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我姐夫呢？”

    朱老六的姐夫，赵班头儿的家中，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

    “赵，是我兄弟来了~”

    朱氏用胳膊肘儿捅了一下瘫坐在椅子上，自己斟酒喝的赵班头儿。

    “你快正常的坐了，别一滩烂泥样窝在那椅子里，小心小六以后跟你学得没样儿。”

    这朱氏刚嫁赵捕快的时候，还是个快班的捕快，每日里跟着班头混着，手里也没积攒几个银钱。

    按陈朝的律法，当了吏就再无法科考入仕，这捕快一做算是断了前程，家中又不甚富裕，这才娶了朱氏为妻。

    这朱氏家中又是清贫，且家中姐妹五个，到第六个才是个儿子，她爹娘才算是消停些，不再生了，一心只扑在朱老六身上。

    刚入家门的时候也是低眉顺眼的温柔体贴，后生了个儿子，底气足了不少，直至自己兄弟开了赌坊，每月家中都分利钱，这才过得舒心。

    及至赵捕头靠着赌坊的银钱成为赵班头儿，朱氏才真是过得畅快。

    “小六儿来了~”

    朱氏忙慌慌放下手里洗到一半的衣服，去给自己兄弟开门。

    “二姐，我姐夫近日可休沐？”

    朱老六将手里提的猪肉递给姐姐，又拿了个木梳出来。

    “二姐，这是上次那秦十三娘用的，我见着好便依样给你带了个，日常里梳头发免不了用的。”

    “嘿~你小子成日间给你姐这些小玩意儿，你若不是她亲弟弟，信不信我能把你腿打断了~”

    赵班头儿知道他们姐弟关系好，但就是看不惯他们那腻歪样儿，看见了就是不舒服，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啥，明明人家是亲姐弟。

    “姐夫，我二姐平日里就爱这些小玩意儿，我做兄弟的给买了，你还省银钱呢~”

    朱老六也不用招呼，直接就在赵班头儿对面坐下。

    “你兄弟来了，去街上打些酒来，再去西市口买条酥鱼，大个儿的，你兄弟爱吃~”

    赵班头儿头也没抬的说着，他知道这小舅子来，定是有事儿，便把媳妇儿支使出去，有些东西女人知道了不好。

    “二姐你就听姐夫的，路上也可逛逛，今日我来见开了不少新铺子，里面净是些稀罕玩意儿。”

    朱氏见自己兄弟来了，男人舍得花银子，也不多说什么，只随意闲话几句，便拿些银钱出门了。

    “走远了~”

    赵班头儿只挑了挑眉毛，从嗓子里挤出一句。

    “哎~姐夫，你可听说了那周举人。”

    朱老六见二姐出去带上了门儿，便折身回来，冲着赵班头儿神秘的说道。

    “你说的是那孟县的周举人？”

    赵班头儿知道小舅子来定是有事儿，遂坐直了身子，将茶壶递给朱老六，让他自己倒些茶水润润嘴巴。

    “知道自是知道的，如今他可是咱们三县的名人，风光无限~”

    说着赵班头儿砸吧着嘴，又伸手摸了摸那刮得光秃秃的下巴，一副颇有神思的样子。

    这朱老六也是个贱相，就喜欢看姐夫这般模样，一般赵班头儿这副模样，就是开始思考些事儿。

    这些年来无论做什么事儿，朱老六都会事先请示这个姐夫，这么多年下来，从未出过什么纰漏。

    况且他的赌坊，为了真能靠上二姐夫的利，咬牙给了二姐两成的干股，只分钱的那种。

    赵班头儿好赖是给衙门办事儿的，一月多少银钱，大家伙儿都清楚，为了不露富走得长远些，他们夫妻这才窝在这破老房子里。

    他们姐弟算是相互依仗，相互扶持，关系自然比着其他姐妹亲密，和这个姐夫的关系也更好。

    “是啊，如今那周氏大集也是聚散三县物资，周举人每单只抽半成利，每日里赚的银钱海了去了，又带着全族都出来了，如今周举人真是光宗耀祖了。”

    朱老六将茶盏放下，自去斟了杯酒饮下。

    “老六，你想如何？”

    “嗨~我能想着如何，不过是想着分点儿汤水罢了~我与那周举人多少也算有个交集，他刚中举的时候，卖过他一次情面。”

    “嗯嗯，我虽是在衙门里干着，也是得了他些好处，日常里领着他周举人的一份炭烧冰灶银子。”

    赵班头儿脸上带着微笑，和声说着，毕竟是白得银钱，心下总是不恼的。

    “姐夫，这炭烧冰灶银子终究是小钱儿，和咱们这赌坊日进斗金大不一样~”

    朱老六放下酒杯，急切的望向姐夫，生怕他不会算账一样。

    “小六，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你每日里只忙着赌坊的事情，怕是有些事儿你还不曾知道。”

    赵班头放下手里的酒杯，双肘交叉于胸前，一副“你不懂”的姿态。

    “原先那破庙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那破庙里有个野赌坊，头儿叫朱老三，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那人是我兄弟呢，可惜呀，是个不会当家的，竟然内讧被自己人砍死了。”

    说着朱老六以手拍腿，做可惜之状。

    “你知道个屁~别日常里只在那一亩三分地里晃悠，多出来走走将来才能发财~”

    赵班头儿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着。

    “事发后那周举人命人给三县的府衙都送了银钱，连我当日也得了十两银子，你说这事儿若是和他周举人无关，他犯得着出银钱吗？”

    “且我听说，那来报官的两位姑娘也是被他府上的刘禾接走了，你说这事儿事不是透着蹊跷？”

    虽说是在自己家里，赵班头儿还是着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让人偷听了去。

    “姐夫，你是说~”

    朱老六闻言瞪大了眼睛，当初周举人敢捎话给他，不做那周家村瓦赖的生意，他心下已知此人终究是有几分胆色，不是那只读书的。

    不曾想他竟有如此毒辣手段，心下稍有后怕，得亏当初将面子给他了，要不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如今这周举人已把手伸到了衙门，我们县令老爷，指着周举人办这夏粮征收的事情。”

    “还许了他几个三班衙役的名额，那周氏衙役动则几十上百的帮闲，阵仗着实的大，如今这周举人，咱们更是招惹不得。”

    赵班头儿撇着嘴，一脸的平静。

    “姐夫，这周举人如此狠辣，咱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去那周氏大集去分一杯羹？”

    朱老六心下知道些东西，但眼下他更是眼馋那大集的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