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王护国传
繁体版

第四回 剿白莲冒认官府 毁圣教祸起萧墙

    话说当下莫志旭听得后来倪天行驳斥佐佐木之后的笑声已变了音,看看倪天行的脸,原来倪天行已流泪了。倪天行把逆天宝刀插进地下,快步向佐佐木走过去。佐佐木目视两个倭寇,那俩倭寇看见倪天行赤手空拳,便壮着胆挺刀冲上前。倪天行侧身让过两把看过来的倭刀,一手掐着一个倭寇的脖子,把二人举起,慢慢发力,俩倭寇嘴角开始流血出来。然后倪天行又笑起来:“娘亲你别走那么快,孩儿让这两条狗下去给你当牛作马使!”

    莫志旭看见倪天行虽然是在笑,但脸已经笑得扭曲了,不禁心寒道:“这初四哥笑得可真邪性,邪王门大师兄当之无愧……”又一个倭寇趁着倪天行双手举着人,又要冲过来。倪天行放下那两个被扼死的倭寇,双手接过两人的倭刀,双刀齐挥道:“我有一个疼爱我,独力把我养大成人的娘亲……”话还没说完,已把那倭寇两肩卸了下来,那倭寇杀猪似的大叫。

    倪天行把双刀下切:“你们来了却无故杀害了我娘……”那倭寇双腿也被卸下,那倭寇已不能言语,不知生死了。倪天行在横砍一刀:“这样的恶行尔等在中国干了多少?”那倭寇最后的脑袋也没了。在场看到的人虽然也觉得解恨,但也无不毛骨悚然。佐佐木身边最后的倭寇更是吓得掉头跌跌撞撞地跑。倪天行放下倭刀,举起逆天宝刀掷出,那倭寇首级被宝刀切了下来,无头的尸首再奔前两步才倒在尘埃之中。

    佐佐木杀人无算,但看见倪天行此等杀人情景,也不近有点心寒。他上前对倪天行鞠躬行礼道:“在下名叫佐佐木小次郎,师从富田势源,与‘剑圣’宫本武藏齐名,今日有幸与阁下决斗,请多多指教。”倪天行不屑一顾道:“在上名叫大邪王倪天行,师从老邪王邵仪,与‘江南魔君’莫志旭也齐名,今日也有幸能亲手宰了你这条倭狗,请快快纳头来!”佐佐木一听,怒气上涌,拔出长刀道:“休言大话,斗得过我手中的‘晒衣杆’再说!”

    众人听见佐佐木的长刀居然名叫“晒衣杆”,不禁哄堂大笑。佐佐木怒羞成怒,大喝一声:“八嘎!”挺起长刀来刺。倪天行手舞两把倭刀来迎。倪天行看见佐佐木的长刀分明是向自己的左肩,自己一对倭刀便搭成十字来架佐佐木的长刀,但不知怎的,倪天行的右边肋下中刀,幸好邪王铠护着要害。佐佐木大骂:“八嘎,你的,狡猾狡猾的!”莫志旭也骂道:“你让我们弃了宝刀,原来是你的刀快,让我师兄处于下风,难道你不狡猾?”

    话说这佐佐木小次郎是日本战国后期的著名剑客,有“剑豪”之称,擅长使用三尺的长刀,由于剑身相当长,攻击范围广,且出剑快又准,据称连天上的飞燕皆飞不出其长剑范围,被一切为二的绝招,故名“燕返”。鲁俊也是有名的“快剑”,他知道佐佐木的诀窍,当下便叫道:“大邪王,别留意他的刀,注意他的眼神!”倪天行恍然大悟!原来像佐佐木这般的快刀高手,必须用眼看清对手各路的防守,然后再构思佯攻和实攻,所以对手如果留意佐佐木的眼神,就大概可以猜到佐佐木的进攻路数。

    倪天行心道:“我真的被复仇怒火遮蔽了双目,如果不是鲁兄提醒,别说报仇,说不定我自己也命丧倭奴之手。”倪天行定了定神,想到了克敌制胜的办法,开始脱下邪王铠道:“好,我就脱下宝甲,和你这倭狗正正当当决一死战!”佐佐木朝倪天行竖起大拇指道:“哟西,你的,英雄大大的!”然后又骂鲁俊道:“八嘎,观棋不语真君子!懂不?说三道四,要不你下场来打!”鲁俊冷笑道:“要不是大邪王要报母仇,我还真的想和你拼个死活!”

    倪天行趁着佐佐木怒骂鲁俊,心浮气躁之际,手一扬,五把飞刀的最后一把便向佐佐木打过去。佐佐木正是要回击鲁俊的词锋,突然看见倪天行手一动,立马把头一侧。其实佐佐木的反应够快的了,可惜因为和倪天行的距离太近,佐佐木侧头还是慢了一点。佐佐木觉得脸上一疼,手一摸,满手是血。佐佐木那俏生生的玉面登时多了一条伤疤。佐佐木怒不可遏,挥刀向倪天行拦腰劈去。

    倪天行纵身一跃,两把倭刀交叉往下压,卡住了佐佐木的长刀。倪天行看见这下得手,双脚也把佐佐木的长刀踩在地上。佐佐木急怒交加,猛力想把长刀抽出来。倪天行顺势踩着长刀向佐佐木走来,两把倭刀分别向佐佐木的左右肩削来。佐佐木没法子,放手弃了长刀。两手空空的佐佐木掉头就要跑,却被朱大典、鲁俊和邪王门众人团团围定。佐佐木见到无法逃脱了,整理一下衣冠,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刀。

    朱大典厉声喝道:“佐佐木,弃械投降吧,大明不是倭人烧杀淫掠的乐土,过去、现在、将来都不是!”莫志旭急火火道:“佐佐木,我妹在哪里,如果放了我妹,我们可以轻恕你!”佐佐木冷笑道:“八嘎,我来到中国,没碰过一个女人,我哪知道你妹去哪里了?尔等休想我们大日本武士会听信你的鬼话而求饶!”说完没等众侠回话便撸起衣服,用短刀往自己肚子一捅,自裁而死。

    莫志旭大吃一惊,跑上前猛摇佐佐木的尸体叫道:“佐佐木,你先别死啊,我妹小媚到底在哪?”倪天行上前劝莫志旭道:“魔头,佐佐木自杀前说的话,不可能是假的,他都要死了,没必要瞒骗我们……”莫志旭忍不住了,放声大哭。正说着,朱大典走过来了。倪天行心想:“要不是之前从钱塘县城逃亡括苍山邪王塔之时有他们金华乡勇从后托着倭寇,恐怕死难的百姓会更多。”心想到此,便向朱大典深深鞠了一躬谢道:“鄙人倪天行谢过朱大哥并一众金华府豪杰救助之恩!”

