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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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止战

    伏击须卜涂勒得手后的伊稚斜不敢停留,他主动跟单于庭拉开距离,收拢部族后顺势沿着弓卢水东进,一头扎进正因更改之策动乱的东部草原。

    东部草原西沿没了须卜涂勒率领的单于庭铁骑震慑,此时又得伊稚斜东进支持,鲜卑诸部纷纷举旗反叛。

    勃蔑虎深陷重围,知道更换之策大势已去,只能黯然的带着百余骑出走,化妆成牧民西逃单于庭。

    单于庭一击不中,伊稚斜清楚自己的速胜计划破产,即刻为对抗单于庭的持久战做准备。

    他以自己的威望为基,抢先在大鲜卑山西麓召开左部的贵族大会,以於单不尊祖制为由,自立为单于。

    封长子乌维为左贤王,次子呴犁湖为左温禺鞮王,幼子且鞮侯接任左谷蠡王,并开始着手整合匈奴左部的诸势力。

    伊稚斜从速拔选各部骑兵,凑足两万骑给乌维,令他去堵截单于庭主力东进。

    而伊稚斜他自己则令诸部借机备战,以求在秋季马肥时再与单于庭掀开决战。

    数天后,自立王庭的伊稚斜在弓卢水下游湖畔,宴请鲜卑诸部首领并相约盟誓,承诺取得单于庭控制权后,他的新王庭会对鲜卑和乌桓各部维持现状,进而获得他们的支持。

    伊稚斜动作迅速,而单于庭近半个月内却毫无作为,原因则是因为推责。

    鲜支秃阿追击伊稚斜歇了半日,导致须卜涂勒大败,须卜涂勒逃回单于庭后简直恨透了鲜支秃阿。

    伊稚斜逃脱令於单大怒,他不顾局势的召回鲜支秃阿,两仇人见面,即刻在单于王帐内大打出手。

    於单直接将鲜支秃阿下狱,派甲骑统领万夫长大楼秉室火速赶往追击骑兵军中接任。

    这一来一回耗费数天,导致大楼秉室赶到前线时,鲜卑诸部已经附叛伊稚斜,乌维的先锋骑兵更是已经在弓卢水下游下寨阻截。

    大楼秉室带兵攻了几次寨,乌维一味的采取守势,令大楼秉室无从下口。

    入夏时节人畜皆乏,大楼秉室无奈只能相对下营,但乌维能从鲜卑诸部就近就食,而大楼秉室的后勤却要百里转运了。

    牛羊粮草还能花些代价抹平,更令大楼秉室担忧的,还是鲜卑草原传来源源不断的消息,勃蔑虎败退,伊稚斜自立为单于,桩桩件件震人心神。

    大楼秉室望着乌维的营寨满目寒霜,草原上升起两个太阳,这是大凶之兆。

    消息传回单于庭,於单闻听伊稚斜自立为单于气得浑身发抖,帐下的须卜涂勒等人大气都不敢喘。

    “左贤王,营外来报,勃蔑虎万夫长回来了。”

    再也压制不住内心怒火的於单刷的起身,拎起案上的金壶就掷了出去,怒喝道:“落荒而逃!诸部尽失,他还有脸回来?”

    数息后,於单冷静下来,肃声吩咐道:“去,把他押进来,本王倒是要看看他还有何话说。”

    勃蔑虎进帐大拜,满面羞愧道:“罪臣勃蔑虎参见左贤王。”

    於单嗤笑道:“万夫长真是好大的手笔,一举将左部都扔给了伊稚斜。

    现在就算有人告诉本王你是伊稚斜的人,本王也是信的。”

    勃蔑虎有苦难言,本在鲜卑诸部强行推进更换之策就是勉强,先恶了鲜卑各部首领,自家威慑对手的大军速败,他举目皆敌,为之奈何。

    勃蔑虎本想逃回来,凭借着往日功劳能求得一命,现在看於单的态度,怕只是妄想了。

    随后勃蔑虎心意已决,诚恳道:“臣逃回来,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饶,只是自责辜负了大单于和左贤王的信任。

    不过单于庭内,无人能比罪臣更知鲜卑胡情,还请左贤王容谏。”

    於单默不作声。

    勃蔑虎道:“臣有两请。

    其一,请左贤王效仿当年汉帝杀晁错之举,赐臣一死,鲜卑反叛之责臣愿全部承担,进而消弭鲜卑诸部之怒。

    单于庭可派使者承诺鲜卑诸部照旧,则鲜卑首领们必然会摇摆不定,此举必然离间叛军内部团结。

    就算这些鲜卑首领铁了心要跟着伊稚斜反叛,他们麾下的部族也不会尽皆同心,这会给我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其二,此时伊稚斜暂且虎踞左地,夏日人马疲乏,大军强进难以发挥我甲骑优势,当择缓攻。

    为了有力量继续对抗单于庭,伊稚斜紧接着便要整合麾下各部。

    单于庭同样不能给他这个时间,秋凉就是最好的时节,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单于庭当调集右部、河西、丁零、乌孙诸部之兵,一举平定此乱。”

    见勃蔑虎不为自己求情,反而是尽心谏言,於单心中多了几分怜悯。

    父王麾下的这几个万夫长,虽然能力各有所长,也不是百胜之将,但忠心方面的确没的说。

    脸上有了几分缓色,於单冷声道:“将勃蔑虎押下去,以待后决。”

    见於单不决谏言,勃蔑虎心中一叹,谁又愿意见奉献了一辈子的高楼轰然坍塌呢?

