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铎之罪案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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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陈年旧案 (1)

    许在野将叶如许送到医院后,先是联系了叶如许父母,之后就守在就诊室门口。在医生给叶如许做检查之际,曲颖和叶广智赶到医院,见到许在野,没见到女儿,二人心中便都有不祥的预感。望着就诊室的门,曲颖瞬间就泪如雨下,然后问许在野发生了什么?小叶怎么了?许在野无法开口,曲颖和叶广智却又不住地追问。

    许在野杵在那里,深埋着头,不言不语,时而抽泣。叶广智追问:“小许,我女儿咋了?你说句话啊?”

    曲颖紧跟着说:“发生什么事儿了?你说句话啊?”

    许在野还是杵在那里,不言不语,脸色难堪。叶广智抓住许在野的衣领,说:“你给老子说话,我女儿咋了?走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现在怎么跑医院来了?”

    许在野双膝缓缓向下,跪在了曲颖和叶广智身前,哽咽着说:“阿姨,叔叔,我对不起小叶!”

    叶广智双目圆睁,气势汹汹地说:“别他妈的说对不起,我问你我女儿咋了?是你把她咋了?还是你们遇见坏人了?”

    许在野跪着说:“我对不起小叶!”

    叶广智怒吼着说:“我问你我女儿咋了?”

    就诊室门打开,一名女医生从里面出来,冲着几人吼着:“吵什么吵,不知道这里是医院嘛?”

    曲颖迎上前去,问:“医生,我女儿咋了?”

    女医生打量了几眼曲颖,思忖片刻,问:“你是患者母亲?”

    曲颖点了点头,问:“我女儿咋了?严重嘛?”

    女医生说:“跟我进来。”

    曲颖跟着医生进屋,叶广智也要跟进去,被医生挡在外面。曲颖进去之后片刻,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叶广智在门外,先是愣了愣,随后猛烈地拍门,曲颖将门打开,扑在叶广智怀里,抱着叶广智哭泣。叶广智焦急地问:“小叶咋了?说话啊,别就顾着哭,赶紧说话啊!”

    曲颖又是抽泣了一阵,之后在叶广智耳边轻语了几句,叶广智脸色逐渐冷峻,医生叫曲颖,曲颖进屋,叶广智则来到许在野身前,一脚将许在野踹翻在地,之后就是对许在野一通拳打脚踢,边踢边骂:“你个狗东西,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就这么对她?小叶要是有什么事儿,我饶不了你。”

    许在野并不反抗,任叶广智踢打,直到医院保安到来,才将叶广智拉开。许在野仍旧跪在地上,抽泣着说:“叔,……小叶是因为我才被欺负的,我一定会替她报仇!”

    叶广智盛怒之下,浑身都在颤抖,就连声音也在颤抖,说着:“滚,……离小叶远点儿,离我们家远点儿。”

    许在野说:“叔叔,你一会儿跟小叶说,我一定会替她报仇!”

    叶广智轻蔑地说:“报仇?就凭你?”

    许在野冷峻地说:“命,再不值钱,也是命!”

    正在此时,两名警察来到诊室外,问是谁报的警,许在野说是他,警察让许在野跟他们回去做笔录,许在野走了几步,又回到叶广智身旁,说:“叔,……麻烦您一会儿跟小叶说,我爱她,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仍爱着她,如果她愿意,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随时娶她,……如果小叶不愿意,您就跟她说,我欠她的,我一定会替她讨回来。命只有一条,我会为该拼的人拼。”