    朱大典慌忙还礼道:“折煞在下了!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他东来倭奴要到我大明杀掠,是个中华男儿都应该出手相帮!”倪天行听得朱大典此番豪言壮语,觉得朱大典也应该是侠义道中人,不觉心中高兴,便和朱大典交谈起来:“方才看朱大哥的刀法,颇有‘辛酉刀法’的套路,莫非大哥师从戚家军的老前辈?”朱大典便把自己的身世、师承一五一十告知倪天行。

    原来这朱大典今年三十二岁,字延之,号未孩,金华府浦江县长山村人。因为浦江县是义乌县的邻县,义乌是戚家军主要的兵源地,故此他从小便爱听当年戚家军抗倭的故事,后来更是拜了戚家军老将、绰号“骆千斤”的骆尚志为师,习得一身好武功。当年骆尚志在朝鲜抗倭援朝,也收了徒弟,其中一个名叫“千面妖狐”金智昭,使一对护手钩,武功高强就不在话下了,其易容术更是江湖一绝。骆尚志还有一位关门弟子卢象升,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今年才十三四岁,但却在一众弟子中让骆尚志最赏识的。

    倪天行也告知朱大典自己的师承,并叫来一众师兄弟和鲁俊给朱大典引见。双方见礼完毕,朱大典问道:“阁下师从老邪王邵仪大侠?既然来到了杭州,鄙人倒想拜见一下他老人家。”倪天行叹了口气道:“仁兄来晚了,师父他到外地游历去了。”朱大典道:“这真个是可惜了,邵大侠名动江湖,鄙人还想向邵大侠请教一二。我却好奇贵派邪王门的创牌师祖是哪位?”

    倪天行因为喜欢朱大典,和朱大典越说越投缘,便把当年张居正要谋害邵仪,幸好被沈应奎救出,然后传授武功之事告知朱大典。朱大典奇道:“莫非是福建汀州府知府沈应奎大人?哈哈哈,我还真没想到他一个文官原来是一位武林高手!希望日后有机会拜会!”倪天行道:“朱兄回到金华府后有何打算?”朱大典道:“鄙人打算继续读书,准备万历四十四年那次科举!”

    倪天行道:“仁兄此举,小弟不敢苟同。就今次倭患来说,朝廷没一兵一卒前来相救百姓,这大明朝可是大失民心了!”朱大典慌忙道:“贤弟禁声!”然后低声道:“想当年嘉靖朝,难道朝政不腐败?但也有戚俞等朝廷命官保家卫国,愚兄就是想效法俞都督和戚少保。如果这杭州知府是个卫国保民的好官,贤弟令堂也不会遭逢不测了……愚兄当了官,绝对不允许这种悲剧重演!”

    倪天行叹了口气道:“仁兄此话亦不无道理,人各有志,小弟便恭祝仁兄能金榜高中,做一个报国为民的好官!”看见金华府乡勇、邪王门一众师弟及鲁俊都在打扫战场,倪天行也去帮忙了。仇无尽拿起佐佐木的长刀问道:“初四哥,这佐佐木的长刀如何处置?”倪天行道:“此刀既然名叫‘晾衣杆’,那就拿去晾衣吧!”浙东四义忍不住都笑起来。

    倪天行收回邪王铠、拔起逆天宝刀,想起小邪王飞刀还插在倭寇的尸体上,便去拔回来。此时,一大队人敲锣打鼓吹着唢呐过来,倪天行一看,原来是杭州王如永知府带人来犒劳。王如永道:“各位英勇的抗倭义士,今番倭奴进犯,全赖各位金华杭州两府的英雄好汉,钱塘县近郊的百姓的伤亡才能减到最低。诸位都是大明的热血男儿,汉家的好儿郎!现下本府特备薄礼慰劳各位,望各位不要嫌弃!”

    邪王门众人和鲁俊理也不理,朱大典却带着金华府乡勇一拥上前争相领取。莫志旭哼了一声道:“这朱大典,方才又说要做一个报国为民的好官,现下又要这贪官的犒赏,说一套做一套,非好汉所谓!”仇无尽道:“算了,魔头哥,朱大哥不要其他乡勇也要,他们从金华府长途跋涉过来拼命驱倭,报酬拿点就拿点呗!”倪天行正要从倭寇口中拔出飞刀,王如永走过来道:“这位好汉是我杭州府钱塘县本地的英雄?下官身为此地的父母官与有荣焉……”

    倪天行想起王知府先前闭门不纳,自己娘亲和情同手足的师弟才因为身死,莫小媚也因此被倭寇掳劫,一阵怒气涌上心头。还没等王如永说完,倪天行便从倭寇口中拔出小邪王飞刀,头也不回,手一扬,带血的飞刀射出,从王如永鬓边掠过。劫隼飞出,把飞刀叼回来,停在倪天行肩上。王如永正说间,突然看见倪天行肩膀一动,红光一闪,一阵腥风掠过,自己的鬓边一凉。

    王知府大吃一惊,用手一摸,自己鬓边一缕头发被飞刀刀锋削断,当即倒抽一口冷气,被僵在原地,再不敢言语了。朱大典看见这边局面尴尬,便过来打圆场道:“贤弟,这些都是王大人一番心意,也算是奖罚分明啊。愚兄这边人多,贵派不要,愚兄要了!”倪天行“嗯”了一声,心想:“本以为朱大典是个豪杰,原来却是个贪婪之辈,此人非我友也!”便转身和一众师弟并鲁俊回钱塘县城内,领回那数百难民回昊天镇。

