的匈奴部众,他们没有退路了,若是逃跑,在这片草原上,他们将迎来乌桓人嗜血的追杀。

    紧随而来的是木达喇阿的总动员令,营地内无分老幼,全部投入防守营地的作战,一副搏命之态。

    此时伊稚斜已经令两部乌桓左右合围营地,随着包围圈的缩小,映入眼帘的是木达喇阿防备森严的大营。

    呴犁湖打马而来,轻松的笑道:“父王,这老贼居然没跑,反倒像得了癔症,自知被围,居然一股脑将营内的乌桓质子尽数砍了,还将首级挂在了门前的旗杆上。”

    按马打转的呴犁湖丝毫没有看见且鞮侯给他使的眼色,阿勒邰就在边上,乌桓的各部首领也随行着呢。

    伊稚斜瞳孔一收,冷声问道:“你们怎么看?”

    乌桓首领们如何能忍丧子之痛,纷纷用短刀划破脸颊,借此明志,立誓血战复仇。

    而阿勒邰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叫嚣砍了他祭旗的大有人在。

    处在风暴中心的阿勒邰面色难看,如此莽撞的杀了质子,父亲到底想干什么?

    伊稚斜转头望向他,问道:“阿勒邰,你可愿替本王前去劝降?”

    阿勒邰扶胸低首,朗声道:“大王,比起劝降,阿勒邰更愿意担当先锋,第一个杀进营地。”

    伊稚斜环顾诸将,问道:“尔等皆愿战?”

    “战!”

    “复仇!”

    一时间阵前鼓噪声起,吓的对面营地静若寒蝉。

    伊稚斜用马鞭环指诸将,冷声问道:“谁能让营地内跑不出一个报信的人?”

    诸将面面相觑,偌大的草原,双方又都是骑兵,很难做到滴水不漏。

    伊稚斜则直接命令道:“各部严守阵地,敢无令而击者,斩!”

    诸将扶胸领命。

    伊稚斜转首道:“阿勒邰,你亲自去叫阵,本王要与你父亲一叙。”

    得令的阿勒邰不敢怠慢,孰不料刚打马冲进射程,木达喇阿就下令放箭,丝毫不顾阵前的是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