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不起的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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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文四宝(八)

    步暝想了好久,才想到凶手的事,怎么跟朝廷交待,他承认白纸杀人,强说是巧合,并当众演示一页纸是如何割伤人的手,叫来了许多人围观,他上头学了一遍,又上朝堂表演了一翻,气得皇帝下令,命造纸的人,不可将纸张造得过厚,不能使其有硬度,以防白纸再次杀人,但这个命令只维持了两天,皇帝就撤销了,只因皇帝自己也觉得荒唐。

    至于,那个教书先生,在他交待了如何虐杀一人后,被处决了。

    处决那天,江夙夙并没有带宣纸去看,袁娘很是好奇,以往江夙夙会带苦主看现场的,但这次问都没问宣纸的意思,对于这个问题,江夙夙吃着干果,一指二楼,说,那是她师父的意思,称宣纸已染杀罪,不益杀气过深。

    经由林颂一事,黄山考虑把狼毫还给高起,虽说那狼毫上的毛是拔的他的,但狼毫到底是高起父亲的遗物,留给高起,也算留个念想。

    因此,步暝受黄山所托,去见高起。

    高起看向步暝手中的狼毫,迟迟没有伸手去接,退后半步,对步暝揖手。

    “能烦请步大人替我保管吗?”

    步暝听了,十分诧异。

    “为什么?”

    高起抬眼,望向步暝。

    “我还不配拥有它,倘是一日,我高中,言行不愧为官,不负父亲生前所期,我再向步大人讨要。”

    步暝看了手中狼毫一眼。

    “你不怕我把它用了吗?”

    高起摇头,站直身。

    “若步大人有一天用了它,定是急用,也是需用,比我束之高阁更加妥当,但我知道,步大人不会轻易用它,因为……。”

    步暝看着狼毫,狼毫笔被书鬼保管得很好,自然也因有黄山一直守护,但这些,他不能跟高起说。

    “好,我答应你,祝你金榜题名,一举高中!”

    见步暝给自己行礼,高起连忙还礼。

    “借步大人吉言!愿风清日朗,高起定随清风,青云直上!”

    乔衡远远的站着,吊儿郎当的吃着东西等步暝,看步暝走过来,才把嘴里嚼的东西咽下。

    “这些读书人,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还青云直上?在朝为官有那么简单吗?”

    步暝笑着拍了拍乔衡。

    “少打击人啊,年轻人,有理想、有抱负是好的,这才是热血青年该有的模样,仕途之上,难免挫折,人人都一样,并非是没有困难,路都是人踏平的,没有前人翻山,后人哪有下脚的地方?”

    乔衡咬了下嘴唇,看步暝。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你说他是年轻人,那我们是什么?”

    乔衡盯着步暝,他跟步暝也就二十郎当,说小不小,说老够不上。

    步暝想了半天,没想到该怎么回答,支了个损招。

    “要不,你回去问你爷爷吧?”

    乔衡一听,切出一声。

    “问他?他高兴了不会夸,不高兴了,撺掇我爹,对我就是一顿打!”

    步暝听了,看向乔衡好奇。

    “你爹还打你啊?”

    乔衡摇头。

    “最近没打,但以前没少打。”

    步暝忍不住笑,想起乔衡以前的样子,心想,有些人啊,再打还是那个模样,要教好一个人,有时,得用对方法。

    太尉府。

    陈婉秀、陈婉玉两姐妹说起宣纸杀人。

    陈婉玉是不怎么信的,她不信那些巧合,但也不好去问,总觉得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处事方法,了解太多,也未必帮得上什么忙。

    陈婉秀自也不信,有了砚台开花的事后,她开始担心丁家,生怕人无罪,怀壁其罪,老想着把那砚台献给皇帝。

    对此,陈婉玉劝她,大可不必。

    一是,皇帝不缺奇珍异宝,二是,这砚台不是对谁都开花,要是献给皇帝,皇帝拿去了,看不到开花,怎么说才好?

    欺君之罪,罪名不小。

    如此推想,气得陈婉秀嘟囔。

    “烦死了,献个宝,还能得罪他?得罪他能怎样?把我杀了?”

    陈婉玉笑着饮茶,知道姐姐说的是气话,两姐妹独处时说说罢了,在外,太尉夫人并不会这么张狂。

    几天后,丁晚来收到一封信,是幕丹阳写来的,信中,幕丹阳说他已听说了宣纸杀人的事情,问丁晚来是不是有参与那个案子,若有,他想向丁晚来讨要那页杀人的宣纸。

    关于原因,幕丹阳在信里简单的说了一下,言说幕家寻到一物,适合镇墓,想用到皇陵的修建上,但要得到那个东西,需破一个机关,那机关设计得十分精巧,必用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且幕家的人试过了,普通的文房四宝不能糊弄,因此,听说有杀人的宣纸,他才跟丁晚来讨要。

    丁晚来拿着信,给江夙夙读了一遍,读得很大声。

    江夙夙听完,走出屋檐,看了一眼楼上,再看向他。

    “太监,要不你直接上楼去念给我师父听好了,读那么大声干嘛?我耳朵都快被你读聋了!”

    被江夙夙戳穿,丁晚来一脸尴尬,见院子里所有人都在看他,他想解释,却知道解释也白搭。

    月光纱后,鬼医丹南看着书笑,他身旁的血兔子时不时捣一下药,然后在一旁偷看他,摸准了他的心情后,它跟做贼一样溜出月光纱,连滚带爬的跑下楼,跟江夙夙说,给不给的事,她应该可以自己作主,江夙夙听了高兴,为了赏它,去菜地拔了颗最好的菜给它洗干净了。

    地狱雀在不远处欲言又止的看着,那棵菜是她故意留着蓄种的,只怕是养得太老了。

    果不其然,血兔子兴高采烈的啃菜时,牙给卡上头,把一院子的人逗笑。

    乙极很有练剑的天分,一心跟着陆不同,从白天到夜晚。

    吃过晚饭,江夙夙在思考怎么给幕丹阳回信,忽想到,幕家应该不只是要宣纸,怕是连丁家的砚台,跟黄山的狼毫也需要,而这两样东西不好搞。

    所以,她提笔半天,一笔没画下。

    刘锦雁见了,给她出主意,让她跟丁家和黄山借用一下,总不会开个机关,就把东西给毁了。

    江夙夙觉得刘锦雁说得有道理,她赶紧去几句话说服了黄山,至于丁家,则需要丁晚来回家一趟。

    陈婉秀是个护子狂,儿子要,她没有不肯给,只他带走东西时,丁旭在后头追他。

    ‘你知道你这叫吃里爬外吗?!’

    陈婉秀听了,连忙捂丈夫的嘴巴。

    “胡说八道些什么?好好的父子情,都是这样被你给骂生分了。”

    丁旭满眼唯妻。

    “可那是你心心念念的东西,怎么能说往外拿就往外拿呢?”

    陈婉秀笑着看丈夫。

    “东西虽重要,但人更重要,儿子有值得帮的人,才会问我要。”

    丁旭看着妻子,忽想起年轻时,自己也跟妻子讨要过一样东西,是为了帮步敬亭,当时,妻子也是这句话。

    一句话,横穿二十多年。

    若能不忘,有些人从来都是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