    这朱大典乃明末数一数二的大贪官。据《东南纪事》记载,他在任凤阳巡抚期间,贪婪凶暴,千方百计搜刮勒索民财,婪索财贿,其穷凶极恶之状,被人形容为“乳虎苍鹰”,“四府僚属,囊橐皆尽,人拟其富可敌国”,靠贪墨积累亿万资财;但在隆武二年,朱大典被隆武皇帝派驻金华府防守,坚守二十三天后金华府城破之时,和总兵何武、副总兵吴邦睿三人,来到火药局举火引燃火药,以身殉国。巨贪朱大典的慷慨赴死,人性复杂由此可见一斑。朱大典虽有过贪墨劣迹,但在国破家亡之际,却能舍生取义,保全气节,战火中幸存下来的金华百姓,论及朱大典之死无不怀念。

    再说那邪王门众侠安顿好一众难民,倪天行又派师弟们和倪家庄庄丁帮难民重建家园。鲁俊不理李开疆之言,坚决留下在杭州府钱塘县,帮邪王门寻找莫小媚。李开疆也只是劝了几句,因为他自己也不喜欢蔡氏指使他穿州过省买胭脂荔枝。倪天行因为抗倭时喝止过莫志旭寻妹,心内愧疚,骑马走遍浙江一省,寻找了大半年也没莫小媚踪迹。随着时间流逝,莫志旭对寻回胞妹越来越无望了。邪王门众人为了感念鲁俊帮助抗倭和寻找莫小媚的情分,便和鲁俊结为异性兄弟,倪天行为大哥,鲁俊排第二,莫志旭、仇无尽等一直排行下去。

    现下对那邪王门众人寻找莫小媚一事不提,回头再说这这李开疆,等到万历四十二年四月,看见鲁俊也没能寻回莫小媚,觉得非走不可了,便带着鲁俊离开杭州府钱塘县,骑快马到广东采摘荔枝。二人离开钱塘县的时候已经是四月,那就须赶在七月份初秋之前到得岭南采摘,于是二人从沿海省份,快马加鞭,过了福建,避开湘南粤北的五岭,从潮州府进入广东五月中旬了。过了珠江的支流东江,进入了广州府东莞县已经快到六月份了。此时二人被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此山山体状如莲花。

    鲁俊勒马对李开疆说:“李兄,不知道这山上有没荔枝,如果有,我们早早摘了回去交给郝夫人,了了一件事。”李开疆道:“我乃辽东人士,对岭南作物不甚了解,也不知道这荔枝是不是生长在大山大岭里,得进山看看才知道啊。”二人拉马就要上山。正欲动身,遇见一樵夫慌慌张张地担着柴走下山来,两人便问樵夫道:“这位大哥,请问此山是什么地方?山上可有荔枝否?”那樵夫张口便说道:“你哋米问咁多嘢啦,快快趣趣逃命啦!”那樵夫说得是一口粤语,二人压根听不懂。

    二人马上拿出纸笔,那樵夫摇摇头:“我唔识字噶!”一摆手,挑着两捆柴便急急忙忙下山去了。李开疆、鲁俊二人大惑不解,只好继续往山上走。来到山麓,二人只见有几间茅草搭成的低矮房子,门全部锁上。鲁俊上前拍门,没人回应,推门又推不开。李开疆不甘心,仔细一摸,其中一间茅屋隐隐还有一点热气透出来,应该是不久前还有人在里面生火煮食呢。于是李开疆便在一睹用茅草柴枝砌成的墙上拨开茅草钻了进去。鲁俊总觉得如此没问过主人家便擅自进入别人家里,于理不合,但也无法,只好跟着进去。

    二人进得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从灶边站起来,颤声问道:“哎呀,你们俩是什么人?进我孤老婆子家作甚?”鲁俊听得此婆婆乃北方口音,便上前作揖道:“婆婆休慌,我们是山西来的客商,到广东来采摘荔枝,运回山西去卖。就想问问婆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山是什么山?山上可有荔枝?”老婆婆见得鲁俊说话和气,心中稍定。李开疆问道:“婆婆,您的家人现都去哪了,为何青天白日都关着门?怎么我们方才正想上山,山上有位樵夫慌慌张张下山,不知道山上发生何事呢?烦请婆婆告知。”

    婆婆道:“老实告知客官,老妪家中之人都全被抓去了。这里是东莞县长安堡,位于东莞县城西南,属广州府辖地。这座山山体状如莲花,故此名叫莲花山。此为西条北行主山,分二支:第一支西北行为天平山,折东北行为大石牯山、牛屎坳山、蓢基岭,那附近便有荔枝;西北行为曲岭,北行为桂子岭,西北行为狗门岭,至增埗村各山,这附近便是白莲教占山之地。因为最近官府要围剿这白莲教,故此此山百姓都能避则避啦。老妪年老体衰,都实在走不动了,在此听天由命等死罢了,莫连累他人。”鲁俊怒道:“是谁抓了老婆婆的家人?”

    老婆婆道:“!我家人今早都被官兵抓去,说要给他们烧火做早饭。老妪没用,就没被他们征召去。哎,其实以我这老太婆说,山上白莲教这伙大王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在赣南粤北造过反,来了这东莞莲花山后也没惹过事,与当地官府老百姓都相安无事,为何无缘无故又去围剿他们呢?”鲁俊默然,心想:“这大明朝的官兵在浙江打倭寇的时候没能耐,在广东欺压百姓却是大显身手!”这下鲁俊却是冤枉了大明官兵了,在浙江剿倭不力的确是官兵的不是,但在广东欺压百姓的却不是真官兵,此话怎讲?待说书人一一道来。

