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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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却说姜淙一行三人,长途跋涉,大半年后的一个深夜,终于到了吴国西南边城厉城。

    “少爷,到了。”姜龙恭敬道。

    这是一座饱经风霜的城池,城墙上到处都是刀箭斧戟留下的痕迹,这是不知几百年前留下的战争痕迹。

    “秋到边城角声衰,烽火照高台。”

    可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厉城已然发展成一个吴国重要的商贸一体的边陲大城了。白日里,商贾云集,纷至沓来。贩夫走卒,络绎不绝。街道两边的茶楼,戏院,酒馆,作坊,鳞次栉比。街上挑担的农夫,赶车的把式,巡街的衙役,熙来攘往。

    若问古今吴国事,请君只看厉城中。

    但在姜淙的眼中,月色如丝纱,这座巨城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正欲择人而噬。月光如水,洒落在石板路上,似银色的血液,淌了一地。青瓦木楼、高堂华屋紧紧依偎在一起,抱团取暖。行人如织,如百鬼夜行。灯火闪烁,似千眼魔君临凡,欲行凶作恶。

    姜淙有些恍惚,只是探出头对二人组道:“找家府衙附近的客栈先行住下,休整一夜再说。”说完便又钻进了马车中,闭目而坐。

    若是以往,见如此大城,姜淙必定会出行游玩一番,见识见识人文风情,姜龙必定寸步不离跟随保护,姜虎则会暂时告假,自家耍去。

    而今日,三人均安安静静待在了客房之中,只是自顾自睡觉了。

    次日一早,姜淙便道:“你二人分开前去城里打探一番,看看近些年流传的山贼匪盗杀人越货之事。”

    姜龙道:“是,少爷,那您呢?”

    “我啊,自然是去听曲看戏,不务正业了。”姜淙理所应当道。

    姜虎撇撇嘴,这一路行来,小少爷一直都是言必有物而不虚妄,行必有恒而不反复。这么久相处下来,二人对自家少爷非常信服了,自不会把少爷的玩笑之语放在心上。

    待二人出门之后,姜淙便一个人施施然行走在街道上,径直去往厉城郡守府衙附近一处戏院。原来昨夜,姜淙已经分批派遣七魄把厉城府衙内外,附近地段分布探查个明明白白,现在过去,自然轻车熟路。

    不一会儿,姜淙就在厉城最大的戏院,雅音阁内了。

    阁外贴着对联:花深深,柳茵茵,听雅音戏曲。月浅浅,风剪剪,品人生百态。内亭台楼阁玲珑精致,水榭石廊清幽秀丽。

    和风吹绿竹,清韵入朱弦。

    客人早已人满为患了。有独坐雅间,品茗看戏的。有三五好友,评头论足的。有邻里家族,成群结队的。笑声,叫喊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姜淙摇着折扇,喝着茶,座位前还摆放着瓜果小吃,只是自顾自的摇头晃脑看着戏台上的节目,时不时的还大声叫好。

    而实际上,姜淙已经再次派遣其中六魄潜入府衙,昨夜已经把守卫巡查路线,站岗排布探明了,剩下的就是趁着府衙内各司各部门户大开,潜入其中案牍局,督察局,文史馆。

    这案牍局乃是记录收藏府衙户口人数,地图,历史文献,政令法令的是地方。督查局则是处理案件,记录卷宗之用。文史馆便是编写地理志,人物志等风土民情之地。

    是夜,三人聚在客栈内。姜淙对二人吩咐道:“你二人把白天打探的情报互通有无一番,我出趟门,待明早商议。无须护卫我了。”

    姜淙留下一个分身在客栈,自己优哉游哉出门而去,先前七魄并没有穿墙过门、取拿实物的能力。只是后来姜淙发现,七魄随着内功的提升,竟然可以使用残留其内的内力,去翻阅书籍,这倒是属于一个质的提升,意味着潜力无限,未来可期。

    到了府衙之后,一个纵跃,便翻上了墙头,再使了个梯云飞便下到院子内了,此刻正是附近巡查的空窗期。

    姜淙闲庭信步般走在府衙内,一会儿便到了案牍局门前,一个用力,便扯开了门锁,泰然自若的破门而入。

    房门虚掩,姜淙翻找起一卷卷地图。一顿饭的功夫,留在客栈的一魄便返回了,原来是二人组互相交代完情报消息了。唤魄入体,消化一番信息,拿着所需地图便出门而去。

    转而又到了督察局,翻看起了卷宗。有七魄协助,自然是效率非常。这督查局乃是此行最重要的目标所在,要翻看近年内厉城发生的案件,抽丝剥茧,尝试能否从中找到杀害父母一行人的匪盗的蛛丝马迹。天露微白之际,方才细细看完。随后又去了文史馆翻阅一番,便告辞离去了。

