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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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这《太玄一气导引感应经》不愧是星河派祖师所传,果然玄妙莫测,一经入门,便展现出其种种不足与外人道也的神妙之处。

    姜铮炼气不过区区大半年,那缕无相无属之气,已经壮大到无可再吸摄天地灵气地地步了,便引导其往自己气脉上轻轻一合,姜铮的明气境便这般跨过去了,如今已至炼气入窍境中明窍境,如今体内穴窍灵气充盈者,已过半数了矣。

    人身共360个穴窍,乃是气修修士炼化灵气,储存自身法力之处。修士自身天赋与其所修功法,直接影响能开启穴窍的数量。而修士所能开启的穴窍数量,更是关系到其日后所能习练的道法以及道法的威力。

    比如那雷法,乃是万法之首,修炼正宗雷法所需开启穴窍为240个。若是你天资不足,那你此生都不能修炼玄门雷法正传。不过也有那旁门偏法流传世间,只需开启150个穴窍,即可修炼,只是此等法门威力不足,且对人身伤害极大,轻则伤及五脏,重则殒命。

    星河宗中五功三经二法中,除却《太玄一气导引感应经》这门入门功法,无一不是需要开启300穴窍以上方可修炼。

    此刻,姜铮心中盘算着,华师兄把紫金撞心锤赠予自己,究竟所谓何意?

    在姜铮看来,不过是两种原因,一则是看重自己未来发展,以此物拉拢自己,二则是以此外物考验自己。

    这手中的紫金撞心锤,乃是极品玄宝,实在是太烫手了。那华师兄仗着自身实力高强,背景深远,对那四家十族不管不顾,何况世家子弟犯错在前,他自然可以下手抢夺法宝。可现在那紫金撞心锤被华师兄私下赠给了自己,华师兄可以抗住世家的压力,但是玄宝在他手里一旦暴露,那世家压力滚滚而来,绝不是姜铮可以抵抗的,到时候师徒一脉援助不及,自身就被碾为齑粉。再说了,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可将自身之安危系于他人之手!

    虽然姜铮也可以像华倚天叮嘱的那般,不在世家子弟面前拿出来,可这般将一件顶级玄宝束之高阁,实在是暴殄天物。

    手持重宝,却若稚子持金。

    故而,姜铮细细思来,感觉此事考验之意更重!

    姜铮深知自己在这星河派,只能是师徒一脉之人,所以决不能把这紫金撞心锤平白送还王家。如此,世家一脉非但不会领情,还会让师徒一脉轻视。

    所以,他要尽可能利用这法宝做一些谋划,既要表现出值得师徒一脉出力扶持的潜力出来,也不能把世家的脸面踩死了,如此才不枉王琅辛苦送宝的恩情。

    故而,那日童泽与那小厮逃走后,待得华倚天遁走,姜铮直接出手,又把那二人悄无声息绑了回洞府,打算从他们身上套取些有用的信息。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更是时间不等人,姜铮已经从童泽处探得消息,已得知琅出关大概时日了。

    虽然不知王琅具体炼气境界如何,但是绝到不了炼气入窍第三阶段明魂境这一步。当然这不是姜铮自己私下猜测的,而是他细细询问过钱院主才知道的。

    当然他还与钱院主、童泽询问了王琅别的情况,比如战力如何,手中法宝为何,修习何种功法,生平经历,自身性情等等。

    而钱院主与姜铮说话时,就知晓姜铮意欲何为了,便给他指了条路,门中禁止弟子私下争斗,但是可以签署争书,发起挑战,这也是弟子晋升苍梧院各峰峰主的途径。

    星河派中,这争书也分三种,为名争、斗争、决争。

    名争乃是争一个上下高低,斗争乃是以赌斗而战,决争最为严酷,乃是生死之战,胜者直接拥有败者一切身外之物,诸如洞府、名号、道书、法宝,皆可据为己有。

    故决争不为姜铮所取,免得将王家得罪太狠,明争亦不为姜铮所欲,争个胜负便没有出手的必要。唯有斗争,胜了便可以夺得峰主之位。

    姜铮思量着,发觉此战除了智取,胜机应两点,一在学自弟弟姜淙的那一套“八卦九宫步”。此步法神妙,保身避敌,虽不似姜淙施展起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但是如今他炼气有成,以法力施展此步法,也似腾云驾雾,足不沾地般无声无息。二则是那紫金撞心锤,如今自己明窍境已经操作此玄宝对敌了。