    原来这这广东省广州府东莞县西南部有座莲花山,山上有座白莲峰,乃是白莲教总坛所在。时任教主杨顺我和左护法杨者昌为前任教主王子龙的儿子。这王家是为大宋杨家将干儿子八郎杨延顺,即王英之后。兄弟俩皆武功高强,习得祖上杨家枪法,也都善使匕首。哥哥杨顺我使一把钩镰枪,但侧重使用匕首,藏有当年专诸的鱼肠剑,人称短剑圣手。兄弟杨者昌更是厉害,专使一柄红缨梨花枪,有臂力,兼习汉末三分蜀汉五虎上将赵云子龙的“百鸟朝凤枪法”和开唐越国公罗成之“五虎断魂枪法”,江湖上称之为神枪太保。

    说起这白莲教,本是源于佛教的净土宗,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称之为白莲尊者。南宋绍兴年间,吴郡昆山僧人茅子元,法名慈照,在流行的白莲结社的基础上创建新教门,称白莲宗,即白莲教。早期的白莲教崇奉阿弥陀佛,提倡念佛持戒,但又号称“在家出家”,号召信徒敬奉祖先,是一种半僧半俗的秘密团体。但后来官府日益压迫,特别是蒙元占了华夏江山后,白莲教信徒改信“弥勒降生、白莲救世、天下太平”等,纷纷起来反抗官府外族。

    到了元末,明太祖朱元璋借助白莲教势力起兵,打下大明江山。登基后朱元璋又以白莲教有妖邪之说,蛊惑人心为由严禁白莲教。从洪武朝开始,白莲教一直和朝廷对抗,成为历代皇帝的大敌。到了万历十七年四月上代教主韶州府翁源县人王子龙并护法南雄府始兴县人李圆朗在江西龙南起事,并进兵广东南雄府,但后来因兵力不足而被镇压下去。王李二人侥幸带着幸存的教众逃难,逃到广州府东莞县,觅得这莲花山。二人觉得这东莞莲花山名字与白莲教有缘,二来地处蛮荒,朝廷势力难以企及,于是便占了这莲花山,打算东山再起。

    但几十年过去,白莲教虽然没再和朝廷作对,一直隐忍、休养生息,培养新一代教众,但还是兴盛不起来。王子龙如何吞得下这战败的耻辱,于是便在万历二十四年就郁郁而终。李圆朗感觉自己护教不力,也跟着自杀殉教。王子龙死前让自己两个儿子王顺我接教主之位,儿子王者昌任护法左使,两个儿子当时才五、六岁。原来这王子龙十分狂妄,给儿子起名字的时候用“顺我者昌”中的“顺我”二字和“者昌”二字字命名,所以大子现任教主名叫王顺我,护法左使二子名叫王者昌。但为掩人耳目,让两儿子改姓,随了祖先渊之家姓了杨,故名杨顺我、杨者昌。

    此时的白莲教还分四堂:排第一的青龙堂堂主李健辉,乃白莲教前护法李圆朗之子,使一柄精钢剑;其妻罗心怡为潮州府海阳县丰政都汤田人,白虎堂堂主,跟着丈夫,也使精钢剑。朱雀堂堂主陈松夫,黑黑实实,络腮胡须,外貌和梁山泊黑旋风李逵有几分相像,平生也最敬佩黑旋风为人,也使两把板斧,人人皆称之为小李逵。玄武堂堂主黎玉遥乃广东广州府顺德县东涌都黎村堡人氏,因当年顺德县河网密布,所以黎玉遥精通水性,江湖人送外号“弄潮儿”。黎玉遥使一对鸳鸯钺,又惯使暗器流星锤。

    为了平衡其他教众的心理,当年王子龙又让掌教元老王森为护法右使。此外,白莲教还有四大法王:降魔法王沈智、除妖法王夏仲进、辟邪法王徐鸿儒、驱鬼法王张柬白,马三道、侯五﹑周念庵﹑孟先汉、李守才等五散人辅助教主。怎知得王子龙死后不久,王森、马三道等因争不得教主之位,又不甘为杨顺我、杨者昌两个小童之下,愤然破门出教,到直鲁地区另立教派。王森与其子王好贤并徒弟徐鸿儒等在山东创立“闻香教”,马三道、李守才等在直隶创立“红封教”,王森自任闻香教教主,但红封教教主却一直传闻另有其人,且在官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虽然白莲教一直隐忍,没在生事,但华南一帮匪帮却在打白莲教的主意。这帮匪帮为首的名叫铁弹子姚安,使一把雁翎刀,背插一把铁弹弓,打弹子百发百中;第二的叫江炜良,使一把短戈,但只要触动戈柄的机关,短戈戈头便会连着铁链飞出来;此外江炜良腰间左右两个背囊,左边那个背囊装有会爆炸的火药弹、右边是有毒的烟幕弹,故此江湖人送外号“毒火判官”。第三个名叫李展烽,力大无穷,使一把三节棍,江湖人称“三截罗汉”。这个匪帮把平时和官军对敌是缴获的衣甲穿上,以官军的名义围剿白莲教,其实也就是为了抢白莲教的钱粮和地盘莲花山。现下李开疆和鲁俊来到了东莞莲花山正好遇着这一场仗。

    当下李开疆听到老婆婆说大石牯山、牛屎坳山、蓢基岭一带有荔枝,桂子岭,狗门岭被白莲教占领,估计那里才是主战场,便对鲁俊说:“鲁师弟,既然白莲教占领了桂子岭、狗门岭,如果官军围剿魔教,那应该是才是主战场。我们向大石牯山、牛屎坳山、蓢基岭采摘荔枝荔枝,避开战祸,如何?”鲁俊道:“师兄说的是。我们就依次行事吧。”那老婆婆道:“两位客官小心在意,看见不是头就马上折回,别为了摘荔枝丢了性命。”

    鲁俊点头谢过老婆婆,掏出了身上仅有的银两送给老婆婆道:“婆婆,此间也不安全,您老人家也尽快离开吧。”然后跟着李开疆离开了。李开疆、鲁俊二人翻过大石牯山,但都没看见有荔枝树。李开疆有点气馁了,鲁俊见状便劝解道:“我二人已从山西不远万里来到广东,也不差再多攀一两个山头吧。”李开疆听得点头。二人又在上牛屎坳山,打算如果还没碰见荔枝树就再往蓢基岭去。