    勃蔑虎走后,於单望着帐下诸将道:“单于庭云集着我大匈奴最精锐的勇士,骑兵规模远胜诸部,今日若是平一左部都需要举国之力,岂不是让人平白看了你我的笑话。

    本王可丢不起这个人!

    再说此时大单于重病难愈,本就是多事之秋,外藩兵来,岂不是再添变数。

    传令下去,单于庭麾下诸部于秋季集结平叛。

    再派使者晓瑜诸部,大单于病情反复,今年秋祭取消,来年春祭再行推举新单于之事。”

    能在留在帐中的,无疑不是於单的心腹,谁会愿意在此时让外藩进来抢果子,争位子。

    在他们眼里,单于庭集结起来的力量足矣平定左部,伊稚斜纠集起来的鲜卑人、乌桓人,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

    匈奴自冒顿单于时期在这些人身上建立起了足够的自信,平定此僚根本不需要帮手。

    刚刚勃蔑虎建议时他们的心也是提了起来,现在有左贤王肯定,自然是将心都放到了肚子里。

    纷纷高呼道:“我等谨遵左贤王令。”

    须卜涂勒出列扶胸道:“左贤王,勃蔑虎自领责罚,动摇鲜卑诸部的事,臣觉得可行。”

    於单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顾虑常伴身侧,他还不是大单于呢。

    此时就拿先单于的老部下开刀,其余人会怎么想,平叛需要的是人心齐,单于庭麾下诸部不是服从于他,而是服从于自己的父亲,他不得不照顾到自家权利的来源。

    於单斟酌着道:“于私来说,勃蔑虎叔叔是看着本王长大的,于本王有照顾之义。

    于公,勃蔑虎是大单于亲命的万夫长,现今大单于健在,本王需得等单于之命,再做决议,先押着吧。”

    诸将闻言心中皆以左贤王忠厚,勃蔑虎所犯罪责,押就是最大的放了。

    须卜涂勒心生涟漪,於单不处置勃蔑虎,相较于罪责更轻的鲜支秃阿来说,必然也是不会处置了。

    感受着脸上刀痕传来的阵阵痛意,须卜涂勒对仁慈的於单有了些许不满,毕竟在他的官途上,单于庭有数的万夫长内,能少一个是一个。

    在双方有意的节制下,漠北草原上陷入到了短暂的和平中,不过这种诡异的和平,也许只能持续一个短暂的夏季。

    单于庭和左部的攻伐在匈奴国内传的很快,早已不是秘密。

    西域,乌孙王都赤谷城东。

    乌孙昆莫猎骄靡带着国内八大翎侯尽皆出席,为匈奴右贤王赤勒贺拔赖送行,千余乌孙和匈奴骑兵列阵左右,鼓乐齐鸣,声势浩大。

    赤勒贺拔赖此行本意是联络乌孙以及西域诸国,探查世仇大月氏去向,准备学老一辈再击。

    孰不料国内的罗姑比和挛鞮产接连派使者来报,匈奴在东线连续对汉作战失利,军臣单于病重,这使得赤勒贺拔赖不得不回右部主持大事了。

    乌孙自文帝后元三年左右,西迁伊列水流域,至今已有三十余年,早已经发展成了匈奴西部的大蛮,也是对单于庭称藩的第一大国。

    其主猎骄靡自幼得冒顿单于亲养,跟匈奴上层贵族熟络至极。

    猎骄靡白发丛生却精神抖擞,笑道:“本想右贤王能在赤谷城多留几日,谁知大王走的如此匆忙,让我等难尽地主之谊。”

    赤勒贺拔赖也不多瞒,无奈道:“本王不在,河朔就丢了,再讨扰些时日,河西和西部草原怕是要不保喽,哪里还敢多留。”

    猎骄靡笑道:“一地的得失能如何?大王起右部之兵,汉廷不足为虑。”

    赤勒贺拔赖颔首,显然也觉得猎骄靡说的不错,他跟着先单于追亡逐北,未曾想身后会突然冒出来个汉军偷了家,单于庭和左部的王爷们,真是安乐日子过惯了,早就忘了马刀砍人是什么滋味了。

    赤勒贺拔赖略带担忧的叹道:“现今大单于一病不起,於单那小子又跟他叔叔在鲜卑草原闹僵了起来,我为宗室之王,不能不管啊。”

    猎骄靡敛起笑意道:“乌孙不论何时,一定是支持大王的。”

    赤勒贺拔赖哈哈道:“昆莫想多了,本王非稽粥一脉,何敢妄图登顶大位。

    只不过有着几个老宗室支持,才安稳的守着右部过活罢了。”

    猎骄靡笑道:“如此也好,也省心。

    本王,会看顾今年西域各国将粮秣牛羊如数转送右部的。”

    赤勒贺拔赖从侍卫手里接过马鞭,跳上战马道:“诸位不必多送,告辞。”

    猎骄靡率领八大翎侯扶胸低首,道:“恭送右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