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友”这个说辞的时候，王龙葵正往嘴巴里灌着茶水。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一个半大小伙子，竟然跟黄粱市的前市长勾肩搭背，称朋道友。这要是说了出去，谁会相信。

    纵是白术的亲外甥，也被舅舅的话噎得不轻。茶水没进喉咙，倒是差点吸进鼻孔中，王龙葵一下子脸红脖子粗，忍不住地咳嗽。

    “一把年纪了，还毛里毛糙的，像什么样子你！”

    白术眼睛一瞪，口气严厉地责备一声。

    王龙葵活生生地咽回去咳嗽，瞬间安静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显得无比乖巧。只是他的眼睛，不由得悄悄打量对面，对于任重楼的身份，捉摸不定。

    “老舅，这都到饭点了，刚好您的好友也在。我们大家，先出去吃饭吧。”

    王龙葵确实懊悔刚才的失态，又怕自己舅舅骂声不断，连忙提出来吃饭的事情。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趁机可以转移过去注意力。

    今天有任重楼专门跑来拜早年，白术就没继续发火，三个人出门吃饭。下面楼道里，任重楼看见停着一辆二八杠，这是之前自己来时没有的。上下不过十来分钟时间，正巧王龙葵出现，想必就是它的主人。

    堂堂一个中学的校长，来回是骑自行车，任重楼就没提开车载人的事情。即便路上经过小奥拓旁边，也假装不识。

    “龙葵啊，不逢年不过节的，你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吃饭的时候，白术到底还是没有冷落自己的亲外甥，就问明来意。

    本来王龙葵以为老舅家只有一人，现在饭桌上当着外人在，被问到了来意后，神态开始扭扭捏捏。

    “有事你就说事，重楼不是外人。”

    白术停住筷子的动作，坐直身体说道。

    “老舅，那个，我在十五中校长的位子上，不是已经坐了多年嘛。”

    王龙葵含蓄地挤出一句，相信自己老舅一听就懂。都是自家人，犯不着脸皮太薄。

    白术皱了下眉头，轻轻放下筷子，转脸认真地说道：“你这是，想让贤了！你也不到四十啊，犯不着就退休吧。”

    旁边闷声吃饭的任重楼，都已经琢磨出来实意的话，被白术有心曲解后，王龙葵顿时满脸委屈。

    “老舅！我哪里是要退休。您也说了，我才四十不到的年纪，正该继续奋进才是。”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术容不得外甥打马虎眼，人场上的那一套，别想带进自己人的饭桌上。

    眼见不老实说话，别想跟舅舅继续将正事说下去。王龙葵只好硬着头皮说出来忌讳的话，连旁边的外人都顾不上了。

    “人人都想着继续进步嘛，最近市教育局里面职位有所变动。您看我在十五中校长的岗位上，也兢兢业业干了许多年，就想着这次教育局那边的机会，您看......”

    话里不再藏掖，白术听了后，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掂起筷子吃口饭后，发现自家外甥依旧炙热的眼神在等待，他只好扭头平淡地回应。

    “是不是教育局副局长一职，眼下要增补一人？这种事情，按照程序进行就是。你要觉得自己够格，就跟教育局里申请，找我这个退休的老家伙，有什么用呢！”

    “就是想托关系，走后门嘛。白老爷子装起来糊涂的时候，还真是不含糊。”

    任重楼才不参与他们其中，自己该想就想，该吃就吃。

    “老舅，您是故意让我吃不下去饭是吧，如果顺顺利利，我还能找到您吗？”

    王龙奎欲哭无泪，干巴巴地装起来可怜。

    外甥这么一副样子，白术到底心软了下来，也没将话说死，“先吃饭，等我了解清楚情况后，回头再说。”

    现在这个结果，已经符合王龙奎的预期。饭要一口一口吃，他果然端起碗，心思收回在正儿八经吃饭上。

    “不是任先生目前在哪高就。”

