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王护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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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烧杀倭寇侵古镇 邪派好汉护家邦

    话说当时鲁俊听说前面有哭喊之声,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有两个倭子手持倭刀,追杀一老一小的爷孙二人。老人家一来力气不支,二来被乱石羁绊,倒在地上。孙子哭着回去扶爷爷起来,爷爷死推孙子快走。倭子赶到,举刀欲劈。忽地一把剑鞘飞来,一倭子鼻梁上正着,当场鼻血长流。另一倭子怒吼了一声:“八嘎!”四处张望,看见一个少年侠士持剑冲来,舞刀便劈。鲁俊侧身避过,顺势一剑,便将被自己打断鼻梁的倭子捅个透明窟窿。那倭子见自己劈了个空,同伴又被杀,转身再一刀又劈过来。鲁俊举剑一挡,飞起一脚踢正倭子下阴。倭子吃痛捂住下阴,鲁俊反手一剑登时了了账。

    鲁俊扶起那老人家,问道:“大爷,究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倭人追杀你?”大爷哭道:“老汉是那昊天镇上的居民,名叫毛伟,只有一个儿子,投奔了老汉在辽东从军的侄儿,袭其职为百户。这孙子叫毛承禄,是我那位从军儿子之子。今天镇子上来了两百多人,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倭寇!没曾想老汉儿子当兵,老汉却被倭寇追杀官兵也不来救!镇子也被倭子占了,全死了,乡亲们全死了啊!”鲁俊从倭寇尸体上搜出银两,都给了爷孙二人,又把剑在倭寇尸体上揩了揩,便往昊天镇跑。大爷喊到:“恩公,去不得啊,两百多倭寇!”鲁俊道:“放心,两百多倭寇呢,我不会乱闯,自有办法的!”

    鲁俊快步走进昊天镇,只见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镇上并无一人来往,街市村屋,一片狼藉。鲁俊心中大慌,远远望去,只见东南角烟尘滚滚而起。鲁俊看在眼里,心中已猜到七八分,往东南方向赶去看时,原来旧有数百户人家,却都被火烧作白地,一片瓦砾场,横七竖八,杀死的男子妇人,不计其数。忽地,鲁俊看见一人家门口两个灯笼各画着一匹骏马,心想:“这应该便是那陈磊鑫府第,但观目前此种状况,里面的人不是被杀便是已经逃了。”正想间,听得远处叽里呱啦一阵大叫,鲁俊慌忙躲进陈磊鑫家中,果然,陈府里尸骸满地。鲁俊听得倭寇都路过了,才出来瞭看。原来方才几个倭寇押着一群当地人路过。鲁俊默不作声地跟着倭寇前去,看看这群倭寇押着人去哪。

    话说鲁俊尾随那群倭寇,见得他们押着人走进一忠肃于公祠。当时已入黑了,鲁俊飞身上的祠堂屋顶,看见十几个倭寇,有吃肉的有喝酒的。祠堂大殿上横横坐着被绑的几十人。有一个倭寇围在要骰子,摇到几点就有另外三个倭寇把大殿上从左到右的第几个人抓到天井来,或开膛,或砍头。鲁俊看得火冒三丈:“如此还成世界的,区区东瀛倭国敢如此虐杀我大明天朝的百姓,还要在供奉于少保的祠堂里行凶!?”

    原来明朝嘉靖后期,抗倭名将戚继光,俞大猷等先后平定江浙、福建、广东倭寇海盗,倭患始平。万历朝鲜之役中,日本被明朝打败,丰臣秀吉忧愤而死,日本便进入了德川幕府时代,但因为日本当时本就贫穷,加之在朝鲜之役军费开支巨大,日本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在万历四十一年通过琉球致书明朝,要求恢复贸易,否则“令日本西海道九国数万之军进寇于大明,大明数十州邻于日本者,必有近忧矣。是皆日本大树将军意。”但琉球并未将此等无礼的要求传达,明朝没有回复。德川家康便命长崎代官村山等安儿子村山秋安率领着十一艘战船从长崎出发,骚扰闽浙沿海。

    当下鲁俊看见倭寇拖着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出来,摁她跪下,举刀要劈。鲁俊再也不能忍了,飞身跳下,一脚踹翻那个倭寇。众倭寇见突然从房顶上跳了一个人下来,大吃一惊,纷纷抄起倭刀冲过来。鲁俊避过冲在最前面的倭寇捅过来的刀,飞起一脚,踢正那倭寇的下颌。那倭寇本来开口喝骂的,被鲁俊踢正下颌,咬断舌头而死。看守祠堂门口的两个倭寇也一个关了门,另一个冲进来。鲁俊再拔出长剑,一招恒山剑法中的“眩阳横波”,荡开一倭寇的刀,反手一剑划断了那倭寇的咽喉。

    后面的倭寇趁着鲁俊对付门口的倭寇,举刀便劈。鲁俊听得脑后风响,认准来路,长剑后发先至,一招少林寺韦陀剑法中的“末法燃灯”,把背后偷袭的倭寇捅穿。门口另一倭寇的刀又劈过来了。鲁俊向右一闪,顺势拔出长剑,鲜血从被捅穿的倭寇胸口喷出,溅了门口那倭寇一面,鲁俊趁势一脚踹翻那倭寇。祠堂大堂那伙倭寇见单打独斗,打不赢,便一窝蜂地拥上来。鲁俊转身再一招韦陀剑法中的“劫难度众”,长剑专削冲在前面的几个倭寇握刀的手指。“咣咣咣咣”四声,四把倭刀都掉在地上,冲在最前面的四个倭寇或两根或三根或一根地断手指。余下倭寇见不是头,扶着手上的同伴,打开祠堂门夺路而走。那个被溅了一面血的倭寇抹干脸上的血,爬起来也想走。鲁俊踢飞地上的一把倭刀,把那倭寇钉在祠堂门上。

    鲁俊解救了几十个被倭寇绑来的人,对他们说:“倭寇杀你亲人,毁你家园,抢你财物,难道你们就不会反抗,十几个倭寇就看得住你们几十人?”又指着几个年轻力壮的质问道:“你们几个,还有点男儿血性么?你们都看到了,倭寇不是妖魔鬼怪,也会流血,也会被杀死。跪着等死必死无疑,不如索性和他们拼了一命还有一线生机。捡起地上的倭刀,保护你们的家园和亲人。”那几个青年面红耳赤地走过去捡起那几把倭刀。那小姑娘走过来向鲁俊跪拜答谢救命之恩。鲁俊扶起那小姑娘,问那小姑娘名字和亲人住所,为何会被倭寇所擒。小姑娘说:“我叫莫小媚,今年十岁,是本镇的百姓。”然后又告诉鲁俊自己的身世。

    原来这杭州府钱塘县昊天镇原本有位老侠客,姓邵名仪,乃隆庆年间丹阳大侠邵方的儿子。隆庆六年,邵方得罪了首辅张居正,被张居正擒杀。张居正命人把当时还是三岁的邵仪困在家中,想要把他活活饿死。幸得邵仪姐夫沈应奎趁夜用轻功潜入邵府,把邵仪带出。邵仪自小被姐姐养大,并由沈应奎教授武艺。因为邵仪从小遭受巨变,所以长大后性格怪癖,独来独往,且心狠手辣,但所做之事都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之事,时人称之为老邪王,自立门派号称邪王门,奉父亲邵方为创派祖师。