    说完便随警察离去,叶广智望着许在野离去的背影,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笼上心头。许在野去到分局,在问询室里如实讲述了他和叶如许遭遇劫持和被欺辱的经过,自然提到了张文铎,也如实地讲述了他和张文铎之间的关系以及为什么会帮张文铎。由于张文铎杀孔林的案子警方仍在侦查阶段,警方暂时留置了许在野,在天亮的时候,与大北分局取得联系,黄丽澄与东门分局刑警队沟通一番,将这个案子接了过来。黄丽澄让人将许在野接到分局,除了问许在野和叶如许被折磨蹂躏的事情,重点问了陈友平的事情。许在野说他见叶如许被对方抓住,便从暗处跑出,遭到了对方的暗算,对方用手臂勒住了他脖子,他下意识的双手乱抓,手无意中插入了对方的裤兜里,摸到一个手感略坚硬的东西,感觉像是手机,他顺手将对方裤兜里的手机抓出来,扔到一边。被绑上车后,许在野听到陈友平跟张文铎通话,才确定他当时顺手抓出来的东西是手机,并推测张文铎是采用了某种方法,根据那部手机才找到那个废弃的宾馆。许在野如实供述了陈友平问他的那些问题,以及他对陈友平所说的,是老何杀了孔林的事情。

    黄丽澄坐在问询室的椅子上,盯着许在野,说:“你不老实啊!知道做伪证和欺骗警方是什么罪嘛?之前问了你那么多次,你说的可都是你进厂房就晕了,什么都没看到。你现在又说是老何杀了孔林,——到底是谁杀了孔林?”

    许在野说:“我也不想,也是被逼的。”

    黄丽澄问:“谁逼你?”

    许在野想了想,叹了口气,说:“不知道,……老何在厂房里说我要是敢把他杀孔林的事儿说出去,就灭我全家。我当时害怕,就没说。初二的时候,老何又去我那,说他背后有人,在普北有很大的势力,如果我敢说出去,就杀我全家。”

    黄丽澄说:“所以你就欺骗警方?”

    许在野说:“我是被恐吓的,我不想我的家人受到伤害,虽然我爸我妈都不在了,但我还有个妹妹,虽然她是捡来的,但也是我妹妹。我还有女朋友,……可能也不会有了。”说完情难自禁,落下泪来。

    黄丽澄接着问:“那老何是怎么死的?”

    许在野说:“该说的我之前都说了,我刚打开门就被人电晕了,那个人把我绑起来,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就听见他问老何有关白芳芳的事情。”

    黄丽澄说:“你这么说,是不是也是被胁迫的?”

    许在野说:“不是。”

    黄丽澄又问:“那是什么?”

    许在野思忖半晌,才说:“现场你们也看过了,监控也查过了,老何的死真的与我无关。”

    黄丽澄问:“无关嘛?我怎么就觉得有关呢,老何逼你做伪证,然后到你家继续逼你,你不堪逼迫,杀了老何灭口,——是这样嘛?”

    许在野说:“不是。”

    黄丽澄又说:“那就是在厂房里,是你杀了孔林,然后老何以替你保密为由,敲诈勒索你,初二那天到你家取钱或是继续勒索你,你担心事情败露,杀老何灭口?是嘛?”

    许在野嘴角微微抽动,说:“不是,老何不是我杀的。”

    黄丽澄又说:“你可以不动手,但可以把老何骗到你家去,然后让你的同伙动手,再制造出你被捆绑和打晕的假象。”

    许在野思忖半晌,平静地说:“黄警官,你可以有各种怀疑,各种推理,各种分析,……但要抓我,需要证据。”

    黄丽澄则说:“我这是在给你机会,希望你能够珍惜。”

    许在野说:“该珍惜的我一定会珍惜!”

    黄丽澄说:“给你机会,你不珍惜。你现在交待,和等我们找到证据了,再抓你,性质可就不同了。”

    许在野说:“那你们就去找证据,不管你们找到什么证据,——老何的死跟我无关,孔林也不是我杀的。”

    黄丽澄在一次打量许在野,又问:“老吕让你去追孔林,你就去追,你知道当时车站的情况,非常危险,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不是警察,就是乘务员,就那么听话?”