    思忖半晌,自觉无碍之后,姜铮便宁心静气继续修炼了。

    忽忽半月便过去了,王琅出关了,他乃是火属气脉,习练的乃是家传功法“离明火诀”,与自身气脉相得益彰,日后以真传弟子之位入了内门,若是能立下大功,到了金丹境,便可习练星河派五功中的《三元三昧离明录》,如此,前途不可谓不宽广。

    王琅如今已经开辟穴窍300之数,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对大管事童泽未曾现身相迎,也满不在乎,只是觉得平素里对这个管事太过宠信,使得他有点恃宠而骄了,待那童泽自陵县花天酒地回来,需好生敲打一番,不然日后去了内门,也这般行事,只会落了自家脸面。

    至于闭关前吩咐管事去对付那个小小的入门弟子,王琅更是不曾放在心上,毕竟自己不但给了灵器玄光镜,更给他留了取拿紫金撞心锤的空子,而他出关后,看到撞心锤果真不在,“呵,这姜铮必死无疑了。不过这家奴真是狗胆包天,用罢紫金撞心锤也不曾交还,还拿去炫耀。”

    这般想着,眼中流露出丝丝怒气以及杀意。至于紫金撞心锤会不会遗失,王琅压根没想过,此物星河宗内外都知道是他王家的顶级玄宝,敢占为己有,那就等着被王家的怒火毁灭吧。

    王琅出关后的第二日清晨,王琅刚刚结束吸食紫气,便起身返回洞府继续深修。

    突然听到一声怒喝:“王琅!你纵使家奴杀害入门弟子,你可认罪!”

    只听见砰砰两声,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扔在道台广场上。

    而此前也在吸食紫气的修士们一听此话,见有热闹可看,纷纷驻足停留。

    王琅眯眼一看,顿时瞳孔一缩,见眼前之人剑眉星目,身躯伟岸,再加上姜铮先前言语,便知晓是谁人了,强压下心中怒火道:“喔?原来是姜师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下绑架我门下家奴,如今还口出狂言污蔑于我。”

    姜铮面色一慌,见这王琅占尽口舌之力,怒道:“王师兄倒是巧言善辩,你这般敢做不敢认,岂是大丈夫所为!?”

    围观修士面面相觑,心道以这姜师弟之前所为,心思深沉,反应灵敏,绝不是这般的鲁莽之辈啊。

    王琅心中嗤笑:“原来是一愣头青”,只是脸上面不改色道:“认?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只看到你绑架了我的家奴,接下来是打算勒索我吗?”

    姜铮听他这般颠倒黑白,脸色憋得通红,只是吼声道:“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真相!”

    王琅只是摆摆手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们只需问一问你绑架的二人便可。”说完跟身边的仆役一抬头,指了指倒在道台广场的二人。

    仆役自然是极有眼色的,便小跑着去给童泽松绑,刚撤下封堵嘴巴的布条,就听到王琅的声音传来:“童管事,你来说说,‘真相’为何?”