    邵仪收了七位弟子,自小就教他们武功。大师兄是本镇倪家庄少庄主,名叫倪天行,今年十九岁,和鲁俊同龄,因为正月初四出生,故乳名初四,自幼丧父,由母亲带大,幸好略有家财,不用忧柴米。他继承了老邪王的性格,自称大邪王,养了一只灵性飞禽,名唤劫隼,该隼可探知危情、传报消息。二师兄莫志旭也就是莫小媚的胞兄,乃倪家庄的佃户,今年十八岁,自幼父母双亡,兄妹二人也由倪母带大,倪母把这兄妹二人视为己出。莫志旭善使一把钢爪,六尺长钢柄,柄头钢爪五指可直可弯,由爪柄的机关按钮操控弯直。他自号江南魔君,经常自嘲和倪天行是“邪魔外道”,也非常乐意江湖朋友如此称呼。

    剩下五位因为是孤儿,由邵仪收养,人称“浙东五义”。邵仪收养他们的时候不知道具体出生年月,因为收他们做弟子的时候比倪莫二人晚,所以为倪莫二人的师弟。邵仪为他们取名为:仇无尽、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嗔无极。仇无尽使一柄雁翅刀,背一把铁弹弓,铁弹丸百发百中;恨无际使一柄名为“月蚀”的弯弯曲曲的长剑;怨无量使一柄名为“血饥”的怪剑:剑柄上有两把同样长短的薄刃剑身,刺伤敌人后敌人血流不止。嗔无极使一口雁翎刀,忿无穷使一对雌雄剑。师兄弟七人情同手足,都把倪母当生母看待。众徒弟学成武艺后,邵仪于万历四十一年初出走,寻觅其父丹阳大侠邵方著成的邪王门最高心法《宝鉴回光经》。

    就在李开疆、鲁俊来到钱塘县的这一天却是倪母生日。前一天晚上,倪天行与莫志旭兄妹、浙东五义商量,布置厅堂,安排酒脯瓜果,一同向倪母祝寿。但到了生辰正日,倪天行一大早就出外了,也没留下口信,莫氏兄妹和浙东五义在镇子上四处寻找也找不得。眼看拜寿的时辰越来越近了,莫志旭跺足道:“自家老娘的大寿要到了,这初四哥上哪去了?”仇无尽道:“既然找不到初四哥,我们先回去给老太太祝寿,免得寿辰到了,一个人都没在陪她。”众人然之,都回了倪家庄。

    七人回到寿堂,看见倪老太铁青着脸呢。莫氏兄妹急忙上前作揖道:“我兄妹二人祝倪老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倪母一见莫小媚到了,立马转怒为喜,笑着让兄妹二人起来,给了二人个一个红包道:“老身没啥盼头的了,就盼媚儿快点长大,好嫁我行儿为妻!”莫小媚羞得脸都红了,扯了扯哥哥衣角。莫志旭赶紧笑道:“媚儿还年幼,到了及笄之年,任凭老太做主!”仇无尽听见倪母提起倪天行,马上目视了一眼恨无际,二人连忙上前拜道:“祝倪老太年年添福,岁岁添寿!”倪母急忙扶二人起来,笑着塞上红包道:“乖,乖!哎,怎么好像哪不对劲,少了些啥的?”

    仇无尽一听,立马目视怨无量、忿无穷、嗔无极三个,三人明白,急忙祝贺道:“祝倪老太老当益壮,松柏常青!”倪母也笑着拿着红包上前,扶二人起来。七人都祝寿完毕了,倪母就记起来,唠叨道:“那个行儿去哪了呢?你们几个都拜完寿了,就是不见老娘这个亲生儿……”莫志旭一听,心中暗暗叫苦:“初四哥啊初四哥,这回兄弟可是帮不上忙了!”

    原来前一天晚上,倪天行琢磨着应该送些什么寿礼给老娘:“我娘也算是衣食无忧,也不讲究穿戴。听说飞来峰西麓绿荫深处有一口冷泉,泉水晶莹如玉。我家在狮峰山有龙井茶园,如果可以在那冷泉打一坛泉水给娘亲泡茶,娘亲一定好高兴!”话说这倪天行在母亲生辰之时送茶是有来由的。因“茶”字的草字头即双“十”,相加即“二十”,中间的“人”分开即为“八”;底部的“木”即“十”和“八”。中底部连在一起构成“八十八”,再加上字头的“二十”,一共是“一百零八”,故此一百零八岁被称为“茶寿”。大邪王在母亲生日之时送茶也算是花了一番心思。

    闲话休提,翌日东方发白,倪天行背起一个坛子,便打马前往飞来峰打泉水。飞来峰位于钱塘县城西湖西北十里左右,倪天行到了飞来峰山麓已是晨牌时分(今早上七到八点),果然在飞来峰西麓找到一片清澈明净的池面,上有一股碗口大的地下泉水喷薄而出,飞珠溅玉,如奏天籁。弘治年间“吴四家”之一的才子沈周写诗道:“湖上风光说灵隐,风光独在冷泉间。”倪天行一见大喜:“娘亲肯定喜欢这泉水了!”于是解开背上的坛子,从那池泉水中舀了大半坛,背上就走。

    经过普福岭,在朝阳映照之下,倪天行觉得山脚远远处金光闪烁,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座塔塔顶的琉璃瓦被日光映照生辉。倪天行心生好奇,下山解了马匹,便往塔的方向去。来到塔边,看见塔牌匾上写着“邪王塔”三字,倪天行一见大喜,心想:“先前听师傅提起过邪王塔这个名字,但师父走得急,没曾来得及问邪王塔所在,却不曾想在此觅得!师父曾经说过邪王门四宝:逆天宝刀、邪王铠、小邪王飞刀、《宝鉴回光术》,师父出外寻觅《宝鉴回光术》,想必其他三宝师父已寻得,莫非就在此塔内?既然反正来都来了,进内一看吧!”倪天行往塔门一推,塔门应声而开。倪天行看时,这塔门外面没锁,却是要从内反锁的。

    邪王塔一共七层,倪天行进内看时,却大失所望,原来塔内出了农夫、猎户休息时留下的烂衫破犁、断叉酒瓶外,一无所有。倪天行苦笑道:“白上来一趟了,不过师父不愧为侠客,走了还建一座塔供猎户农夫憩息。既然一无所获,那就赶快回昊天镇向娘亲祝寿吧!”出了邪王塔,倪天行打马向昊天镇飞奔。差不多到镇口之时,看见天空中飞来一只隼鸟,冲着倪天行嘎嘎急叫。倪天行扬天一望,见是劫隼,大吃一惊:“劫隼大叫,看来是祸事临头了。师父说过,劫隼叫得越急,就表示祸难来得越急越猛。我得快些回去让大家收拾撤离!”

    倪天行骑上马,擎着劫隼,风风火火地飞奔回昊天镇倪家庄。刚进庄门,便吩咐家人敲顾撞钟,聚集庄丁,吩咐收拾细软准备逃难。那时候倪母还在念《心经》呢,听得钟鼓齐鸣。心中便好奇了,由莫小媚扶着出来。看见却是自家儿子在敲鼓撞钟聚集庄丁,倪母便面有愠色地问道:“行儿,今早拜寿时不见你与你老娘道贺,咋一回到家变弄个鸡飞狗跳的?”倪天行跪道:“惊扰了母亲是孩儿之过,现下祸事临头,恐来不及解释,容逃到安全之处再细禀!”倪母惊道:“行儿啊,啥祸事,别吓你老娘!”

