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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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追击

    乌维和呴犁湖得令后迅速带领部族骑兵从战局中抽身,一路上打着火把汇聚到伊稚斜帐下。

    跳动的火光下父子聚首,待得知於单率军自东南向而出,直奔左地而去的时候,连一向稳健的乌维也难掩震惊,他带着些许失声道:“於单这是疯了,他往左地去干什么?”

    一旁的呴犁湖哼道:“这狼崽子怕是活腻了,他不去右地寻老岳父,反而率兵南下,怕是想不顾一切的报复左地诸部!”

    此刻唯有思索许久的伊稚斜缓缓笃定道:“不,他是要投汉廷!”

    “投汉廷!”

    乌维面色骤变,难以置信道:“他怎敢!”

    伊稚斜解释道:“右地诸王多时不救,於单怕是对他们已经起了疑,本单于已经问过来信的斥候,东南而去的队伍里有马车的辙痕。”

    “他带走了大阏氏,和亲公主决不能归汉!”

    呴犁湖眼露凶光,咒骂道:“於单这头瘸驹儿,简直是我挛鞮的耻辱!”

    很快冷静下来的乌维便急忙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左地诸部被咱们抽空,必然无力截住他,一旦让於单逃进汉境,汉廷绝不会放弃这个打击我匈奴的好机会。

    父王,儿愿率兵去截住他,生死勿论!”

    一旁的呴犁湖也是跟声道:“我也跟大哥去。”

    伊稚斜并不是犹豫的人,他直接道:“於单能速破包围,可知其军力尚存,甲骑之危不能小觑。

    不过身披重甲,既无驮马负重,又无周边部族支援,他们必然难以支撑远行。

    於单身无长物,定然不会轻易放弃金贵的甲胄而横穿戈壁,所以他大概率会沿着东部戈壁的边缘南下,以便就近掠夺部族自肥。

    你二人熟知左地山川,可选精锐轻骑,先他一步穿越东部戈壁,半路截他,届时於单人困马乏,一战可擒。”

    乌维和呴犁湖眼露精光扶胸应诺,赶忙上马去挑选骑兵。

    眼见奇兵动身,伊稚斜唤来小儿子且鞮侯继续吩咐道:“为父要控军吃掉西出的这股单于庭骑兵,之后必然又要与右地诸王会盟,分不得身。

    你且领一部骑兵沿着於单身后追而不击,逼着他紧绷心神难以休整。

    期间可再派一路使节持单于令南下,周告汉匈交界的所有部族听从勒令,谁敢让於单南入汉地,本单于必让他族灭部消。”

    且鞮侯扶胸颔首,勒转马头即刻上路。

    伊稚斜快速做出了短暂的连续调动,但黑夜中的骑兵自然不能如臂使指,些许混乱也是题中之义。

    这令处在包围中的鲜支秃阿和勃蔑虎得到喘息之机,二人眼见身后无一骑来援便知被卖,既然已经成了单于庭牺牲的弃子,还守什么忠诚。

    想通透的两人索性不再拼命西突,而是带着数百残部往西北薄弱处狂奔,朝着北海而去。

    晨曦东起,一夜战斗过后,单于庭营地被破,自此伊稚斜入主匈奴王庭已成定局。

    仅仅数天的功夫,诸多骑墙的贵族部落纷纷派人前来投诚,一时间草原风云变幻,而一项实力卓越的右部诸王,此刻就成了拴住伊稚斜的绊脚石,服从的代价历来不低。

    赤勒贺拔赖虽未在单于庭决出胜负前完成对右地诸王的整合,但面对新单于,诸王却有着共同的追求,谁又愿意头顶上多出一个强势的单于呢。

    ……

    多日的率部奔波,让舍不得的於单并未逃出叔叔的猜测,他始终不愿意丢掉甲胄轻进,自然也不敢冒险的穿越戈壁。

    别看於单任左贤王多年,但始终在单于庭时居多,这导致麾下部队对左地的熟悉欠佳,遂不至迷路,但速度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再加上身后轻装而行的且鞮侯时刻逼迫,追兵如跗骨之蛆,让於单片刻不得停歇,更遑论冷静的思考,分析局势了。

    行至半途,眼瞅着就要进入乌桓诸部草场,汉地在望,於单便觉得终于能松一口气。

    多日较量下来,於单也察觉出身后的追兵并不多,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

    再看一路跑下来,虽有严令不得脱甲,但丢盔弃甲者甚众,全军上下早找不出一副完整的盔甲了,诸军皆疲。

    於单勒住胯下战马,就见探路的萎莎安稽打马而来,禀报道:“左贤王,队伍身后的且鞮侯被咱们留下的马队引向东面去了,暂时安全了。”

    油汗满面的於单环顾四周,见诸将皆是疲色,如今势危,逃亡途中又走丢了不少人,他也不好过度苛责。

    思量再三,於单扭头吩咐道:“这是一片沙地,战马冲不起来,能有个反应时间。

    萎莎安稽,你去布置岗哨,其余人喂马歇息,半个时辰后,咱们再出发。”