    二人正在上山之际,突然听得前面人声鼎沸。鲁俊急忙把李开疆拉进路旁的草丛中。二人躲好后,看见前面一群盔歪甲散的步兵官军败退过来,约莫有一百来人。因为山地剿匪,所以全是步兵没有骑兵也属正常,但这群败兵仍然让鲁俊摸不着头脑:“这群官军虽说是可能被打败衣甲不整,但没有一支号旗,没可能把所有号旗都扔了吧?”但因为一来鲁俊也知道李开疆不是好人,二来鲁俊本人也沉默寡言,也就没把这些心里话告诉李开疆。

    正想间,鲁俊看见远处也有一群约莫白来人的白衣人正想官军追赶过来。为首一人约莫二十出头,浓眉大眼、一身白衣如雪,手中倒提红缨枪,腰间插着短剑,此人不是别个,正是神枪太保杨者昌。鲁俊看见这等人才,心中不禁喝了声彩,心想这批白衣人应该就是白莲教教众。那杨者昌正追间,却没想到突然从草丛中飞出一个弹丸,直射那杨者昌。杨者昌手疾眼快,喝了一声:“姚安你又想摄铁弹丸打我?”舞枪挡着。但却没想到弹丸突然爆炸,杨者昌的白衣、头发都着火了,狼狈不堪。

    草丛中一条穿着百户军官服,手持短戈的大汉跳了出来。那大汉袍甲是个百户样式,但却没有戴头盔,鬓边插着一根白色的羽毛,手中的短戈戈头突然飞出,直刺杨者昌。杨者昌趁势在地上一滚,既避开了袭击,又把身上的火苗扑灭。袭击之人又掷出一弹丸射向杨者昌。杨者昌这次学精了,手执枪尾,用枪头直刺弹丸。那杆红缨梨花枪差不多一丈长,即使再次爆炸也不会烧伤杨者昌的了。弹丸炸开,飘出一股绿色的烟雾。杨者昌知道厉害,大叫:“兄弟们捂住口鼻,屏住呼吸。”说完用衣袖捂住口鼻。

    幸好当时白莲教处于上风位,毒雾随着大风吹向那群官军,三四十人都昏倒在地。鲁俊低声惊叫了一声:“那人不是‘毒火判官’么,怎么……”话说到一半,便住了口,因为鲁俊想到李开疆就在身旁。可是那李开疆是何等的奸滑,他听了后心想:“鲁师弟说那人名叫‘毒火判官’这分明是江湖人的绰号,官军军官不应该有这个名号的啊,而且他说‘怎么’分明就是很惊讶的意思,那更加肯定了这个‘毒火判官’多半是假冒官军的!至于他说到一半就不说,可能是他被外面厮杀的人听到我俩躲在此处吧!”幸好外面杀声鼎沸,的确除了李开疆也没有人听到鲁俊这句话。

    鲁俊猜对了,袭击杨者昌的人正是毒火判官江炜良。江炜良看见自己的毒弹却毒到了己方大批人,也不敢恋战,且战且走。那群白莲教看见官兵倒地,上去一个个把那群假扮官兵的强盗戮死。杨者昌虽然也怀疑这群官兵很有可能是假扮的,但也不敢对他们大开杀戒。此时看见手下教众动手杀官军,阻拦也阻拦不了,况且白莲教本就和朝廷为敌,此次这群官军又无端来莲花山围剿,故此也没什么有阻拦的道理。

    杨者昌没动手杀官军,只是带着没动手的教众继续追击残敌。追到大石牯山,只听得一声梆子响,左右冲出两路官军,各两三百人马。右边一个带头的人也穿着百户服饰,没带头盔,手持雁翎刀,背着一把弹弓,正是铁弹子姚安。左边一个带头的也是百户服饰,同样没戴头盔,手持三节棍,正是三截罗汉李展烽。江韦良见状大喜,回头和二人联手夹攻杨者昌。杨者昌毫无惧色,投擞精神,搬出平生所学,竭力抵挡三人的进攻。姚、李、江虽然以三敌一,居然愣是没占到什么便宜。那三股假官军合起来足足有五六百人,和那百来名白莲教教众混战。

    先前江炜良带着一百多人对敌同样是一百多人的杨者昌被追着打,一来是因为杨者昌确实勇武,二来这本身就是个诱敌之计。但此时杨者昌自顾不暇,那一百白莲教众如何抵敌五六倍与自己的敌人?眼看就要亏白了。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虎吼,只见有一队百来人的白衣人杀了进来。为首一人约莫三十五六岁,上身脱的赤条条的,一身黝黑横练的肌肉,下身仍穿着白莲教的白色裤子,手持两把板斧,见人就劈,十足黑旋风再世。来人正是白莲教朱雀堂堂主小李逵陈松夫是也!

    杨者昌虽然武艺超群,以一敌三,但时间一久终归顶不住,忽见陈松夫这支生力军来助战,登时精神为之一振!杨者昌大喜叫道:“陈堂主,你咋来了?”陈松夫道:“教主担心杨护法追击残敌太过深入,于是叫俺来接应!”杨者昌拍了拍陈松夫的肩膀道:“方才以一敌三我就有点怵他们,现在我们二敌三,他们必败无疑。待会儿我……”还没等杨者昌说完,陈松夫舞起那对板斧,劈头盖脑地向三人砍去。杨者昌苦笑着摇摇头,无奈地挺枪上前助战。

    陈松夫双斧毫无套路地乱舞,占住李展烽厮杀,两人都是力气对力气,双板斧、三节棍碰得咣咣作响。那边杨者昌本可击败二人,但现前对战三人已耗费了些力气,所以一时间也威能轻易击退姚、江二人。但是双方的部下却不是势均力敌,白莲教的两百人还是要应付双倍于己的假官军。就在白莲教即将再次溃败之际,突然从东北角杀来了三百来人,西北角杀来了几十人,都是帮助白莲教抗击官军的。