    倪天行心想:“看来不说明原因娘亲是不会走的了。”于是便向倪母禀道:“禀告母亲:孩儿师父老邪王送给孩儿一只隼鸟,名唤‘劫隼’。这隼鸟有探测敌情,鸣叫示警的本事。方才孩儿听到劫隼叫得急切,若不搬迁恐怕有大难!”倪母骂道:“胡说,什么大难不大难!偌大一个倪家庄,上百口人,就凭一只鸟儿叫几声,便搬移家伙什,举庄出逃,也不怕人笑话?你这畜生,撞了什么邪!千不信万不信居然信一只飞禽,脑子进水了不成?”看见倪天行的窘相,莫志旭也帮腔道:“师父的确也说劫隼有灵性……”

    话还没说完,倪母又骂道:“你也来帮畜生胡说!你们俩男儿汉,却还不如媚儿一个小姑娘淡定。老娘生日,却让我动气。谁人再敢乱说搬家奔逃,我举起拐杖,每人敲他一顿!”莫小媚一边扶着倪母回佛堂里,一边不住地安慰倪母。莫志旭并浙东五义问倪天行:“初四哥,现下我们怎么办?散了还是继续准备搬迁?”倪天行道:“我信师父,师父信劫隼,那我就信劫隼!”仇无尽道:“可毕竟之前劫隼都没报过警,这是第一次,不知道准不准……”倪天行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准我们又没搬逃便大祸临头了!”众庄丁听说了后,也有信的,也有笑的,但纷纷乱乱去集叠细软。

    那倪母正在佛堂面前,跪念《心经》,见佛堂外庄丁来来往往忙个不停,便起身查问。莫志旭不敢隐瞒,只得实说了。倪母坐下道:“你去叫了行儿来。”把倪天行叫到面前,倪母道:“行儿,难道你是疯了么?我来问你,老母寿辰原本搞得好好的,你无缘无故怂恿大家搬家是何道理,又要搬到那里去?”倪天行道:“娘亲啊,如果劫隼不准我们搬家逃离,也就是贻笑大方罢了;但如果劫隼准我们又不走的话,那就身家性命都休矣了!”倪母便骂倪天行道:“我说过不走就不走,你是不是非要气死自己亲生娘亲?”骂得倪天行诺诺连声,不敢再作声。

    倪天行出了佛堂,碰见莫志旭,愁闷道:“我都是为一家性命的事,母亲如此阻挡,怎好?不成束手待毙?”还没等莫志旭开腔,莫小媚出来对倪天行道:“行哥,依小妹之见,要不让几个庄丁,先押运已经打包好的家私什物到钱塘县城内老邪王师父的邪王居里?”倪天行、莫志旭笑道:“老母亲说的没错,我俩男儿汉真的不及媚儿一小姑娘!”于是把那些东西满满装了两辆太平车子,着嗔无极、忿无穷带着六七名庄丁,押着运了去。原来那老邪王邵仪因为倪家孤儿寡母,避嫌而在钱塘县城里见了一栋房子居住,自号“邪王居”。邵仪出走后这邪王居便荒废了。

    正吵闹间,只听庄外鸾铃响亮,一庄丁策马飞奔进倪家庄来,气急败坏地大叫道:“祸事来了!东瀛倭寇遮天盖地价杀来也!杭州前卫的军兵都抵挡不住。我来时钱塘江边的仁和县都已失守,倭寇已沿着钱塘江而上,就要到此处,我庄快快逃命去吧!”原来仁和县离昊天镇只得三十里。众人都大惊失色,倪母立即起身道:“此事当真?”倪天行道:“去叫众庄丁赶忙准备牲口。”莫志旭道:“腰间带些盘缠,手头细软也备些。”莫小媚道:“细软刚刚都已运去县城里的邪王居去了。”

    正说间,只听得在外人喊马嘶,只见恨无际、忿无穷都跑进庄里来道:“倭寇已在攻打杭州右卫,难民败兵向昊天镇溃逃过来。钱塘县城城门关闭,车子进不去,现在只好寄在昊天镇口,留着那七八个庄客在彼看管。倭寇就到,为何还不走?”莫志旭发恨道:“如果早肯听劫隼的报警,如何至于弄到如此田地?”倪老夫人吓得只是发抖,说不出话。倪天行上前道:“娘亲休怕,我们都在,大家拼了性命也要保住你!”众人乱纷纷的扎抹,备马,取兵器。莫小媚道:“且休乱,定个主意,怎样保老小?”倪天行对恨无际、怨无量道:“你两位师弟管住我娘亲,必须寸步不离!”恨无际、怨无量怎敢不依,左右护定倪母。

    倪天行朗声对倪家庄一众男丁道:“庄丁保护庄内女眷和财物,仇无尽、忿无穷、嗔无极三位师弟随我到庄外保护其他百姓。”莫志旭问道:“那,初四,我要做些什么?”倪天行道:“你先看管好你妹妹。”莫志旭点头道:“这个自然。”莫小媚道:“我跟定哥哥不妨事,行哥、浙东五位哥哥不必记挂。”倪天行扶持易老夫人上了驴背,恨无际、怨无量随后跟定。那倪母口里不住地颂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颠三倒四地念着《心经》。

    此刻昊天镇各家已都得知了,霎时间一派哭声,携儿挟女,觅母寻爷,分头逃难。倪家庄内那女仆们,庆幸都会骑牲口;二十多庄丁都晓得武艺,各持兵器护从。倪天行挽起大砍刀,骑着马。那嗔无极使一口雁翎刀,忿无穷使一对雌雄剑,跟着倪天行马后到庄外保护百姓。三人忙忙乱乱,出得庄门,只听镇东边村庄上喊声大震,海螺声喧天(倭寇吹海螺传递信号),倭寇已到。众百姓抛儿弃女,自相践踏,各逃性命,哭声震天。

    火光影里,已望见倭寇背上的靠旗,当头的花面首领名叫宫本辰男。此次到浙江杭州抢掠的倭寇有三四百人之多,为首的叫立花五右卫门、小早川寿、佐佐木小次郎、福岛之助、宫本辰男、伊藤四郎、服部秀三、龟田鹰介。其中伊藤还在杭州右卫,服部在仁和县,龟田在杭州前卫,其余的都到昊天镇来了。

    倪母、莫小媚心胆俱裂,大家一齐夺路逃跑,投西北而走。欲过大溪木桥,转湾往南去,只见桥上人已拥满,两边都挤落水去;不需多时桥梁压断了,满溪里都是人。莫志旭等见了,只得沿着溪再折往南走。已到昊天镇南边尽头,只见林子里飞出一片火光,无数倭寇都在火光背后,正是宫本的倭兵,顺着溪流呐喊杀来。东风正大,黑烟卷来,男女皆惊。莫志旭叫道:“左有丛林,右有大水,前有烈火,后有追兵,这却怎好?”仇无尽看见昊天镇的木造牌坊被烧成焦炭,行将倒塌,而宫本辰男正带着倭寇在牌坊下通过。