    那童泽在姜铮洞府内受尽屈辱拷打,又被迫吐露了不少王琅的秘密,恨不得王琅立刻出手灭杀了姜铮,狞笑着挑拨是非道:“老爷,这姜小贼不知道哪里听到您闭关的消息,对您府里的法宝动了龌龊心思,幸亏小人耳目通达,被小人识破,便上门警告他莫要妄生邪念,谁知姜小贼如此肆无忌惮,竟然直接绑了我来,还大放厥词让老爷拿法宝来换。”说完,便嚎啕大哭,在地上翻滚蠕动个不停,果真是委屈至极了。

    姜铮听到这主仆二人混淆是非,面色红白交错,显然是无所适从了,一跺脚,道:“王琅!那日你这家奴拿了诸多法宝来对付我,幸亏得以内院师兄相助,才让我艰难避险,不信的话,待我找来证人,便知真相了!”说完,似乎想到了可以扳回一城的言语,笑道:“而且,你那法宝,已经被内门师兄拿走了,说要代你保管呢。哈哈哈。”

    王琅听罢哈哈大笑,果然是初出茅庐的凡夫俗子,连玄宝、法宝都分不清,些许言语就让他进退失据了,好整以暇道:“还有证人?姜铮你大胆!上院师兄日理万机,哪有闲心雅致给你做证人,今日你目无尊长,先是谎言污蔑,可见人品低劣,后又挑衅一峰之主,简直罔顾尊卑上下!怎的,你入门炼气一年,便有无视门规的底气了?”

    姜铮怒不可遏,急切道:“王琅,你睁眼说瞎话。今日,我与你拼了!”

    说完,便冲向王琅,抬手便打。

    围观修士并无人出手阻拦,只是自动散开,免得遭池鱼之灾。

    王琅讪笑一声,只是一挥手,一阵清风拂过,只见立时姜铮脚步凝滞,身躯一阵摇晃。

    王琅再是抬手一推姜铮胸口,只见姜铮“噔噔”后退几步,似是站立不稳了,开口冷言道:“门中禁止内斗,你若是不服气,你签了争书来战。”

    姜铮此刻哪里还有一丝理智可言,脸色煞白,双眼充血,只是嘶吼着:“来,签了争书就要你的狗命!”

    王琅不疾不徐,吩咐让仆役从洞府拿了一份斗争之书,签了字,抛给了姜铮,阴阴笑道:“签吧,姜师弟。”

    姜铮一听是拿的斗争之书,心里稍稍舒了口气,若是拿的另外二书,他还得耗费一番唇舌。

    其实姜铮哪里知晓王琅的心思,决争之书,非他可以得之,需得上禀长老,得到应允方可启斗。而名争之书,他虽有,但交战双方难以下狠手,万一有所伤残,上院问责,他还得浪费唇舌解释。唯有这斗争之书,可操作空间极大。

    而姜铮似乎在仆役拿争书的当口,冷静了不少,此刻面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似乎在后悔自己的冲动,又好面子,舍不下这张脸来反悔,只是面色一沉,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般的,签了字,恶狠狠地盯着王琅,一言不发。

    王琅一看姜铮签了字,如今又在道台之上,打了个稽首,便抢攻过来,随手凝聚了几个火球之术,砸向了姜铮。

    姜铮一看,心道此人果然无耻,修为比自己深厚还要偷袭抢攻,忙是后退几步,又是一个翻滚,只见火球砸到地面,燃起熊熊大火,姜铮内心从容应对,却表现得堪堪避过的模样,火光映照下,面色却愈发狰狞。

    王琅看到姜铮如此应对,心中更是轻视,又是掐诀一番,火球纷飞不止。

    姜铮只是狼狈应对。

    盏茶功夫,道台上到处都是火焰密布,王琅突然一个掐诀,浑身火焰遍布,直接冲向姜铮,近身攻了过来。

    姜铮心知自己真假参半的演技已经骗过了王琅,大声喊道:“来得好!”

