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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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尾

    不待父子团聚片刻,老倌赶忙凑过去对着季大耳边急急言语几句。

    季大闻言面色速变,自个现在回来这是挡了孩子的路啊。

    他赶忙领着孩子跪倒在公孙敖面前,大拜叩首道:“公若不弃,季愿令犬子,拜将军为义父。”

    “义父?”

    公孙敖脑海里不由闪过一副百年后父慈子孝的画面,暗中咂咂嘴,这义父可不经拜啊。

    公孙敖摆摆手,笑道:“先前我只是怜这孩子孤寡无依,而今你活着回来就是喜事,今后你父子二人当享天伦,前言就此作罢吧。”

    季大一听这话悲从心来,自己这是断了儿子的前路啊,这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谁知不等季大自责,公孙敖话音一转,又道:“义父之言勿要再提。倒是你家大郎孝心可嘉,我甚属意,今后就让他跟在本将身边做个亲卫吧。

    若是将来有那么几分天分,当个徒儿也并非无可能。”

    “这...”

    身旁老倌瞧着这不争气的爷俩,急的跺脚一拍,恨铁不成钢的提醒道:“愣着干啥!还不快给大娃拜师啊。”

    “哦,哦。”

    季大这才恍然大悟,将身后的背篓卸下,双手捧到公孙敖面前,道:“先生,这是我娃儿的束脩。”

    公孙敖被季大的囧态逗得大笑,双手郑重接过了这一篓湿漉漉却又沉甸甸的粟粮。

    瞧季大浑身湿透,公孙敖心里也猜到了几分,他没被卫骑逮住,必然是冒险泅渡过河,这粮可是一位当父亲的用命才换回来的。

    公孙敖环顾周遭,笑道:“看来今日敖要请诸位喝粥了。”

    “彩!”

    众人替这爷俩鼓噪喝彩,谁知嘴笨的季大像是开了光般,见公孙敖接过粟粮,憨笑着说道:“先生,我家大娃还没有名字呢。”

    此话一出,就连老倌也觉得要另眼相看季大了,名字一取,这事便直接坐实。

    公孙敖笑着摇摇头,道:“我们师徒因粟粮结缘,《尔雅.释天》云:谷不熟为饥,蔬不熟为馑。

    饥馑困我大汉久矣,家家户户盼望丰收。

    这小子就唤季粟,小字丰收吧。”

    懵懂的季粟被父亲拉着叩头大拜,被公孙敖扶起,瞧着周遭羡慕的眼光,今后他不仅有了名字,还有了个便宜师父。

    短暂的团聚后,公孙敖指挥百姓从速散去,并令卢县令等人尽快的组织百姓准备西迁过河(马訾水),进入武次境内,这两江之地必然要乱起来了。

    ......

    再说卫硕暗中派去大营粮库的人,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烧,自家子侄带着亲信部曲潜入大军粮库内,将空荡荡的粮库付之一炬。

    望见火光的卫硕火速带人救援大营粮仓,不顾火势的带领麾下抢救粮库存粮,鏖战一夜下来倒是抢出了不少,但比起粮库存粮不过是杯水车薪。

    ......

    “大王,卫硕和卫缪两位将军正背负荆条,跪在帐外请罪。”

    “请罪?”

    矮案边的卫右渠怒极而笑,他带着三分癫狂道:“他们真当寡人是傻子不成!把罪责都推给一个死人(许戎),一个匪头子(高嵩子)和贼人放的一把大火?

    寡人的百万担粟粮,那可是百万担!

    能被区区几千流民就给霍霍了?

    守营的难道不是兵卒,而尽是贼子的同伙不成?

    如此战力,如何能为我大卫西出效力,若真是如此,还不如早早卸甲归田,安稳度日吧,还谈什么霸业。”

    近卫将军哪里敢把这气话当真,服侍自家主子多年,哪能不知道卫右渠历来心高气傲,他赶忙俯首禀报道:“末将巡查了浮桥两岸,的确未发现大股汉军过境的痕迹。

    由浿水大营往西的官道上,倒是发现了运粮牛车和大股流民的痕迹,但这成不了指摘汉军乃至汉廷越境的证据。

    再说历来西岸对流民都是放任的,否则也就不会有一次次的流民入境了。”

    卫右渠抬眸冷哼道:“按你这么说,倒是寡人开了个好头喽。”

    “末将不敢。”

    卫右渠不饶人,起身绕过矮案,低首质问道:“不敢还是不能!”

    眼见近卫将军不敢答,气急的卫右渠一脚将其踹翻,喝道:“滚出去告诉两人,这次寡人认他们是同族,下次不论是谁,寡人必让他身首异处。”

    “诺。”

    说着卫右渠再次开口吩咐道:“另外送信去王城,调粮秣过来。”

    “诺。”

    近卫将军躬身退至帐门,随后疾步转身前去传令,卫硕两人送来的东西,只够他冒这一次险的了。

    能如此轻易的放过两人,卫右渠有着自家的考量,卫如虎西使襄平多日,已经查清了汉廷跟南闾的龌龊,若是双方的关系能更恶一步,必然是给了自家机会。

    到时候西境必然要用兵,而卫硕和卫缪两人再不堪,也是他多年培养出来熟悉西境的将军,正值用人之际,留给他的选择并不多。

    ......