    仇无尽挽起弹弓,几铁弹子射向牌坊,牌坊轰然倒塌。牌坊压死压伤几个倭寇,宫本也受了点轻伤,还有几个身上着火,不住在地上翻滚扑灭身上的火。莫志旭等趁势闯出镇口。行得不远,又一片喊声,涌出一二十个少壮来,为首的正是大邪王倪天行。只见倪天行跃马舞刀,大喝一声,当先冲杀过去,仇无尽、忿无穷、嗔无极紧随其后。这里众侠各奋神威,带领庄丁并昊天镇少壮,舞枪抡刀,一拥杀上。好一似虎入羊群,那五六十倭寇都落花流水的散了。宫本见不是头,抱头鼠窜而逃。

    众侠护定老小,只顾往前走。前面已是丁字坡,倪天行回顾老小人等,所幸一个都不失散,并无损伤,稍为放心。杀声渐远,大家都下马就坡上稍作歇息,商议投奔的所在。望那昊天镇,已变做了一片瓦砾场。莫小媚问道:“眼下我们何去何从?”莫志旭道:“倭寇从东而来,想必昊天镇以东都已沦陷,我们断然不可往东。”倪天行道:“既然钱塘县城门已关,我们前往也不一定会为我们而开。今早我在普福岭山麓看见师父先前和我们提及的邪王塔……”仇无尽道:“一则普福岭离此地比钱塘县远;二则钱塘县城的城防必定比一座塔坚固。”倪天行点点头道:“师弟说得有理,我们还是试试道钱塘县城避难去。”

    莫志旭道:“其实我觉得实在不行,回倪家庄也可坚守。倪家庄比普福岭近,且不怕像钱塘县一般闭门不纳,就怕回镇就撞着倭寇。”仇无尽道:“不可,如果只有我师兄弟几人,潜回镇子也无妨。可我们带着一大帮老弱,一来人多容易招惹倭寇,二来这些百姓遭遇倭寇我们未能全力保护,于心何忍?钱塘县一来是离昊天镇最近的城池;二来是府治所在,县城比较坚固。我们还是去钱塘县吧。”倪天行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投奔钱塘县!”

    话犹未了,只见正北上火光冲天,喊声大起,逼近来。众皆大惊,倪天行忙扶了娘上马。众人一齐都上马,投西便走。不多时,撞着一队倭寇,正是伊藤、服部的兵马,来接应佐佐木、立花、小早川、龟田等,同去攻打钱塘县城。立花等劫了昊天镇,正杀过来,合兵一处,将倪天行、莫志旭等一众侠客老小都裹在乱军之中。当时众侠在乱军里面,彼此不能相顾。

    话内单表莫志旭,紧紧护着莫小媚,只往前厮杀。拦头一员倭寇首领,乃是立花五右卫门。当时立花大喝道:“八嘎,你的,是什么人的干活,敢挡着我的抢掠!?”莫志旭大怒道:“大胆倭狗,中华大地不容你等撒野!”舞起钢爪,直取立花。立花正抵敌不住,斜刺又来了小早川,双斗莫志旭。莫志旭奋勇厮杀,小早川、立花败走。莫志旭此时回头不见了妹子,心里甚慌,急转旧路杀回来,一把钢爪逢人便刺,竟寻不见莫小媚。莫志旭越慌起来,遏不住心头乱跳。不防黑影里弓弩射来,一枝箭正中左肩,跌坐在地。背后立花回头已到,举起倭刀就要劈。

    说时迟那时快,却得恨无际赶到,大喝:“谁敢动手!”挺手中月蚀剑敌住立花。那小早川又转来相助,莫志旭已跳起身来,抡爪大战。此时倪天行也保着倪母赶到。三侠合力,又杀退立花、小早川。莫志旭急得要哭道:“我的妹丢了!”又要杀转回去寻妹。倪母道:“方才老身好像听到媚儿的哭声,被一群倭寇掳回镇子了。”倪天行急道:“娘亲你当时不告诉孩儿,好让孩儿救出小媚。”倪母道:“为娘以为自己年老幻听,如果不是媚儿那岂不是让行儿白费力气?”莫志旭便转身想杀回镇子里去。倪天行道:“你受了伤,我不放心,我陪你去。”莫志旭点头应允,恨无际在后提起月蚀跟着。

    且说小早川、龟田、立花聚在一处道:“这是一伙什么人?如此猖獗,休让他们走了。”便呐喊杀拢来,高声叽里呱啦喊道:“不要放走这几个家伙!”后面又有伊藤、服部的人马拥上来,四面倭寇围住。莫志旭、倪天行、恨无际保着倪母,苦战不得脱。倪天行只叫得苦,莫志旭一时也没什法子。正危急时,只见龟田一边人马大乱。倪莫二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侠客拖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奔来。一群倭寇各使倭刀上前迎战,被那侠客一剑,一个倭寇头颅飞了出去;第二剑,第二个倭寇跌趴在地上;第三剑,第三个倭寇送了命;再一剑,第四个倭寇胸前添了一个窟窿。

    后边又来了一个花面倭寇,正是宫本辰男挺起倭刀来斗,被剑侠望倭寇心窝里一剑刺透,一脚踢飞,把个尸首直抛向半天之内去了!吓得那群倭寇个个无魂,人人落魄。倪天行对那莫志旭道:“少林寺的大力金刚腿法!可是此人我不认识啊,为何前来相助我们?”莫志旭大叫道:“那剑侠我们不认识,他护着的那少女我认识啊!那是我妹媚儿!”那少女不是别个,的确就是莫小媚!莫志旭狂喜,忙杀上前来接应,护定自家妹子。莫小媚欣喜道:“哥哥,正是这位鲁大哥救了妹妹的!”倪天行三师兄弟向鲁俊行礼道:“谢谢鲁兄救命之恩,请恕此刻危险万分,未能尽表谢意!”

    鲁俊点头道:“我在镇内于公祠救出令妹和一群百姓,那群百姓拿着被我杀死的倭寇兵器关着祠堂门死守。令妹有胆量,让我带着她出来找哥哥。”正说间一个倭酋带着二三十倭寇舞着倭刀叽里呱啦地杀来,此人正是从杭州前卫而来的龟田鹰介。莫志旭因为妹子失而复得,喜出望外,精神大振,说道:“看我来应付这厮!”龟田看见来是一个人面色蜡黄、病君似的汉子,不识高低,便去抵敌,被莫志旭一钢爪对心窝里刺个正着,到在尘埃之中,一道灵魂回东瀛列岛了,倭寇乱窜。

    倪天行的砍刀已砍得卷了口,便捡起龟田的倭刀来用。众人护着倪母、莫小媚,奋勇杀开一条血路,透出重围。莫志旭顺便夺一匹马让倪母和莫小媚骑了,大家离得倭寇已远了。立花、伊藤等见他们勇猛,不敢再追,恰好佐佐木也到,大家说有如此一伙人,龟田被这伙人杀了。佐佐木大怒,便要奋力追上。忽来一斥候报:“正南上一彪从金华府来的乡勇,为首一个是长髯大汉名叫朱大典,十分厉害。福岛之助抵敌不住,败下来,伤了好些人。”佐佐木转怒,便同立花、伊藤、服部、小早川杀奔正南大路去,不来追赶倪天行等人。

    此时李开疆在客栈听说要关城门,心中焦急:“鲁俊师弟还没回城里哩!”想罢便出了客栈,直往城门奔去。一路上听说都是倭寇杀过来,所以官府关城门死守云云,李开疆心想:“眼下人心惶惶,正是实现义父交代的挑拨明朝官府与百姓对立的好时机!但是真不知道师弟回来没……”此时众侠和昊天镇人众来到杭州府城,看见城门紧闭,城楼上站满守城兵丁。倪天行让鲁俊、仇无尽、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嗔无极在后面护卫百姓,莫志旭保护自家娘亲和莫小媚,自己走到城下高声叫道:“守城官爷们,我们乃府城外二十里昊天镇良民,逃避倭难至此,麻烦开门放我们进城避难!”