    便拿出了玄光镜,照向了王琅。

    镜光临身,哪知王琅不退不避,前冲之势不改。

    只见镜光照到王琅身上,王琅只是法力一催,身上火焰更加炽盛,那镜光如寒冬挂在屋檐的冰锥,轻轻一晃动,摔在地面便破碎一地了,丝毫不能阻碍王琅。

    王琅甫一近身,姜铮便感到了股股灼烧之意,既然那玄光镜不起作用,便收了起来,体内法力一催,便使出了“八卦九宫步”。

    如今姜铮炼气有成,运使“八卦九宫步”时,可称得上“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刹那,便闪身至王琅身后,只见他双手法力萦绕,抬手便打向王琅。

    哪知双手一接触王琅后背,双手法力便如夏日下的冬雪,倏忽便融化了,姜铮心惊不已,只得收手后退,又是一阵闪躲。

    大概过了一刻钟,王琅心中气极,自己身为一峰之主,竟然还拿不下一个以下犯上之辈,更何况,此人只是区区炼气一年之多而已,但这姜铮实在是滑溜无比,步法诡异,难以近身袭杀。

    火球之术虽然未曾建功,但王琅身为四家十族之一的王家嫡系,所有法门又岂会如此简单。

    突然,王琅浑身法力一鼓,狞笑道:“星火燎原!”

    只见道台上星星点点的火球之术残留的火焰,竟然猛地熊熊燃起,欲要连成一片火海,让姜铮无处闪躲。

    姜铮见状,也是不惜法力,把自身法力凝于气脉,气象外化。

    顿时,道台广场之上,外化出一片雾蒙蒙,让人看不清虚实。

    王琅见姜铮黔驴技穷,只能使些障眼法来,于是催动法力,身上火势变得更加猛烈,天地之间火焰翻腾,欲要毕其功于一役。

    道台周围的看客们,只见一片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火海之中烟雾弥漫,仿佛浸透了乌烟的五月的浓云降到了地面一样。

    王琅感应敏锐,很快便锁定目标,速度更快了,冲向姜铮。

    而姜铮似是绝望一般,猛地向前推出双手,王琅近身一看,哈哈大笑道:“我会留你一条狗命的,哈哈哈。”

    附近看客法力精深之辈,都是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闹半天就这吗?在他们眼中,姜铮伸出双手,竟然要用肉身去抵挡王琅的火焰。

    那童泽更是猖狂笑着,心道:“废了你,待小爷好好炮制你!”

    正在此时,变故发生了,只见姜铮嘴上念念有词,从他袖口激射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紫金色小锤,王琅变向闪避已经来不及了,瞠目结舌下,只能猛催最后的法力,哪知那小锤迎风便长,风驰电掣般撞在王琅身上之时,已经有成人手臂长短,嘭的一声,打在王琅胸口,那王琅应声倒地,口吐鲜血不已,就地昏死过去了。

    王琅昏死后,没了法力支持,很快就火光消散了,姜铮也收了法力,撞心锤亦是收入袖中,顿时道台一片清明,只见姜铮一人站立道台中,而王琅发髻散乱,七窍流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些仆役看到王琅倒在血泊中,顿时鸦雀无声,直到看见姜铮摆摆手,示意他们援手救治,于是一哄而上,手忙脚乱地抬走了王琅。

    那童泽眼见这一幕,面色惨白,如丧考妣。

    台下看客一片哗然,不敢置信,突然有人惊声道:“元岫峰易主了?”

    此战姜铮胜在一个骄敌之策,胜在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更胜在一个知己知彼。

    三日过后,姜铮接手王琅洞府,掌管元岫峰。

    星河派四家十族中的王家,建有红莲亭,大日台,焚天阁,朱雀楼,背山面水,背阴面阳,整体上依照山的层次修建,整个建筑居高临下,站在王家大院高处眺望远方,顿时感到气象宏大,所望之处景色尽收眼底。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慨。主宅居中为龙,是整个王家大院主位之所在,连接其他四个建筑群让王家呈龙飞凤舞,龟拉尧车,麟吐玉书,虎卧西阙之势。

    华倚天笑盈盈坐在下首位,正在与一人交谈着什么,其人中年相貌,乃是王家当代家主,王驰,元婴境修为,他脸庞神情坚毅,双眉微蹙,眉宇间隐约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双唇紧抿,令他的神情倍显冷俊。

    片刻过后,华倚天起身告辞,潇洒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