    到了白日里,府衙被盗的消息不胫而走,姜淙也管不着了,只是到了客栈打坐入定,消化昨夜阅读的卷宗书籍了。

    由于信息量巨大,任凭姜淙身怀三十几年的内功修为,精神上也会感到疲惫,不由自主地在床上睡了过去。

    直到晚上,姜淙又一道与分身前往相关官员家中,探知消息,搜索情报。

    如此一月时间匆匆过去了。

    这天,二人组来到已经精神奕奕的姜淙房内,姜龙开口问道:“少爷,上个月府衙的事儿?”

    姜淙笑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伙盗匪的事儿,已经查清了。”话锋一转,不由又恨恨道,“可恨这吴国朝廷,事后追查竟然如此敷衍了事,竟让盗渠匪首逃之夭夭。”

    姜虎忙安慰道:“少爷,这不正好给了您亲手报仇的机会嘛。”

    姜淙看了他一眼,道:“没想到你这混不吝的人,也能说出这番话了。看来几个月跟随本少爷,确实有长进。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圣人诚不欺我。”

    “不说笑了,姜龙你买三匹上好的马来。姜虎,你去铁匠铺买些弓箭来。本少爷还是去补觉了。”姜淙伸了个懒腰便躺下了,而后暗中继续派遣分身前往厉城城主府打探消息。

    过了几天,姜淙发现些许蛛丝马迹,便挑了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来到城主府某个管家的家里。

    这个管家倒是趣人,不等姜淙大刑伺候,便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事儿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最后还请求姜淙祸不及家人,姜淙点点头,杀了管家便扬长而去。

    现在姜淙对那伙匪徒所处之地心中有数,次日一大早,姜淙便骑马外出,收束七个分身藏于己身,来到贼窝附近打探虚实,看到贼人据守天险,易守难攻,自己虽说内功高强,可毕竟是凡夫俗子。

    待到夜晚,又驱使七个分身潜入匪徒窝点,把地方探知得了如指掌,便打道回府了。

    姜淙回到客栈,想了想,拿出了飞星金剑发信给兄长姜铮,唤其来亲手报仇雪恨。

    不出三日,姜铮便驾驶神风舟来到了厉城外,按姜淙说的找到了他们落脚的客栈。

    风尘仆仆的姜铮见到弟弟姜淙与家仆们安然无恙,心中大石不由落地,但也知道此刻不是叙旧闲话的时候,四人便连夜商量,制定一系列方案,而后便养精蓄锐,等待天明。

    次日,一行四人手执马鞭出城而去,姜淙挎刀,二人组持刀背弓,至百里之外,到了一处叫杉木坳的地方。地如其名,附近载满了杉树,住了俩户农家,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山野小孩跑来跑去玩耍。

    姜淙指着前方道:“你看那两处人家,可不是什么凡桃俗李。匪盗行话叫先锋官,乃是身先士卒之辈。再看后处那座山,顶上便是匪首所在之地了。”

    姜龙看着少爷杀气腾腾的模样,问了句:“少爷,这几个孩子?”

    姜淙露出一口白牙,眼睛绽出肃杀之气,道:“自然要杀!”

    姜虎重重点了点头道:“龙哥,你也不想想二少爷跟三小姐。”

    姜铮杀意盈胸,道:“一切按计划行事!”

    片刻后,三人便到了东边的一户人家,炊烟袅袅,正在做饭呢。姜虎上前敲了敲门,出来个膀大腰圆的妇人,眼睛露出一丝不可查的精光,笑嘻嘻道:“呀,几位大人有何贵干阿?”