    李开疆听得城外喊让开城门,便大声道:“我们哪知道城外喊开门的是不是真倭寇假百姓?即使是真百姓,打开城门百姓难民先头开路,倭寇紧跟其后,城内的百姓也要遭殃!没来由为了城外的几百百姓让城里的几万百姓跟着一起遭殃的啊!大伙说是不?”城楼下百姓本就担心自己身家性命的安危,此时听到李开疆说出各人的心声,都纷纷大喊道:“对啊,不要开门!不能开门!他们几十人死了总比城内几万人跟着一起死的要强!”

    城楼上杭州知府王如永知道倭寇来袭,心中早已害怕六七分,加上听得城内百姓鼓噪,更觉得紧闭城门是没错的。及至看见喊话的倪天行手持倭刀,加深了疑忌之心,当下王如永便向喊下城道:“开门恐殃及城内百姓,壮士你等还是另觅避难之处吧!”此言一出,民声沸腾!老百姓有哭跪,有怒骂,更有甚至摸起地上石头投掷上城。王知府原本肥头大耳,双眼眯曚,此时见众百姓用石头向他掷来,当下大怒,瞪圆双眼,喝令道:“尔等竟敢伤害朝廷命官?弓箭手准备!”

    城头上弓箭手弯弓搭箭。众百姓害怕,不敢多言,纷纷后退。倪天行抱拳行礼道:“大人,我们和城内百姓一样都是大明子民,不过我们住在城外,缺少城郭庇护,这里数百条人命,再犹豫等倭寇杀到就灰飞烟灭了!望大人可怜我们!”王如永喝道:“本官主意已定,你休再胡言!你等还不离去,本官就要放箭了!”回头喝令兵士:“还不放箭,更待何时!?”兵士不敢不从,但又不想伤及无辜,都把箭射到空地处,齐声呼喝:“快走!快走!”倪母上前向城楼的王如永跪拜道:“知府大人啊,您就是我们老百姓的天啊!您不开门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一个个地被倭寇屠戮,你晚上睡得着吗?求求您开门,让我们活下去吧!”

    王如永往城下啐道:“你们这群刁民贱命值几个钱?值得要本官陪葬?即使本官无恙,如果城池和城内百姓有闪失,本官乌纱不保!本官几十年寒窗苦读之果都要付诸东流,到时候是你这个老太婆还本官官位俸禄吗?”莫小媚一听,咬牙切齿上前扶起倪母道:“倪老太太,起来,咱们跪天跪地,不跪这草菅人命的狗官!”

    倪天行仰天长叹道:“官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官!民为国之本,大明朝有这种把百姓膏敌锋锷的官员,看来气数已尽了!”后面百姓惊哭连连,原来倭寇杀到了。倪天行对莫小媚说道:“莫小妹扶着我娘上马,带百姓撤走,往正西方普福岭方向去。在那有座高七层的邪王塔,应该能容纳两三百人,你等进了塔就反锁塔门,量那倭寇一时半会也破不了门进去。我和你哥、鲁少侠并浙东五义先去挡一下倭寇,为那百姓断后!”说完没等莫小媚回答,大吼一声,举刀迎着倭寇冲去。

    倪天行这一声吼,吼出了心中对穷凶极恶倭寇的愤恨和对不管百姓生死官吏的怨怼。只见他手持倭刀,使其戚家刀十三式:一招“蛟龙出海”,一刀劈了一个倭寇,一转身又捅死一个;三个倭寇壮着胆一起举刀劈来,倪天行一招“海底捞月”用倭刀挡住其中一把来刀,反手一刀拦腰把那倭寇砍死,大喝一声把另外两个倭寇吓住,刀转如风,将一个戳死,第三个被倪天行刀由下至上砍了;飞身跳起,使一招“泰山压顶”,身体转了两个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倭寇的头劈成两半。一转身,一招“横扫千军”,三个倭寇翻身倒下;荡开了前面倭寇的刀,一招“瞒天过海”,头也不回,回刀把后面想要偷袭的倭寇捅死。

    鲁俊、莫志旭、仇无尽、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嗔无极各个都杀得像血人一般。王如永看见众侠舍死忘生与倭寇血战,情知自己不是,命令兵丁瞄准倭寇射杀,帮助百姓撤逃。莫小媚嘟囔道:“这行哥不理自己亲娘,却去为非亲非故的人殿后……”倪母哭道:“若是老身能早点听行儿的话,或许就没今日之祸了。那些个百姓都是有些有肉有亲人,他们也想活命,行儿帮他们是对的,他给一匹马给老娘骑已经很好了。”正说间,前方邪王塔塔顶的琉璃瓦金光闪闪。

    莫小媚一看,大喜道:“那是邪王塔吗?我们到了!”众难民一听也齐声欢呼!正在此时,两枚手里剑(注:日本对脱手暗器的统称)打中了莫小媚倪母所骑马匹的两眼。那马痛嘶一声,人立而起,把马鞍上的二人抛下马。一条黑影箭一般冲过来,接住了莫小媚,来人竟是服部秀三!服部接住莫小媚后,看了几眼,用日语喃喃道:“真相……真的好像……”莫小媚拼命大叫挣扎。倪母看见一个倭人要抢莫小媚,死命来拖曳服部的脚。服部手起刀落,一刀从倪母背后捅进去,可怜倪母一命呜呼。

    难民纷纷惊叫、怒骂,服部不理,扬长而去。原来这服部乃东瀛伊贺派上忍三家之一,擅长各种忍术。先前他就觉得莫小媚酷似自己死去的女儿服部明子,故此把莫小媚掳去。看官会问,莫小媚还能和邪王门众人相聚相认么?别急,十二年后莫小媚又会因缘际遇回到哥哥身边,还会有一段美满姻缘,此乃后话。再说当下难民的叫骂声惊动了殿后的倪天行、莫志旭。彼时追杀难民的倭寇已不多,主力都去抵挡从金华府过来的乡勇,故此鲁俊和浙东四义尚能抵敌得住。

    倪天行看见自己老娘伏地身亡,扑上前嚎啕大哭,一边掌掴自己一边骂道:“我该死,我是个不孝子,以为倭狗都被我师兄弟和鲁兄挡在后面,娘亲又有马就不会有事!”莫志旭东张西望,四下寻找妹子的踪迹。难民便把方才所见告知二人。二人咬牙切齿,急问那倭子奔往何方,难民中一个约莫二十八九岁,背着行囊的秀士模样的人说道道:“那倭人身法犹如奔雷,一闪而过,我们都没看清,那倭人便带着那小姑娘不见了……”倪莫二人舞刀挥爪,誓要找到服部碎尸万段,报仇救人。

    争闹间,只见后面烟尘又起,喊杀连天,灾民嚎哭奔逃。仇无尽急急走上来道:“大队倭寇被金华府的乡勇杀败,现下转过来追杀我们难民!”看见倪莫二人一个流泪一个急惶,仇无尽觉得奇怪了。难民告知仇无尽倪母小媚之事,当下便劝倪莫二人道:“两位师兄,报仇救人固然要紧,但现下不知道那倭贼身在何方。然而目下还有这么多难民等着我们救援……”