    入了王龙奎法眼的，一律都不是等闲之辈。心里挂念的事情有些着落了，他就有心跟任重楼攀谈起开。

    老舅的朋友，都不可等闲视之，先打好关系。说不定进入教育局的愿望，还能从这小伙子身上起点作用。

    “王校长抬举了，我目前还是个学生，今年上初三。”

    任重楼停住筷子，如实说道。

    退休的前市长，跟一个初三的学生成为忘年交。清楚老舅个性的王龙奎，越发迷糊。

    尽管早就猜遍了任重楼的身份，唯独遗漏了往学生身上靠拢。

    王龙奎顺着话题说道：“那年后岂不是就要中考了，将来可以考虑来我们十五中。大家都是熟人嘛，有事方便照应一下。”

    “真是痴人说梦，去你们十五中，你知道重楼这次期末考了多少？”

    话外之意，已经相当明了，王龙奎不得不硬着头皮，侧脸跟任重楼说道：“老弟，听起来肯定考的分数不低吧，你目前在哪个中学？”

    情急之下，老弟都喊了出口。任重楼连忙端正了身子，“王校长，我是下面中学的，山瑶乡中学，属于缀花县。这次期末考了651。”

    一听这个数字，王龙奎心虚地收回了心思。651分，已经是可以想一想全市最好的几所高中了，自己学校录取分数线，历年也没超过500分。

    “这下死心了吧，重楼的目标，是奔着一中和三中去的。”

    白术慢悠悠咀嚼，从旁没好气地插了一嘴。

    没有路子前行，就自己踩出来新路。王龙奎充分发挥走后门，托关系的本领，“任重楼这么好的成绩，确实应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等他明年进了三中或者一中了，老舅您跟我说一声。这些学校的校长，我们之间都熟的。”

    “熟不熟，都不需要。重楼凭本事考进哪一所高中，就在那一所安心读书。一个学生，难道跟校长不熟，就不能好好上学了！”

    白术一脸严肃地说道，代替任重楼打发了没必要的事情。

    “嗯，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任重楼抬起头，慢慢地开口，“学到的知识最重要，毕竟将来能上什么大学，还是靠分数说话的。”

    一老一少好友，时不时就守着在统一战线。王龙奎自知势单力薄，识趣地结束这个话题。

    能够做到校长位置的，嘴上功夫都不弱。聊起其他事情，一样是游刃有余，从不冷场。

    吃过饭，王龙奎心满意足地先离去，任重楼两人回到白术家。

    两人说起其他事情，不觉到了两点多钟。想到即便有午睡习惯的，也该起了床，任重楼就用现成的免费电话，给西安拨了过去。

    “云爷爷，我是重楼，您老午睡刚醒？快过年了，给您拜个早年，回到了山窝里，我就没法再打电话。”

    远在西安的云商陆，听清楚熟悉的声音后，将身子挪了挪，“是重楼啊，我说这个点，谁打来电话呢。今天没午睡，几个老友在一起叙话。你回老家后，都还好吧，好久也不跟我们联系一下，我还以为你将西安忘的干净呢。”

    话筒这边的任重楼，虽然听到的是埋怨话，但心里高兴。离别已有几个月，云商陆还是没有见外，说明大家关系依然稳定。

    “您可真冤枉我了。”

    任重楼反过来埋怨，“上次跟你们说起，我回家想接着上学，回来后，就重返校园了。我家在偏远的山区，打电话不方便，再加上为了弥补错过的时间，就一心扑在学习上。”

    “期间来过市区，也给您打过电话。不过，跟老爷子您有缘无分啊，打了没人接听，嘿嘿嗯。”

    寥寥几句话，任重楼说完了近况，云商陆一下抓住重点，关怀地问道：“重返学校后，你跟得上课程吗，学的吃不吃力？”

    “您老放心，我现在的成绩，一日千里。期末考试，考得就比较满意。”

    “哦？到底考了多少分？”

    知途迷返的晚辈，如果能有出息了，相识一场，云商陆也能陪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