    许在野反问:“我为什么要杀孔林?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不算不认识,我是在车上才见到他的,在车上只知道他是警方押解的疑犯,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后来是你们警方连番的问询,我才知道他叫孔林。”

    黄丽澄思忖片刻,跟身旁的警员耳语几句,警员出去,片刻之后拿了一个证物袋进来,里面放着一部手机,黄丽澄拿起证物袋在许在野眼前晃了晃,问:“是你的手机嘛?”

    许在野看了看,说:“是。”

    黄丽澄又问:“你是用这部手机跟张文铎联系的嘛?”

    许在野说:“是。”

    黄丽澄摆弄着手机,问:“这里面哪个号码是他的?”

    许在野说:“尾号是887的。”

    黄丽澄调出通讯录,看了几眼,之后拿着手机来到许在野身前,说:“给张文铎打电话,就说你有急事要见他。”

    许在野望着黄丽澄,问:“你们从哪儿找到的?”

    黄丽澄并未回答,而是说:“请你配合。”

    许在野按下拨号键,手机里传来“机主已关机的提示音”,黄丽澄挂断电话,拿走证物袋,许在野追问:“手机能还我嘛?”

    黄丽澄说:“等问询完了,去证物室领。如果张文铎联系你,或者你知道张文铎在哪儿,立刻通知警方。张文铎是通缉犯,你见到通缉犯,知道他是通缉犯,不仅不通知警方,还帮着通缉犯做事,按照法律,警方可以随时拘你,……”

    许在野说:“那就拘吧!”

    黄丽澄瞪视着许在野,压抑住内心的怒气,半晌无语,站起身来,出了问询室,让人将许在野带回留置室。黄丽澄将一直在监视室监视问询的吕向前叫到办公室,问吕向前的意见,吕向前沉默良久,才说:“是不是许在野和同伙共谋杀了老何,现在还无法判断,需要找到更多的线索和证据。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许在野比前几次沉稳多了,应该已经有了应对警方问询的心理防线和经验。”

    黄丽澄说:“一会儿说是老何杀了孔林,一会儿又说晕倒啥也没看见,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还是在撒谎,很可能就是他杀了孔林,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的这种直觉越来越强烈。”

    吕向前说:“如果是许在野杀了孔林,那许在野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孔林虽然是在普北赚到了第一桶金,但他十几年前就去广州发展了,只偶尔会回到普北。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二人没有任何交集。”

    黄丽澄摆弄着水性笔,说:“是啊,如果是他杀的孔林,那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吕向前思忖半晌,说:“如果是被胁迫或是被收买,我们之前就查过许在野最近的活动轨迹,基本与他所说的能够印证。无论是在普北,还是在广州,他都没接触过与孔林一案有关的人。”

    黄丽澄猜测着说:“能不能是在火车上,老何收买或是胁迫了许在野,让许在野协助他杀掉孔林,事后,老何去许在野家,是想灭口,结果自己被灭口了。”

    吕向前思忖半晌,说:“不太可能。当时我也在车上,杀人这么大的事儿,如果许在野被胁迫了,我想他会跟我说。就算是被老何看着,许在野也会找别的方法告诉我。”

    黄丽澄说:“被胁迫,不一定就要胁迫许在野,可能控制了家人,令许在野就范,就像张文铎。就算不是胁迫,也可能是被收买,没人跟钱过不去。如果给的钱足够多,许在野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能。”

    吕向前说:“也有可能,……许在野或许能够被胁迫,但我不相信他会被收买,他不是那种人。”

    黄丽澄追问:“你了解他吗?”

    吕向前说:“他小时候的梦想是开火车和当警察。”

    黄丽澄继续逼问:“你真的了解他吗?”