    倪天行听了点点头,揩了揩眼泪,对莫志旭道:“魔头,振作起来,救老百姓要紧!”莫志旭急道:“你娘亲死了,我妹还没死,还等着我救呢……”倪天行一听大怒,劈头执着莫志旭的胸口骂道:“你的亲人是人,这些百姓的亲人也是人!你妹如果有下落你去救我不拦你,但如果你放着这些可以救而不救的百姓,却去找你那个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妹妹。但因为你为了到处奔走救妹而害得百姓惨被倭寇戮死,你我兄弟之情就恩断义绝吧!”莫志旭当场被倪天行此举吓住了,自懂事以来和倪天行相识都没见他如此凶恶跟自己说话,于是便音颤声道:“好……都听初四哥的……”

    倪天行也觉得刚才过了,又和颜悦色地道:“兄弟,救了这些百姓,哥哥穷尽一生都帮你找回妹子。”当下已有难民进了邪王塔。倪天行、莫志旭、仇无尽急急回去抵挡倭寇。只见鲁俊、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四人背靠着背被倭寇围着厮杀,就是不见了嗔无极。倪天行心中已情知不妥了,双手舞起倭刀,使起邪王门的绝技“旋风斩”:左右手各执倭刀,身体像旋风一样卷进倭寇从中,倭寇遇者披靡。莫志旭、仇无尽随后杀进来。鲁俊五人一见大喜,也向倪天行靠拢。八人合力杀出重围,然后挡住倭寇。

    难民陆续都进了邪王塔,七层邪王塔已人满为患。倪天行见状,先教武功稍差的恨无际、怨无量、忿无穷退进塔内,倪天行、鲁俊、莫志旭又砍到几个倭寇后也推进塔内。最后,仇无尽挽起弹弓“叭叭叭”几弹子过去,打得倭寇乱窜,然后也趁势退进塔内。稍后,立花、小早川、佐佐木、福岛、伊藤都已先后赶到,把邪王塔团团围定。立花听说大明百姓都躲进塔内,喝令放箭。众侠大叫关窗,避难百姓急把邪王塔的所有窗都关严了。

    倪天行这才问嗔无极的去向。三个师弟哭着道,倭寇大部因抵敌不住金华府乡勇,汹涌过来,仇无尽又赶前去找倪莫二人,他们四个师弟和鲁大哥拼死救护百姓,嗔无极被倭寇杀死。倪天行眼前一黑,几欲晕倒,最后单膝跪在地板上。莫志旭把倪母身死,莫小媚被倭寇掳劫之事说出,邪王门师兄弟无不难过。倪天行悲愤交加,无处发泄,一拳打在地板上。仇无尽听的声音不对,敲了敲地板,地板居然是空心的!众侠均感意外,倪天行叫一众师弟撬起石板,原来邪王塔地下有一条石级地道!飞来峰附近的地质都是石灰岩,老邪王竟能在此处凿出一条地道,邪王们众弟子都敬佩师父功力之深!

    仇无尽道:“如此和倭寇死耗也不是办法,不知道这地道通往何方?”莫志旭道:“师父建这座塔的。那么这地道也应该是师父修的,走下去应该不会有错的!”倪天行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自己先下去探地道吧。”众侠便把塔内的破衣服裹着断叉,点着做了个简易的火把,让倪天行拿着下了地道。地道的石级落了一丈多才是平坦前行的,倪天行打量这地道,地道仅仅够两个人同行,但一直望不到尽头。倪天行一边走一边想道:“这地道是往钱塘县和昊天镇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尽头就是在那两个地方呢?”一想到钱塘县和昊天镇,倪天行就想到惨死的母亲和被掳的莫小媚,又想起弃百姓于不顾的王如永,不禁悲愤交加。

    很快就天黑了,一众倭寇纷纷点起火把。立花一见,便笑道:“哈哈,我咋就没想到放火烧塔啊?把里面的人都烧死了,好为丧命在大明的弟兄们报仇!”说吧便命令去取火种柴草,堆在塔下。塔内的百姓从窗缝隙中看到,便惊哭道:“倭子要放火烧塔了,快逃啊!”然后争先恐后地涌进地道。”仇无尽道:“各位,不要推搡,不要踩踏!”但是当下塔内百姓呼天抢地地哭喊,谁听的清仇无尽说了些什么?“仇无尽对鲁俊道:“鲁兄,你是客,你先下地道吧,维护好地道中百姓的秩序。”鲁俊点头下了地道。很快,塔外的众倭寇已取过柴草火种,在塔下点起火来。柴草一遇火焰,登时便燃起熊熊烈火。

    塔内众侠每过几十个百姓就有一人下地道监管百姓的秩序,或扶老或背幼。地道中倪天行慢慢向前探地道,突然听得后面地道人声嘈杂,回头看时,原来是那位背着行囊的秀士一大帮百姓涌过来。倪天行问道:“地道前方吉凶未知,你等为何下来?”那位秀士道:“可恨的倭子要放火烧塔!大侠快往前走,我们要腾地方让后面的老乡下来地道中避难!”倪天行闻言说道:“秀才公,那我们快走!”倪天行身材高大,头顶差不多碰到底到顶了,怕那秀士走得慢,本想背起那秀士的,又怕地道磕着秀士的脑袋,于是把秀士夹在腋下,往前飞奔。

    倪天行边走边和那秀士攀谈起来。原来那秀士道:“在下姓徐名宏祖,字振之,号霞客,南直隶常州府江阴县人。”大邪王道:“原来你叫徐侠客,看来也是江湖中人咯?”徐霞客苦笑道:“在下的号中的‘霞’是‘朝霞’的‘霞’,并非‘大侠’的‘侠’。小弟的祖上因和唐伯虎同科考试,被冤枉作弊,于是祖上一怒之下便立下家规,后代子孙永世不得考科举博取功名。故此在下也不喜四书五经,倒是钟情于地经图志,少年即许下了‘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旅行宏愿。”倪天行喝彩道:“好,徐兄弟说得好!与其残民以逞,不如曳尾于泥涂耳!今天迫害百姓的,除了倭寇,不是还有朝廷那狗官吗?”

    塔外的倭寇看到烈火熊熊燃起,听着塔内百姓凄厉哀嚎,拍着手又唱又跳,只待塔内的人全被烧死自己就进去搜略死人身上的财物。火越烧越旺,塔内越加燥热,仇无尽让塔内众人赶紧进地道。走剩最后一二十人的时候,突然一条着火的木柱倒塌下来,直往百姓压。仇无尽手疾眼快,右手雁翅刀和左手弹弓搭成一个十字,架住火柱。仇无尽大叫:“乡里们快走!”其实不消仇无尽叫喊,塔里剩下的人早就钻进了地道了。仇无尽看见难民都进了地道避难,自己一把推开火柱,也进地道为难民断后。

    再说倪天行,好一个大邪王,左手握着两把倭刀,让徐霞客拿着火把,自己却夹着徐霞客往前急奔。越往前走地面越湿,水先是淹没脚眼,后来浸到小腿,再后来淹没大腿了,众人只得趟水而行。倪天行心中思量道:“莫非越走离西湖和钱塘江越近,故此地道中的水才越来越多?”走得大概有二十来里,隐隐约约感到有风吹来,倪天行大喜:“有风说明前方就是出口了!”倪天行加快脚步往前走,看见前方有网上的石级。倪天行大喜,背着秀士走上石级。石级将要走完之际,火把燃尽而灭。倪天行从地道中上来借着月光,看见地道的另外一端是通过一个大厅的,月光是从天井进来的,这里看上去好像是一户人家住所。