    两批帮手穿的衣服样式和白莲教众一样,但东北角的那批是红色衣服,西北角那批是黄色。杨者昌心中想道:“从衣着看这两批人马应该和白莲教有点渊源,但绝非本教兄弟。红色衣服……红封?”杨者昌想起儿时马三道、李守才、孔道几人反出白莲教,扬言要自创红封教与白莲教总教分庭抗礼,那时候他才刚懂事不久,故此没有马上反应过来。这次还真被杨者昌猜中了。原来此次就是闻香教王森、王好贤父子为了夺权,一边私下勾结华南悍匪姚安、李展烽等围攻莲花山,一边联络京畿地区的红封教,一边又贿赂莲花山上相熟的侯五、周念庵、张柬白等人。

    莲花山上除了当年誓死追随王子龙的李圆朗的儿子李健辉和儿媳罗心怡,忠心耿耿的黎玉遥和认死道理的陈松夫外,所有首脑人物都被收买了。当初王森父子和姚安相约好,王氏父子只要那教主之位,事成之后,莲花山送与姚安等作为栖身之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人马归红封教所有,杨顺我兄弟、李氏夫妇并黎玉遥、陈松夫的家产财帛由反水的白莲教张柬白、夏仲进、周念庵、侯五等人私分了。

    当下姚安三人率领的假官军看见闻香、红封两教人马杀到,假意打了一阵便诈败逃走。杨杨者昌一来年轻历浅,未看出个中古怪,二来为人忠厚,哪想到闻香、红封这两路救兵原来就是和那群假官军一伙的。当下杨者昌抱拳谢道:“白莲教护法左使杨者昌在此感谢各位救命之恩,不知道各位是否闻香、红封两支教的教友?”闻香教为首的乃是一位年过五旬、身材魁梧的长者,他上前道:“杨左使,十五年不见,你都长大成人了!怎么,不认得右使王森了?”

    杨者昌定眼一看,虽然的确十数年没见,但还能认出此人就是白莲教前护法右使,现闻香教教主王森。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杨者昌连忙上前拜见:“侄儿杨者昌叩问王叔父金安!”王森哈哈大笑扶起杨者昌道:“杨左使请起,折煞老夫也!你我都是圣教护法使者,在白莲尊者座下地位平等。何况,当年老夫年轻气盛,反出白莲教自立门户,才导致今日白莲教为宵小所欺,老夫还如何受得起杨左使一拜呢?”

    杨者昌还没开口,陈松夫抢先道:“王右使,没啥,谁都有犯浑的时候,知错能改就是真汉子!杨左使和老子的命都是你救的,那就当将功补过吧!以后共同合力抗拒狗官军!”此言一出,王森儿子王好贤、徒弟徐鸿儒等人皆面有怒色。陈松夫为人大大咧咧,却不知道自己说错话得罪人。杨者昌更一时尴尬得不知道说啥好。倒是王森自己扬天大笑道:“十多年没见,陈堂主还是那样的快人快语!”然后马三道李守才等红封教人众也前来相认。

    正说间,有一队白衣人前来接应,为首一人二十三四岁年纪,阔口大鼻,使一对鸳鸯钺。杨者昌一看,原来是玄武堂堂主黎玉遥来援,便招手示意黎玉遥过来。黎玉遥带着玄武堂的白莲教教众过来后,杨者昌兴奋地说:“黎堂主,认不认得这些故人?”黎玉遥道:“哦哦,这不是闻香教王教主、红封教的马、李两位护法么?”然后目视杨者昌。杨者昌会意,不便多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对两教的援兵道:“两支教的众位教友请随杨某到山上白莲教总坛先行安顿,歇息一晚,明天在共同抗敌吧。”两教教众跟随着白莲教人马上莲花山白莲教总坛,不提。

    回头话说李开疆、鲁俊二人看见厮杀的白莲教和官军都走了,便从草丛中走出来。正好碰着迎面而来的一队捕快,为首的是一高一矮两个捕头。高的那个约莫二十八九岁年纪,是陕西西安府三水县人,姓杜名学仁,乃六扇门北六省(直隶、山东、河南、陕西、山西、南直隶)总捕头,善使一条九截游龙鞭,此鞭平时是硬鞭,使用起来只要一摁鞭柄上的机关,鞭身的九截就可以散开,仍然由钢丝串连,可当软便用,但只要一抖,九截又会聚拢成一条硬钢鞭;矮的那位约莫是二十五六岁年纪,广西梧州府藤县北门街人,姓洪名一贯,乃六扇门南七省(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四川、湖广)总捕头,善使一柄紫金八卦刀。

    此二人惺惺相惜,既是同僚又是好友。原本这洪一贯回家乡探亲,邀约杜学仁回广西藤县游玩。后来洪一贯突然想起,他的一个同乡发小袁崇焕回了祖籍广东东莞县读书,准备考试,多年不见,便想去去东莞探望袁崇焕。杜学仁一听去广东,也十分欣喜,嚷着也要去尝尝广东点心。袁崇焕所住之处在石碣水南村,在东莞县北部,莲花山所在的长安却是在东莞县的南部。这两个外地人人生路不熟,穿过番禺县坐船横渡珠江口,打算到了东莞县地域再跟本地人打探石碣水南村所在,于是便无意来到这群盗冒充官府围剿白莲教的莲花山。

    李开疆看见这对捕快,眼珠一转,心想:“方才听鲁师弟说话的口气,那群官兵是假官军,那也不算是真正的朝廷与百姓之争,如果让这队真捕快趟这一趟浑水的话,这倒是有一场好戏看了!”说做就做,李开疆急忙跑上前,一群捕快拦住。李开疆大叫:“捕头,前面官军在围剿白莲教匪人,死伤甚众,求一众神捕救援!”杜学仁问道:“此话当真?”李开疆叫道:“人头担保!”洪***:“杜兄,小弟也知道此山的确常年被白莲教占领,但就不知道此来报信之二人是否白莲妖人派来诓咱们的!”

