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钱富贵也没吃过牛瘪火锅，但他走南闯北都混迹在草根层，又送了这么多年的外卖，最主要是他对新特事物的好奇心，使他对牛瘪火锅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边往锅里加菜，钱富贵边给杨倩解释道：“牛瘪火锅中的牛瘪并不是牛屎，它得来可是不容易的。必须要在宰杀前用上好的草料和中草药材喂牛，才能在宰杀时得到牛胃及小肠里未完全消化的药草，用特殊手法挤出药草中液体与牛胆汁调和，加上独门佐料用砂锅文火慢熬而来。你看看咱们这锅汤底，色泽翠绿，香气悠长，没十年二十年的功力，可是出不来的。”

    听钱富贵这么说，杨倩看向火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之前是有些小怕怕，现在则多了几分跃跃欲试。

    鼓手王冬青佩服道：“没想到你对吃也这么有研究，这牛瘪火锅我都吃了多少回了，也听人说过多少次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说得那么简单易懂。既然说到这，那我再考考你，这牛瘪火锅能养生又怎么说。”

    钱富贵看牛大叔也停下了手，知道他也有考教的意思，双手合什一礼，笑道：“那我就班门弄斧了。”

    “牛瘪火锅出自南方，大家都知道南方地区湿热多雨，山里更是有瘴气，一个不注意最容易就是拉肚子，而牛羊在这样的环境却过得很滋润。有人就思考同样的环境，牛羊为什么不受影响呢，问题会不会是出在吃的方面。有胆大的，便试吃牛瘪，吃了几次，发现腹泻果然变少，肠胃也变好了，身体也变强壮了，于是大家就开始效仿，并逐渐完善制作工艺和口感。这肠胃好，吃东西能更好的吸收，那不就是养生了嘛。”

    “来来来，大家都别干坐着了，这牛瘪火锅此时火候刚刚好，再不开吃可是对不起牛大叔的手艺……”

    这就是我们的厂房了。

    酒足饭饱兴致高，一群人聊着天，走进了工艺美术陶瓷厂。

    在钱富贵的记忆里，陶瓷厂是一座很有年代的厂，小学的时候，学校还组织来参观过。不过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对那一滩滩的陶土感兴趣，总想着怎么能弄到一些，捏出个泥人泥牛什么的。

    老旧的车间，归置得很整齐，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就是这里，钱富贵依稀还有印象，那时候这个巨大的泥池，堆有人那么高的油亮陶土，每个经过的同学，都希望得到一块。如今，泥池在，泥却是一点都没有。这个地方一尘不染，可不是什么好事。

    钱富贵问道：“这里还在使用吗？”

    没得到回应，钱富贵转过头，只见王冬青五人，一字排开，神情严肃。

    “这……这是……？”

    钱富贵一脸疑惑，目光落到杨倩的身上。从看表演到吃宵夜，都是有安排的，要说杨倩不知道点内情，那绝对不可能。

    杨倩只是微笑，并没有开口。开口的是贝斯刘莉丽，此时，也许称为代厂长刘莉丽更为贴切。

    刘莉丽深鞠一躬，道：“我们的厂子出了问题，想请你帮忙修复。”

    啊？

    钱富贵吓傻了，结结巴巴道：“你们……怕是搞错了吧。我只是个送外卖的，工厂什么的，我不会呀。杨倩，你快帮我解释解释。”

    开什么玩笑，这么一个厂，几千万资产，几百个工人，扛那么重的担子，他钱富贵多大的个子都得压矮咯。

    仿佛一早就算到钱富贵会推，汝摇五人齐齐同声喊道：“复原谷，包修万物！”

    “啊！”

    钱富贵猛的坐起，铁皮屋这么热都压不住那惊出的一身冷汗。

    还好是做梦。

    是梦吗，嘴里怎么隐隐还有牛瘪火锅的苦涩。

    电话铃声急急而来，是唐豆，钱富贵还没开口，唐豆那边就风风火火叫道：“老哥，你这把玩得也太大了吧。修复陶瓷厂，哟哟，想想都刺激。我不管，你得带我一起玩……”

    打开直播间，也是热气腾腾，有看热闹不闲事大的，把工艺美术陶瓷厂从建厂到现在，各个时期的大事要闻，全给罗列出来。刘莉丽他们组建乐队救厂的故事，也越传越神，越传越惨。要不是昨晚才跟刘莉丽他们一起吃过牛瘪火锅，还真以为他们一个个残得都尿血了呢。