    徐霞客赞叹道:“奇遇奇观,不枉被倭寇惊吓!”倪天行走上厅中间,见桌上摆着一顶骷髅头外形的头盔,一件胸前和两肩两膝都有骷髅徽记的铠甲。倪天行想道:“莫非这就是师父平日提到的邪王铠?”倪天行拿起铠甲打算细看时,看见铠甲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果然写着“邪王铠”三字。邪王铠旁边有一把全柄都是血红色的刀,刀刃靠近刀柄的一端向内凹陷,刀柄刻着“逆天”二字。倪天行道:“这把打就是师父提起过的逆天宝刀?这道的名字配得上我!”逆天宝刀旁边又有五把飞刀,倪天行看见,心想:“不消说,这一定就是‘小邪王’飞刀了。”想着想着,倪天行心中一动:“不知道这邪王铠合不合我身穿呢?”

    那边倭寇围着烧着的邪王塔又笑又唱,后来听得塔内没了声息,倭寇都道:“都烧死了,哈哈,都烧死了!”立花闻了闻,急急道:“不对,里面的那些大明猪没有被烧死时的惨叫,这里也闻不到肉体被烧焦的气味!”众倭寇道:“难道他们逃了?能逃到哪儿去?”立花道:“八嘎,这还用问,我们都围着了这座塔,他们无论如何跑不出来的,也不会飞,塔内肯定有地道,等的火灭了,都给我追去!”

    地道里一众人一来扶老携幼,二来地道狭窄,所以走得相当缓慢。幸好地道两头都是敞开的,且一头着火有风,带动空气流动,故此地道众人还不觉得气闷。差不多走到翌日寅时,断后的仇无尽才走到十五里左右。突然听得后面地道叽里呱啦大吵大闹。仇无尽一听,情知不好,连声呼叫前面的百姓快走,自己取下弹弓,手握弹子,便走便警惕着后面。等得叫声越来越近了,仇无尽“嗖嗖”两弹子过去,当头的两个倭寇当场头破血流,倒地呻吟,又绊倒了后面追赶上来的倭寇,加之这地道狭隘。待倭寇扶起伤者继续向前追时,仇无尽又几弹子过来,地道狭窄避无可避,前面的倭寇卧倒,后面的倭寇中弹,一来二去,倭寇也就不敢紧贴着追。

    百姓后面的不断催促前面的快走,倭寇追来了,前面的百姓便一一出了地道。那边倪天行穿戴完毕,这邪王铠简直就像特地为倪天行量身定做一般!莫志旭等上得地道,看见倪天行这身穿戴,无不大感意外,问倪天行时,倪天行说了邪王铠和宝刀逆天的来由,一众邪王门师兄弟都齐声祝贺。从地道中涌上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厅挤不下了,倪天行、莫志旭、鲁俊和百姓们都走到大厅外面去。

    众人出了大厅,穿过天井,到得门外一看,只见这民居的门匾赫然写着“邪王居”三字!倪天行道:“我们到了钱塘县城中了?无怪乎里面有邪王派三宝,原来这里就是邪王居。”钱塘县城中一个打更的看见一个身穿骷髅盔甲的大汉带着一大帮灰头土脸的人从一屋子里涌出来,吓了一跳,一边大呼救命一边连爬带滚的逃走。当时钱塘县城因为白天被倭寇围困攻打,故此今夜宵禁,巡城衙役捕快听得喊救命纷纷赶过来。突然一个长有雀斑黑脸之人从围观人群中走出来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在钱塘县城中见过你们?你们怎么可以从一间小小的房子中走出来两三百人?变戏法么?”

    此人正是李开疆,他和鲁俊所投的客栈原来就是在邪王居旁边。李开疆正心焦鲁俊还没归来,在客栈门口来回踱步等候。突然看见越老越多的衙役捕快向隔壁的屋子围过去,便过来看看,看见打扮奇怪的倪天行,便上前质问。倪天行道:“我们乃下午时分被倭寇追杀之县城外百姓,从飞来峰脚发现地道,便一直走,尽头就是这县城内的邪王居了。”李开疆冷笑道:“哦哦哦,原来还是你们这伙倭寇的同党!白天哄不开城门,现在晚上来地道进城里来了!”衙役捕快听得有理,加之现下的确是抗倭节骨眼上,便跟着李开疆喝问。

    倪天行厉声大骂:“老子方才在城外大杀倭寇,你们凭啥说我们是倭寇的同党!”话尤未了,邪王居内涌出难民来,拼命叫喊:“倭寇杀上来了!快逃命啊!”昊天镇百姓成了惊弓之鸟,听到个“倭”字便纷纷奔逃!最后,看见仇无尽独自一人抵敌着倭寇,边打边退出来,倭寇足足有二三十人之多,鲁俊和邪王门一众人等纷纷拔出兵器护卫百姓。李开疆笑骂道:“喏喏喏,你们若不是倭寇,为何你们前脚来,倭寇后脚就到?”鲁俊道:“开疆师兄,他们的确是抗倭的仁人侠士,难道你连小弟都不相信了?”

    李开疆见是鲁俊开口,便灰溜溜道:“我信你,但如果他们真的不是倭寇,那就杀了后面跟上来的倭子啊!”倪天行怒道:“杀就杀!老子当天立誓,今后在大明的土地上,倭寇见一个我杀一个,把他们全部杀光为止!”反身手持逆天宝刀杀向倭寇,邪王门一众师弟纷纷持械助战。鲁俊亦想帮忙,却被那李开疆一把拉住。鲁俊道:“倭寇侵我国土,戮我同胞,凡我炎黄子孙者,皆不能袖手旁观!”说完便一手甩开李开疆,正想加入战团之际,一眼看见倭寇已被邪王门众人解决了。

    原来一者,倭酋立花没有跟着下地道,普通倭兵武艺平平,且又没了主心骨;二者,倪天行武功高强,加之身有四宝,冲入敌阵之中,却是履险如夷。哪四宝?第一宝,逆天宝刀锋锐,敌刃必折;第二宝,邪王铠护身,刀枪不入:第三宝,飞刀迭出,倭寇遇者披靡;第四宝,一众师弟在侧,倭寇难敌。倪天行一个旋风斩,加之逆天宝刀锐利,霎时间连伤数人。仇无尽铁弹子屡发打得倭寇抱头鼠窜,莫志旭等五人追杀堵截,不一会儿便把从地道追击上来的倭寇杀个干净。

    倪天行随即命几个师弟担来泥土石块堵死地道洞口,以防还有更多倭寇由地道进城,自己擦了擦刀上得血迹道:“现在你们相信我们是中国百姓,并非东洋倭寇了吧?”李开疆道:“就杀了这几个倭狗就像让我们不怀疑你等?如果这是你的苦肉计呢?你们肯定有更大的图谋!钱塘县城里数万老百姓,若被倭寇得逞,你们可是连本带利取回去了!”莫志旭忙完了,带着师弟们过来,听到李开疆此言,便喝道:“你又是谁?我们杀倭保民之时你在干嘛?有啥自个凭什么怀疑我们?有证据吗?只要你拿得出证据,我江南魔君随你杀任你剐!”