    李开疆心中骂道:“这鹰犬倒是挺精细,难以诓骗!”心中是这么想,口中却气昂昂地道:“那也没办法,天要忙我大明官军,各位不肯去救小人一介草民也没办法,只好和官军一并战死!我们虽然无官无职,但总比一些尸位素餐,白吃朝廷俸禄的官吏要强!”说完转身便要走。就在此时,那群假官军败退过来。杜、洪二人截住问道:“你等是何处官军,受哪位将军约束?”其中一个强盗说出先前姚安吩咐的假话:“我们乃广东都指挥使司南海卫姚安百户大人回下军兵,跟着姚百户到这东莞县莲花山围剿白莲教。”

    正说着,姚安、李展烽、江炜良三人溃败来到。姚安耳灵,听到自己手下提到自己便走过来问道:“你等是何处捕快?敢来查问老子的兵?”洪一贯作揖道:“我二人乃京城六扇门捕快。卑职是南七省总捕头洪一贯。这位是卑职的义兄,北六省总捕头杜学仁。”李展烽道:“那就好,你们这几个捕快,稍后跟咱们一起剿匪!”洪一贯问道:“敢问几位百户大人是哪位将军麾下?”江炜良喝道:“大胆,州县负责捕盗的官员为正副巡检,也就是个从九品,就算你二人是京城六扇门总捕头,顶多也就是个正七品!那也只是个县太爷般的七品芝麻官,敢来问老子一个正六品百户的话!?”

    洪一贯低头诺诺,杜学仁慌忙低声道:“贤弟,咱们吃了国家的俸禄就应该要为朝廷出力,既然这几位百户大人是为了围剿反叛吃了百丈,你我兄弟二人为国出力之时到了!”然后朗声对姚、李、江三人道:“三位百户大人,我兄弟二人愿意率捕快弟兄们大头阵!”然后拉着洪一贯往先前假官军原先败退过来的方向走去。洪一贯等走远了才道:“兄长,小弟觉得,那群官军衣甲不整,可能是冒充官军的。”杜学仁不以为然道:“被打败了能不盔歪甲散吗?谁吃饱撑的冒充官军剿匪,能捞个什么好处?”

    洪***:“衣甲不整说是吃了败仗说得过去,但旗帜呢?”杜学仁词穷道:“那可能……是溃败路上丢了吧……”洪***:“兄长你仔细看,这一路上我们只看见交战双方的尸体、兵器,何曾见过官军的号旗?”杜学仁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听洪一贯这番话,越听越害怕,但还是理直气壮地道:“即使他们是假官军,但这白莲教是反贼这总没错吧?你我兄弟二人食君之禄就要担君之忧,为国尽忠而死也不算冤枉!如果你怕死就自己先走吧,我绝不强留!”

    洪***:“你我二人乃是结拜兄弟,出生入死有何妨?但我们手底下的这些弟兄如果是因为兄长的误判而断送性命,兄长今后如何面对这些弟兄的亲人?”杜学仁一听,冷汗直流,忙问:“贤弟说的没错,现下如何是好?”洪***:“事到如今,见机行事吧!”正在此时后面有两个人跟了上来,两位捕头一看,正是李开疆和鲁俊。洪一贯问道:“你们二位为何跟上来了?”鲁俊一声没吭,李开疆大骂道:“方才那些狗官兵,居然推我们两个老百姓和各位捕快去剿灭白莲妖人!”

    杜学仁冷笑道:“方才阁下不是还豪言壮语要和白莲妖人一决生死的呢?”李开疆理屈,但还是狡辩道:“百姓自愿上战场是一回事,他们官兵强迫百姓上战场又是另一回事啊!”一群人一边说一边走,走到了方才白莲教和盗匪厮杀的战场,看见有很多穿着官军军服的尸体,没看见白莲教教众的尸体,想必是白莲、闻香和红封三教人众掩埋了。原来杨者昌、陈松夫得闻香、红封救助了后,不敢追击穷寇,收拾了己方尸体便上山回寨了。

    一众捕快和李开疆、鲁俊二人看见没仗可打,便也顺便掩埋官军的尸体,然后生火煮食。吃完饭后天渐渐暗了下来,吃完饭后,李开疆又拿出那半块玉佩左看右看。鲁俊本就沉默寡言,很多事情都是只在心里想,此刻看见李开疆这举动,心中又想:“我为了那羊皮跟着你,从直隶跟到山西,从浙江跟到广东,你一直不肯那羊皮出来,却只是经常那玉佩出来看。我真的想知道,什么样的娘亲生出这么坏的儿子……”鲁俊本身生性沉稳,加之知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所以也从没在李开疆面前提起过羊皮一事。

    鲁俊也不想再对着李开疆,信步散步出去,走着走着原来已经走到捕快那边了。只听得洪一贯和杜学仁正说道自己和李开疆。只听得洪一贯说道:“今天这事有点蹊跷:官军不像是真的,但白莲匪人应该就是真的,但那些假官军围剿为啥要白莲教呢?如果是江湖仇杀就没必要假扮官军吧?这应该是个阴谋吧;黑面雀斑那个人报讯是那帮假官军的同伙吗?但也没可能把自己的同伙推进火坑和我们一起去剿灭白莲匪人吧?那个黑面雀斑的跟班看样子还有点正派……”看见鲁俊走过来,洪一贯便立马闭嘴了。

    洪一贯是闭嘴了,但杜学仁却是个心直口快之人,看见鲁俊过来便问道:“话说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来这官军剿匪的白莲山干啥来着?”鲁俊正想开口说,只看见远处白莲教总坛点点火光。洪一贯看见鲁俊眼看远方,神色异常,扭头一看,也惊叫起来:“白莲教总坛起火了!”话音刚落,姚安带着李展烽、江炜良也赶到。姚安大叫:“你们也别傻愣着了,随官军一道杀贼!”白莲教总坛为何起火呢?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们又讲回白莲教那边的情况。

    却说当时黎玉遥先行一步回到白莲教总坛向教主杨顺我禀报闻香、红封两支教教友前来回护总教。杨顺我一听大喜,亲自带着一众堂主、散人出了寨栅相迎。一番寒暄后,杨顺我请白莲教总支教教众到白莲厅一聚,并命人沏茶奉上前来救援白莲总教的闻香、红封等支教教友。众人分宾主坐定后,杨顺我向闻香、红封两教行礼道:“今日白莲总教遭逢劫难,幸得闻香、红封两支教教友不计前嫌,前来相助,杨某深感众位教友的恩德!”