    襄平城太守府。

    汲黯正在宴请卫如虎送行,侍从穿梭间将温酒送入两人杯中,秋日丰收,菜色同样不俗,囊括了郡内的各式山珍海味。

    卫如虎眼见新上来的浅漆碟,正是自己的独爱,他顾不得用筷,直接用指轻蘸肉酱便迫不及待的放入嘴中,一脸享受的说道:“如虎也算妄活到了知命之年,亦曾效孔丘巡游卫氏周边,北部的沃沮,西北的高夷,东南的三韩诸部尽皆踏足。

    算来算去,这东北诸国诸部里会制肉酱者众,但终究是胡蛮盗制,味寡而腥,远不如太守府的肉酱鲜美矣。”

    汲黯扶须笑道:“自古正朔在汉,主从早定,卫使喜欢的话,临行前本官自会命人捎上几罐,这肉都是不咸山里秋肥的鹿肉所制,乃苍海郡诸酋所供,再放些时日,滋味更佳。”

    卫如虎眼中闪过一丝警醒,随后即刻笑着作揖道:“长者赐不敢辞,如虎愧领,那就多谢太守美意了。”

    汲黯摆摆手道:“些许肉酱小事尔。

    不过我苍海郡守南闾上书,言称卫氏兵卒多次进犯其下辖各部,部族多有死伤。

    卫使回去之后还望通禀右渠王,南闾虽新服朝廷不久,但按理终究是朝廷亲命的的苍海郡守,与卫氏同为朝廷藩属,岂有互相侵占之理?

    两家当摒弃前嫌,成朝廷柱石,更应抛弃往日成见,谨守各自领地,互不侵犯,安稳度日为上。”

    听着汲黯的说教,卫如虎满面谦容频频点头,不过能听进去多少,就是未知了,反正表面上他给足了汲黯面子。

    汲黯滔滔不绝,卫如虎也是甘之如饴。

    不多时只见屋外仆从走进来,躬身在汲黯耳旁耳语。

    眼见此景,卫如虎不失时机的提议道:“太守事繁,若是不便,如虎改日再来讨扰。”

    汲黯退了仆从,摆手道:“无甚紧要,此宴送行为主,岂可轻废。”

    说着信骑走进屋内,对着汲黯躬身抱拳,又往卫如虎那案望了一眼。

    汲黯道:“卫使不是外人,说吧。”

    “太守,两江之地来报,南闾,南闾他已经带兵南下了。”

    “什么!”

    意识到失态的汲黯忍着愠怒,但还是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案上,低喝道:“胡儿安敢如此!”

    卫如虎的酒杯端到了面前不动,耳朵却竖了起来。

    汲黯很快恢复到往态,吩咐道:“让公孙敖带兵看住他们,勿要使两江之地的百姓受惊。”

    “诺。”

    见信骑复去,汲黯望着卫如虎苦笑道:“让卫使笑话了,南闾此僚新服,到底不如你卫氏知礼。

    奈何其新服,朝廷上下皆唯宠溺,陛下将两江之地赐于此僚,本打算明年开春再做交割,谁料南闾如此心急。”

    卫如虎点头附和道:“太守说的是极,我家祖上乃战燕后裔,为了躲避中原战乱才逐步迁居于此,鸿鹄自然难与燕雀同窝。

    素知那山中蛮子狷狂无礼,若不是常常下山袭扰我边民,我卫军何苦入山围剿。”

    “贪婪无度!胡蛮习性。”

    骂过之后,汲黯似乎不愿意多谈,南闾桀骜不假,你卫氏同样厚颜,战燕后裔?六国归一,唯有燕国的传承被秦斩亡而断,至今已经无从查起,卫氏倒是会选祖宗,攀高枝。

    汲黯衣袖一挥,道:“算了,不提此僚也罢,卫使你我继续饮宴。”

    “好好好。”

    嘴上应好,手中举杯遥敬,卫如虎的心思却活络了起来,看来汲黯这个边境高官对南闾并无好感,至于两江之地入南闾之手终于从风传到实锤,倒是契机骤现。

    不待两人添酒开宴,只见信使匆匆而来,瞧衣着还是兵事。

    汲黯将刚端起的酒杯重重放在案上,接过信使密匣打开蜡封,倒出竹简看了起来。

    逐渐汲黯面生怒色,最后直接将竹简砸在案上,喝道:“什么山中蛮子无礼,你们卫氏又能好到哪里!

    你卫氏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陈兵浿水东岸,尔等究竟意欲何为?”

    卫如虎大惊,难道大王心急了不成。

    面色不善的汲黯一把将竹简扔给了卫如虎。

    接过竹简急看后,眼见卫军有近三万大军陈兵浿水江边,其中还有卫右渠的王旗。

    一时间脑袋混乱的卫如虎磕巴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汲黯负手而立,哼道:“辽东这片土地上,尔等就搅吧!搅吧!南闾纵兵意图抢我百姓,这苍海郡就遂他的意。

    辽东之外老夫也不管了,来人,送客。”

    卫如虎被撵出太守府时,头脑里还是懵的,但随着登上车马,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谄媚态染指态,他低声吩咐车夫直接出城,此行他已经得到了来时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