    “牛瘪火锅，唉……”

    修复损坏的器物，找相应的工匠就可以，但修复一个厂，要怎么弄？

    钱富贵边吃着饭，边运转着大脑，连李倍蕾什么时候站在自己前面都不知道，拿水的时候，差点碰到她。

    李倍蕾也没想到钱富贵的手突然伸过来，小脸一下通红，扭捏道：“看你在想事，怕吵着你。怎么样，想到办法了吗。要怎么修复陶瓷厂？”

    当胡同不问世事的张大妈都问出相同的问题，钱富贵知道，事情闹大了。

    可陶瓷厂要怎么去修复，钱富贵是真不知道呀。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你不知道？”潘家园白晓生金大盛同志一脸悠然。正所谓关己则乱，活不是他接的，他自然不急。

    钱富贵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外卖都送错了两单，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差，闻言不爽道：“什么他们知道不知道的，绕口令呢。”

    金大盛也不生气，提醒道：“我来问你，音乐盒，大铁锅，红木炕几，哪一样是你修复的。”

    对呀。

    音乐盒是周立春修复的，锅是吴宇水补的，炕几是郑靖喆出的手，自己没修复过任何一件器物啊。

    “他们知道我不会，他们是让我去找会的。我懂了，懂了……”

    一天的乌云散尽，钱富贵感觉全身上下都那么舒服。

    网络时代，有问题怎么办？

    上网查呀！

    如果再有一个直播间呢？

    匠人直播间，英雄贴满天飞舞，只为求得一个答案。

    工艺美术陶瓷厂，怎么救！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网友，就有一千种答案。每天有事无事来匠人直播打卡的网友何止千人，几乎是问题才出，答题的就跟着跳出来。

    那真是说什么的都有呀。

    有提议把陶瓷厂改房地产的，有说把厂墙拆了改市场的，还有提出干脆把厂卖了大家分钱，这都是比较靠谱的答案了。更有那天马行空，不堪想像的。

    其中有一条瞬间闪过，钱富贵恰巧看到。

    “工艺美术陶瓷厂，应该可以做十二花神杯吧。”

    十二花神杯现在热度这过高，借势推出市场，应该能得到不错的响应。十二花神杯，一花一故事，本身就是很好的卖点。又有文化背景又实用，最主要是还没有版权。

    真是量身定制呀。

    进德村，一个池溏里满是莲藕的美丽小村，李倍蕾正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喘气。钱富贵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在边上递水。按计划，钱富贵是只带唐豆出来的，李倍蕾非要跟着来，最后成了个三人组。

    山风吹在身上，完全没有城里的炙热，加上这连天的荷叶莲花，就算是找不到那个传说中的书画双绝，这一趟也不算白跑。

    书画双绝王效书是金大盛提供的线索。据说此人一笔书法铁画银钩，丹青之道更是栩栩如生，最牛的是此人可以在各种物体上写字作画。什么石头，木头，甚至是馒头，他都能变成艺术品。

    “这可不是吹，上过报纸的。”

    当年的报纸可是很严谨的，弄虚作假的绝对不可能上报。此时钱富贵手上就拿着那份旧报纸，只是，这么一个牛人，这么多年过去，还会窝在这个小村里吗？

    “你们说，这个王效书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怎么想，怎么脑洞大开，钱富贵三人也不敢相信，眼前这破衣烂衫，痴痴傻傻的男人，就是报纸上说的书画双绝。可屋前屋后，树下石上的那些写写画画，又验证了领路村民的话。

    唐豆喃喃道：“除了王效书，谁又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那么好看的画？”

    李倍蕾也重重的点头。上学期博物馆的书画展她有去看过，在她看来，那里面的作品，没有一件比得上这地上，墙上的。

    钱富贵问领路的村民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村民摇摇头，叹气道：“杨修之死啊。唉，咱们村，百年才出这么一个奇材，可惜可叹可悲可泣……”

    望着村民离去的背影，唐豆一脸疑惑道：“这个村的人，都这么有文化吗。杨修之死是什么意思？”

    杨修因何而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但又都逃不过一个“才”字。王效书，书画双绝，自然也是有才的，他虽没死，可现在这样，和死又有什么分别。

    李倍蕾看钱富贵盯着王效书发呆，小心的问道：“回吗？”

    来时怕王效书不在，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在。

    他若不在，只是失望。见他如此，真是让人难过。人才难得，怎忍心毁至如此。

    “走。”

    钱富贵转身大步而去，不是回城，而是去村委，那里，应该有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