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文四宝(六)
来到林颂家乡,长夜与白奴负责跟人打听,沟鼠杜姑娘则躲在暗中盯梢,一翻调查,得到一个消息。
林颂的发小死了!
人早就死了,死在林颂去建德书院念书之前,但这件事,其他人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在一座荒山发现了林颂发小的尸体,因一条饥不择食的饿狗叼了一只人手出来,人们才寻到那个地方。
找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腐坏得很厉害,除了能依稀辨认样貌,别的根本查不出,当地衙门查过之后,只能当他的死是意外。
林颂发小曾经干活儿的土纸作坊因徒弟一死,异常冷清,就剩老师傅一人,干打、沤竹、湿打、抄纸等工艺都是老师傅一人完成。
长夜在旁看了一阵,见老师傅手持竹丝帘于石灰池中拍浪,迎浪而上,抄帘一震,一气呵成。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师傅将抄起的纸桨放去沥干,转身看了长夜一眼。
“命苦的人!”
说完,老师傅去做自己的事。
长夜在他身后轻跟,白奴在没有围墙的作坊外看了一阵。
老师傅终于难忍。
“那孩子绝不是死于意外!”
听老师傅这么说,长夜弯身询问。
“你是怀疑他被人所害?可知道害他的人是谁?”
老师傅看向长夜,本份的眼睛中透露出隐忍的愤怒和不甘。
“不知道,要知道的话,我就是不要这条命,也为那孩子报仇了!”
说了这句,老师傅接着说,他一生就收过那么一个徒弟,虽说自己掌握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艺,但总得有个传承,所以,那孩子不仅是他的徒弟,他也当那孩子是儿子一般。
要不然,那些年,他也不会近乎白给的卖土纸给那孩子的发小。
穷人的家境,说不上谁比谁好。
那孩子生下来,爹娘就是一身的劳伤,病痛缠绕,迫得他只有七岁,便来到这土纸作坊跟师傅学习制土纸,当学工,赚钱养家。
要说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幸事,那就是那孩子还有一个叫林颂的发小,一有时间,有机会念书的林颂便会来到土纸作坊,教自己的发小写字,老师傅还记得,林颂教的第一个字是,人。
学会写人字后,那孩子总拿着竹枝在地上画,总不过两笔,却是人的一生。
忆起往事,老师傅哽噎,手扶着一旁的石灰水池。
“那孩子把友情看得很重,林颂是他的发小,是他唯一的朋友,他知道林颂要去天下最好的书院读书,还说要送林颂一份礼物,可他哪有钱送什么像样的礼物……。”
长夜听了,心想,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林颂的发小才死在了他平时不会去的地方?
可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
有什么值得林颂的发小去呢?
想着这些,长夜暗示躲在暗中的沟鼠杜姑娘跑一趟。
偏远山村,人烟稀少,沟鼠行动起来,倒也方便,找到林颂死的地方,沟鼠杜姑娘仔细观察,发现此处既无奇石,也无异花,除了一些寻常树木和枯叶以外,一无所有。
为寻找线索,沟鼠杜姑娘按长夜之前说的,掘地三尺,然而,忙了一天,还是一无所获,甚至没发现有什么血曾经渗进土壤,这让她觉得,人未必是死在这个地方。
跟长夜会合后,沟鼠杜姑娘向长夜说出自己的猜测,长夜听了,紧皱眉头。
“真的是被人所杀吗?会是什么人杀的?”
想了半天,长夜看向沟鼠杜姑娘。
“现在看来,还是得从宣纸开始查,夙夙说得对,事出有异,必有妖,那张宣纸出现得莫名其妙,老师傅却未曾见过宣纸什么的,也许那张宣纸,真是林颂发小送给林颂的礼物也说不好。”
沟鼠杜姑娘听了,看着长夜提醒。
“可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
长夜盯着沟鼠杜姑娘。
“正因为他死了!”
沟鼠杜姑娘听懂。
“虽在异乡,几只老鼠,我还指挥得动,查家搜户的事情交给我,我来查哪些是有宣纸的人家。”
长夜点头。
白奴见他们各有事做,咳了一声。
“那我呢?”
长夜看向白奴,虽在白奴手上吃过亏,但在他眼中,白奴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不急,还没到用你的时候。”
白奴轻轻点头。
在几十只老鼠面前,沟鼠杜姑娘显得十分威风,无论是体形,还是她所展出的红色妖瞳,一阵吱吱令下,老鼠各自奔开,卖力的跑,奔向各家。
没人能防这样的小东西,无论是穷苦人家,还是王候将相,只要有阴处,就会有老鼠。
查完方圆几里,不过一个时辰,它们回来的时候,还是夜晚,一群老鼠围着沟鼠杜姑娘,不停吱吱吱,沟鼠杜姑娘将它们说的一一记下,然后,回去告诉长夜。
这附近能用得上宣纸的人不过两家,一是隐居在此的富商,一是当地的教书先生。
长夜觉得,林颂若是被人所杀,凶手一定在这两家人里头。
而他没有官府的身份,不好明查,只能跟白奴他们一起盯上一天,盯完后,依然难以分辨,眼看时间不能拖,他惟有冒险,先后把两个用宣纸的人都绑了。
看向被绑着扔到地上的两人,虽都上了年纪,但一人脑满肠肥,一人文秀儒雅,长夜盯着他们的眼睛。
“说,人是谁杀的?”
冷不丁的听到这句,两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富商摸不着头脑。
“谁死了?”
教书先生紧跟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
长夜看着两人,不等他伸出手指,白奴先指向教书先生。
“是他!”
说完,白奴分析。
“他慌了一下,不管我们要找的凶手是不是他,他肯定是杀过人的。”
富商听了,即便被绑着,也挪了屁股,隔远了看教书先生,生怕对方连他也杀。
教书先生低下眉眼哼笑。
“哪里来的小姑娘,在此胡说八道!”
长夜盯着教书先生看了一阵,给富商松了绑,让富商离开时,他以妖力把富商今日的记忆全洗了。
当教书先生见长夜使出异术,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
此际,长安。
花了几天功夫,江夙夙才瞎猫撞到死耗子,把那页到处杀人的宣纸给逮到,如她所言,宣纸非妖。
河神见她抓皱了飞在空中的宣纸,对她自己脸上被割出的一大条口子不以为然,提醒她。
“破相了,诶,破相了。”
江夙夙听了,右手摸过脸上的伤口,摸了一些血在手上看,冲河神无语。
“这叫什么破相?小伤口啊。”
书鬼走上前笑。
“好了,趁没人看到,我们赶紧回去吧,让先生给你看看伤,没那么痛也好。”
江夙夙啧了一声,说书鬼矫情,人却被书鬼拽着走,让她有种错觉,书鬼的力气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