    吕向前说:“我了解他小时候,……毕竟也好些年没见过他了。”

    黄丽澄说:“这不就得了,人是会变的。昨天做的决定,或许今天就会改变,何况几年的时间。”

    吕向前说:“老何死了,那边的线索基本就断了。许在野这边,还在查荣安小区的监控,目前还没有进展。许在野咬定老何的死和孔林的死都和他无关,我们几次三番的问询,已经令许在野有了反侦察能力,如果这两件事跟他有关,想要让他开口,比之前要难。”

    黄丽澄思忖着说:“再难也得想办法,破案不能在办公室里靠嘴说和靠脑子想。”

    吕向前说:“不要顾虑我和许在野之间的关系,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黄丽澄说:“我也在想该怎么突破。”

    吕向前说:“你要是觉得许在野有重大作案嫌疑,就再拘他,我们再慢慢找证据。”

    黄丽澄摇了摇头,说:“我倒是想拘他,可之前的证据,都证明许在野跟两起案子无关,我虽然怀疑他,但现在也确实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抓人。况且,如果许在野还有同伙,我们现在拘了许在野,恐怕会引起他同伙的警觉,有可能会进一步销毁证据,我们想要破案,就更难了。我让技术科的同事在许在野的手机里安装了监控软件,希望能有所收获。”

    黄丽澄和吕向前又商量一番,仍怀疑许在野有重大作案嫌疑,但因没有证据,权衡利弊,没有拘留许在野。又留置许在野几个小时,就放许在野走了。许在野先去证物室领回手机,看了眼手机,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都是安井打来的。许在野并未理会,从警局出来后拨打叶如许的手机,不出所料,电话里传来“已关机”的语音。许在野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前往医院,到了诊室,却见已经换了医生。许在野问了多名护士,都说不清楚夜里的事情。许在野又去住院处打听,得知医院里并没有叫叶如许的病人。许在野又去医院前台,让前台帮忙查询,前台查询一番后,说昨晚叫叶如许的病人在急诊做完检查后就走了。许在野略一思忖,便想到是叶如许父母给叶如许换了医院。

    许在野从门诊楼出来,手机再次响起,看了眼号码,是安井打来,许在野心烦,便挂断电话,片刻之后,铃声再次响起,许在野再次挂断,铃声再次响起,许在野颇为无奈地接了电话,问:“你干嘛?”

    电话那头传来安井既柔弱,又关切的声音,问:“你在哪儿?出什么事儿了?昨晚为什么没回来?我给你打了一宿的电话,到早上才打通,是个警察接的,说你在警察局,问他们你怎么了,他们也不肯说,……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许在野说:“我挺好,我这边出了点事儿,这两天或许不会回去,回去的话也会很晚,你不用等我,也别再给我打电话,等我忙完了,我就回去。”

    说完,许在野便挂断电话,片刻之后,电话又响,许在野接电话,冲着电话吼着:“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挺好,死不了,别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安井哽咽的声音:“我想你,……”

    许在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重了,叹了口气,说:“我真的没事。我这边有点事儿,要忙完才能回去,你好好上班,早点睡。”

    许在野再次挂断电话,筹划着去叶如许家楼下等叶如许的父母回来,再想办法联系上叶如许,刚走出医院大门,就有一辆车停在许在野身旁,接着有人从车上下来,挡在许在野身前,说:“许先生,我老板想找你聊聊。”

    许在野打量了几眼来人,问:“你老板是谁?”

    那人笑着说:“我老板姓金,之前和你是同行,我老板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找你聊聊。”

    许在野轻轻地推开那人,说:“我不认识你老板,也没时间。”

    那人再次挡在许在野身前,说:“我老板认识你,不只认识你,还认识你妹妹,你女朋友,还要你未来的丈母娘,……”

    许在野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是在威胁,怒目圆睁,嘶吼着:“敢动他们,我跟你们没完。”

    那人笑着说:“我老板认识你挺久了,就是想找你聊聊,没别的意思。”

    言毕,微微侧身,做出请上车的姿势,一旁的一辆轿车的车门已经打开。许在野思忖一番,上了车。那人也上车,司机随后开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