    “诺。”

    不待刚下马的於单坐下来喘口气,在戈壁中艰苦行军的乌维和呴犁湖便钻出来,他们按着时间推断,又派斥候寻找,很快便发现了於单的营地,两人即刻整顿兵马,命众人下马摸了过来。

    作为先锋的呴犁湖一手持剑一手握盾,带着数百勇士率先杀入於单军中,宛如恶虎下山。

    面对敌袭,疲惫的於单军仓促迎战,重甲此时却成了拖累,措手不及下诸部咬牙拼杀,因为他们知道,再不拼,就没有明天了。

    突袭战打到了天明,且鞮侯的到来成了左右焦灼战的关键,眼见敌军援兵将至,於单麾下开始出现溃退。

    乌维抓住时机高呼:“大单于令,只诛首恶,其余降者不杀!”

    冲在最前的呴犁湖一看有效,赶忙带着众人高喝,劝降的话如旋风般席卷全场,大家都是忠于挛鞮氏的,大单于是谁又有什么重要呢?

    气急的於单见状知道大势已去,命令手下弓箭直射嚷嚷最大声的呴犁湖。

    待射倒后,来不及多想的於单便在百余亲卫的护卫下重新上马南奔,和亲公主与辎重部族都顾不得了。

    乌维见弟弟呴犁湖被射倒,赶忙冲上去查看,只见箭矢穿透右腿,小命是保住了,但短时间马是骑不了了。

    眼见於单再跑,乌维便嘱咐赶来的且鞮侯看护和收拢残兵俘虏,自己则率集结起来的两千余骑继续追击。

    话说於单和乌维两人且战且走,这两挛鞮血脉最纯的嫡子互相较量,谁也不服谁,不过局面上显然乌维更胜一筹。

    眼见甩不开乌维,马背上的赤沙乘龙扯着嗓子说道:“左贤王,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乌维人多,迟早都能追上,不如断尾求生。

    选派数十骑拖后,迷惑身后的叛军斥候,引着追兵去坝上,让乌维误以为我等是准备去渔阳。

    咱们则一路顺着饶乐水向东,去右北平。”

    於单颔首,自亲卫中抽出两个十夫长,将追兵引向渔阳。

    奈何此股骑兵虽忠,但兵力太少,仅仅拖了两三天功夫,便被乌维的前锋骑兵追上吃掉。

    得到前方回禀的乌维立马知道上当了,赶紧派出侦查骑兵四索,终是在饶乐水岸边又发现了人马东行的痕迹,乌维便猜出於单是要直奔右北平,赶忙勒令麾下追击。

    於单一入右北平境内,便立刻遣人去找汉军寻求庇护,奈何信骑前脚刚走,后脚乌维的追兵便到。

    面对身后箭雨袭来,纵使有人保护,剧烈的追击战中於单也难幸免,小腿中了一箭。

    奔袭逃跑中又被乌维的亲卫长拔勒哈一箭射穿皮甲,顿感腰部剧痛的於单慌乱间只能咬牙将箭杆斩掉,继续打马狂奔。

    好在同行的萎莎安稽眼尖,发现了一处燕山中的沟谷,於单即刻率诸骑涌入,用战马堵住出口,弓箭封口,这才堪堪顶住了攻势。

    乌维见势攻了两次,皆被於单箭矢射退。

    此时乌维的麾下也是精疲力竭,进入汉地后,他也不敢全力施为,万一被汉军趁机抓住了机会,自个这千余人马便可能永远的留在汉地,无奈只好派出哨骑,暂缓攻势,准备歇歇再攻。

    眼见乌维止住了攻势,於单惨白的嘴唇终是难忍腰部的剧痛,萎莎安稽赶忙将马鞍上的羊皮拆下,垫在了块大石头上,众人将於单扶了过去。

    侧卧在上的於单眼中充满了对今后的迷茫和绝望,但良好的教育告诉他,此刻人心决不能散,否则自家的头颅必然会成了乌维夸功的酒器。

    眼见低沉的士气,於单忍痛坐起,高喝道:“尔等不必惊慌,此地已是汉境,乌维必然心生忌惮。

    本王先前已经派人去搬救兵,驻守此地的可是大名鼎鼎的飞将军,诸将勿忧,坚持片刻,汉军即到。”

    此话一出军中上下士气一提,李广的名号此刻要比什么都管用。

    眼见军中士卒勉强有了活下去的信念,於单暗松一口气,但他清楚,右北平乃汉匈前线,其郡北常年兵乱下人烟稀少,想要快速找到汉军,谈何容易。

    围着的乌维也是提着心,他一面向南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以便随时监控汉军动向,另一面则是派出百余名弓箭手轮番袭扰谷内,绝不给於单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