    李开疆冷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的!哦,你叫江南魔君,你们从地道出来之所名叫‘邪王居’,如此看来,你们的确是邪魔,难怪通倭!”莫志旭大怒,挺爪就要刺向李开疆。正在此时,众人听的天上劫隼鸣叫,倪天行听得后便立即制止住莫志旭道:“魔头且住,又有倭寇逼近县城而来了。”众人一听,无不大惊。莫志旭高呼:“刚才杀得还不够过瘾,正好出城砍个痛快!”李开疆趁机道:“你们几个携带着武器的出去吧,杀退倭寇就证明你们的确是良民,城内的衙役捕快得看守这数百没武器之人。”倪天行心想:“只要不把手无寸铁的昊天镇百姓推出城外送死就好,从劫隼的叫声看得出城外的倭寇也是不足为患的。”

    当下倪天行点头答应道:“这昊天镇的百姓交给你县城看护,老子杀完倭寇回来要是看到他们有丁点损失,唯你们是问!”说完带着一众师弟就赶出城去。仇无尽边走边问:“初四哥,真的就我们这师兄弟六人接战倭寇?”倪天行冷笑道:“仇师弟怕了?方才愚兄从劫隼的鸣叫声中听得倭寇也是强弩之末了,我们几个出去应该能应付得来。那些捕快公人跟着老子还担心他们在背后放冷箭呢!”几个师弟哈哈大笑道:“对!这大明朝的官吏就是靠不住!”邪王门一众同门正笑中,忽然从后面本来一人高呼道:“诸位等等我!”

    倪天行扭头一看,来人正是鲁俊。鲁俊追上来道:“各位,鄙人和诸位一同抗敌去!”邪王门一众大喜,倪天行和莫志旭一左一右牵着鲁俊的手前行。倪天行问道:“鲁兄,那个黑脸雀斑的是你的同伴?叫什么名字?”鲁俊答道:“嗯,他是我的师兄,叫李开疆。”莫志旭道:“他是个小人,一直诬陷我们通倭,安的什么心?”鲁俊点点头道:“嗯,他的确不是好人……”莫志旭道:“那你怎么还和这种人为伍?”鲁俊道:“我有我自己的苦衷,不便明说……”莫志旭松开拉着鲁俊的手,嘟囔道:“说话吞吞吐吐,也不是个爽直之人!”

    仇无尽上前道:“鲁大哥肯前来和我一众师兄弟并肩作战,这就足够了。谁人没些不方便和别人说的秘密呢?何苦要强求人家?”鲁俊向仇无尽报以感激的眼光。边走边说,众侠不觉已来到城门口。城墙敌楼上得守城官兵喝问道:“下面的是什么人?不知道倭寇在城外,县城里今夜宵禁吗?都给老子回去!”倪天行朗声答道:“我们是白天你们不肯放进城里的昊天镇百姓,杀倭寇的手段你们不是没见过吧?咋地,你们不让我们进来我们自己进来了,现在我们想出去收拾倭寇你们又不许我们出去了?”

    此时杭州知府王如永也在城墙上,正是想如何退倭寇而己方兵马不受损之策,听得倪天行这般说,往楼下一看,果然是白天在城外与倭寇血战之人。这下王如永心中大喜道:“白天已看过他们杀倭的手段,如果他们能杀退倭寇,本府就能捡了这白来的功劳!如果他们打不过倭寇死了,也是他们自己要求出城抗倭,本府也没什么罪名!”于是便喝令官兵开城门,让众侠出城抗倭。众侠出了城门,王如永道:“请各位大侠明鉴,本府守城兵力不足,无法出城祝各位大侠抗倭。下官在城楼静候众位大侠凯旋!”倪天行冷笑,鲁俊没回应,莫志旭吐了口唾沫,三人带着一众师弟奔往劫隼飞去的方向。

    众侠急奔了一阵,便听到喊杀之声。倪天行抬头一看,只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长髯大汉带着过百乡勇紧追着八十多名倭寇来杀。倪天行大喜叫道:“哪来的英雄助我杭州府钱塘县歼倭?”为首的那位长髯大汉大笑答道:“我们乃金华府长山村人乡勇,鄙人名叫朱大典!”仇无尽恍然大悟:“哦!白天一定是诸位为我们拖住倭寇的了!”朱大典微笑点头,没有说话。鲁俊和邪王门众人与金华府乡勇一阵冲杀,倭寇四处奔逃。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俊美倭寇首领挥舞长刀上前压住阵脚,此人便是佐佐木小次郎。

    原来立花五右卫门、小早川寿、福岛之助、伊藤四郎、服部秀三等看见没占的上多大便宜,又被金华府乡勇缠着,怕明朝官军赶来被围歼,便先后退回海边坐船回日本,只剩下这个不肯走得佐佐木小次郎。当时朱大典挥舞鬼头大刀单战佐佐木,一时难解难分。鲁俊和邪王门众人却将众倭兵杀得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到一顿饭时分,八十多名倭寇已死伤了五六十人,众侠将佐佐木和剩下的倭寇团团围住。倪天行想起惨死的老母和嗔无极,被倭寇掳去的莫小媚,怒气便涌上心头,大喝一声:“朱大哥请让一下小弟,等小弟来杀这倭狗为老母报仇!”

    朱大典闻言,跳出圈外。剩下的十来名倭寇围着佐佐木保护。倪天行一边走,一边从背上抽出三把小邪王飞刀,“嗖”“嗖”“嗖”,三个倭寇一个额头中刀,一个脖子中刀,一个胸口中刀,一个接一个地倒地。一个倭寇喝道:“八……”“嘎”字都还没说完,小邪王飞刀从他的口中飞了进去。又有两个倭寇不怕死,挺起倭刀冲上前。倪天行避过其中一倭寇的来刀,逆天宝刀一挥,倭寇的头颅便飞了出去。倪天行把宝刀撤回来再砍另一个倭寇。那倭寇急忙举倭刀挡架,岂料宝刀锋利,那倭寇连刀带人被宝刀斜斜劈为两截。

    佐佐木颇通汉语,当下便蔑视道:“阁下只是倚仗利刃优势取胜,这种卑劣的行为,有违武士道精神!”倪天行道:“武士道?哈哈哈!武士道?尔等一伙只是到我大明国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狗强盗罢了!倒在尔等倭刀之下的,有多少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尔等举刀劈向他们之时,所谓武士道精神又在哪里!?”佐佐木哼了一声道:“我记得贵国的先贤老子曾经说过:‘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我们日本国穷,有多少人吃不起饭;你们大明国富,我国人即使是君子,但也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了,不到贵国来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民饿死么?我国人到大明来抢掠,都是依照贵国先贤的教导罢了!”

    倪天行冷笑道:“哼,你这禽兽,还学会了用圣人的话来为自己的罪行涂脂抹粉,可真是沐猴而冠!你方才所提及到老子的话其实还没说完,那句话后面的‘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像你这样以杀人取乐之人是为天下人所不容的!哦哦哦,莫非你怕死,所以才拿老子的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佐佐木怒道:“八嘎!你这样说可是对一个武士最大的侮辱,我要和你决斗!”倪天行笑了,笑得让人发瘆:“哈哈哈,这句话还像一个带把的人说的话,嘎嘎嘎!”

    究竟倪天行和倭酋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胜败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