    姜淙看着那妇人,手指似钢锥般尖锐,双肘如尖刀般锋利,两足如老松般沉稳,心想:“果然是练家子。”于是开头道:“大姐,我们哥仨出来打猎,迷了路,如今周边别无人家,看到此处炊烟袅袅,便过来讨口吃的。”

    那妇人笑道,露出一口黄牙:“哎呀,好说好说,我去叫我的当家的来。”

    说完便扭着粗壮的腰肢出门而去。

    盏茶的功夫,妇人便带着一个精壮的中年人过来了,这人步履平稳,手臂奇粗,手掌内外均有肉茧覆盖,搓着手小跑过来,一副欣喜的样子,笑着道:“我这儿穷山恶水的,终于看到几个城里的少爷公子了,果然英姿不凡。”说着便开门领着三人人往屋内走去。

    汉子憨厚笑道:“几位稍坐,我俩去准备些吃食。”说完,转身便走,那妇人也是眉开眼笑,满面春风。

    到了厨房,那汉子拿着菜刀,寒光闪闪,他咽了咽口水,拿手擦了擦涎水横流的嘴角,贪婪地笑着,道“嘿嘿,老婆子,多年前干完那一票后,着实捞了一笔大的。这些年虽然说零散接些散活,可油水总归没那么大。头儿也让咱们安生些年。可是今日这送上门的羔羊,咱可不能轻易放过了。那可是个细皮嫩肉的,蒸起来肯定好吃。”

    那妇人边往锅里倒着蒙汗药,边娇羞着说:“都好,都好,就是那个高个子的大小伙要给我,好久没见过这么扎实的年轻人咯。”

    姜淙笑着对二人小声说道:“你们去房子外动手,斩草除根。姜虎啊,这女主人可是看上你了,怎的,给你留个活口?”

    姜虎一言不发,板着脸拉了姜龙出门而去。

    姜淙信步来到厨房,推门而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不见半点波澜,笑着说:“哦?大叔想吃我?不知是红烧还是清蒸?”

    那精壮汉子一听,自家在厨房咬耳朵,说悄悄话,竟然会被此人知晓,心道此人不是善茬,且不说小白脸如何得知自己与老婆子商议之事,便是走到厨房门口,自己二人竟毫无知觉,便足以说明这是个白面后生是个硬茬子了,转身抢攻而去,一步踏出杀向姜淙,厨房地板剧烈震动,房屋灰尘碎屑纷纷飘扬而起。

    姜淙见那汉子阴险,背后藏刀攻杀而来,脚步一个后撤,再发力前冲,后发先至。那汉子拳风所到之处,有开山裂石之势。姜淙只是伸出手便拍掉了汉子的拳头,转而又握住右手的腕部,往后一拉拽,那汉子收势不住,看着要前冲而去了。姜淙闪身而过,拉住那汉子的左手,再度发力,原地转了个圈,把那汉子胡乱砸向了妇女,笑了笑,潇洒道:“揽月。”

    那妇人一个闪身,也不去接那汉子,而是任由其摔在地上倒地不起,不知从哪里掏出两把尖刀出来,冲杀过来。

    脸色凶狠,嘴上却是笑意盈盈,道:“小哥,对我这个妇人家,可要温柔一些的。”

    姜淙不作理会,气沉丹田,脚步一划,向后轻盈飘去。那妇人见姜淙滑溜,可是这厨房就这么点空间,趁着姜淙闪身到了角落,便把手中尖刀投掷出去,意图封住姜淙退路,自己手持一把尖刀,暴起刺去。

    姜淙见此一击,心下不敢大意,一脚借力在柱子上,跃至半空,一个后空翻,脚狠狠地踢在妇人颈部,那妇人便昏死过去了。

    而那倒在地上的汉子趁着姜淙落地之时,反应不及,左手猛地拍地,借力弹跳而起,右手抽出后背菜刀,狠狠地刺向姜淙后背。

    这汉子方才乃是装死!

    姜淙感应灵敏,催发内力外放,那菜刀刺到离身一掌之处,便似乎遇到了一层柔软无比,却又坚硬如铁的东西,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啊?这是什么功夫?”

    姜淙只是略微把内力往后背一鼓,那汉子便倒退出去,虎口血流如涌。姜淙转身前冲而去,抬手便是一套行云流水的八卦掌,那汉子便已是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了。

    姜淙开门而去,只见外面满地的尸体,二人组浑身是血的赶了过来,姜龙一身杀气道:“少爷,你怎么样?”

    姜虎直接冲进房子,只听见噗呲噗呲两声,姜虎补完刀出来后,心道:“二位少爷真是厉害,纤尘不染就拿下来两个练家子。”

    姜淙看着不远处的大山,原来姜铮操控一十二柄星陨袖剑杀了隔壁那户人家后,早在山脚下等着了,于是对着二人组说道:“走,上山。”

    姜淙横刀立马,上马驰骋而去。平稳如船行碧海,轻快似燕掠浮云。

    马儿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如风,如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