    闻香教教主王森还礼道:“杨教主言重,我两教本就出自白莲教,应该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乃是分内之事。”杨氏兄弟并四堂堂主闻言,都起身还礼道:“两教教友大恩,总教没齿难忘,结草衔环也难报万一!”马三道也笑道:“总教各位教友言重了,目下我们理应商议退敌之事。”杨顺我本来想道,闻香、红封两教今日前来救援本教,或多或少都应该提些条件。马三道这一句话却让他动容的同时大感意外,看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两支教教友的君子之腹了,当下喜道:“好说好说,我们先用饭,吃完饭后再商量合力退敌之事。”

    王森的儿子王好贤笑道:“杨教主大可不必,我们前来相救可不是为了吃饭的,我爹的意思是,我三教本是一家,现下遭逢大难,那更应该三支归一,归为一教,再选贤能统领,统一指挥好抗外敌!”此言一出,白莲教众人面色或多或少都变了些。陈松夫正要发作,被黎玉遥按住。李健辉冷冷地说道:“王前教主临终遗命,让杨顺我大哥接任教主之位,这本来就是二十年前就定下的了。”李守才说道:“这话谁听到了?”周念庵、徐鸿儒、马三道齐声说道:“我们都没听到。”

    杨者昌并四堂堂主抗道:“当时我们在场,王前教主还没集齐教众兄弟就已归天了,只好临终遗言让杨教主接位,你等想要咋样?”王森怪眼一瞪,质问道:“好,就算是王前教主没等齐人就归天,可有留下遗书凭证?”黎玉遥骂道:“王森,当日王前教主尚健在之时你可有尽到属下之责?二十年前你也看见的了,王前教主当时病得笔都没力拿,咋立遗嘱?”王森衣袖一挥道:“我不管,没遗嘱就没凭证,就是你们几个私相授受,王前教主的两个儿子身居高位,四堂堂主应是收了好处,事事回护他们兄弟俩!”

    王好贤、徐鸿儒、马三道、李守才当即吵嚷起来,连白莲教教众沈智、夏仲进、张柬白等人也附和起来:“说得对啊,当初王前教主弥留之际,我们都不在,谁知道这遗命是真是假?”今天白莲教有难,闻香、红封两支教却趁火打劫,回来白莲教争夺教主之位,除了四堂堂主站自己一方外,白莲教剩余的法王、散人都和自己敌对,杨氏兄弟顿感无助。外面姚安、李展烽、江炜良等对付起来已好吃力,现下又多了王徐马李等叛教之人回来争位。

    杨顺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杨者昌强忍怒火,问道:“我兄弟二人自知无能,没能好好拒敌。然则各位认为谁人但当教主之位能解此时之围?”侯五道:“依我之愚见,在下觉得闻香教在山东兴旺发达,大有可与朝廷一争朝夕之势,倘若王右使能担任教主,何愁小小官军?”王森听到,故作庄严地整理一下衣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沈智、夏仲进、张柬白、侯五等人已被王森父子收买了。

    罗心怡向来牙尖嘴利,当下反唇相讥道:“本教有难,王右使也不忘回来竞争教主之位,难道这虚名对王右使如斯重要?本教导人向善,崇尚光明,王右使此举显然是与教义背道而驰。想必当年王前教主就是知道王右使如此心胸,才没敢把本教托付于王右使吧?”王森听得,气得脸色发白。王好贤“哼”了一声道:“我父亲不屑与你这铁嘴鸡斗嘴!”小李逵陈松夫性格本来就火爆,当下拍案而起,大骂道:“好啊,我到你等如斯好心,总教有难回来相助。说来说去,原来还是惦记着教主之位!?有谁不服气的,跟我的那对板斧说理去吧!”

    徐鸿儒冷笑道:“白莲圣教自宋代慈照禅师立教数百年,也不见得是你王家私自所有。”那边马三道、李守才齐声道:“说得对!杨教主在王前教主归天之时十岁都还未有,何德何能任这教主之位?”罗心怡笑道:“白莲圣教,一向以救济贫苦百姓为己任,素来与官府不睦,但马、李两位创立的红封教却投靠朝廷,是何道理?”马三道、李守才还没开腔,他俩背后的一横练彪形大汉怒吼一声,扑出来要与罗心怡厮打。罗心怡手疾眼快,向后一跳避过。李健辉见爱妻受袭,上前护着罗心怡,手按剑鞘。

    那大汉叫道:“好啊,一个不成,就上来两个,就算你白莲教合伙都上,张老爷也不怕你!”杨者昌一听,心中来了怒气,手中的红缨梨花枪往地面一杵喝道:“各位教友回来护卫圣教,我们自然是异常欢迎。但如果有谁敢还没退敌就先与自己人内哄的话,我杨者昌不才,愿先与他一决高下!”李守才心中一惊,他知道这神枪太保的厉害,当下便喝住那大汉道:“张差,不得无礼!”张差听到李守才这声叫喊,才低着头走回原位。

    李守才拱手向白莲、闻香两教人马道:“此人名叫张差,是我的女婿,马大哥的外甥,红封教的护法。他自小不读书,不识礼节,是我二人教导无方,诸位不要见怪。”杨顺我看见在吵下去势成水火,于是便道:“今天时辰已不早了,我们先搁下争执,各自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对敌。”白莲、闻香、红封三教人众各怀心事,都陆续离开白莲厅了。

    晚饭过后,杨顺我找来杨者昌道:“贤弟,愚兄鲁钝,不及我弟聪慧,你觉得现下内外交困该如何是好?”杨者昌道:“兄长不必担心,小弟自已想好,明天可和闻香、红封两教立下誓约,白莲、闻香、红封三方,谁能取得敌军主将首级,谁便为总教教主!”杨顺我叹了后气道:“非我贪恋权位,只是爹爹临终时把圣教交托于我,我不敢把这圣教拱手让于心术不正之人啊。”

    杨者昌道:“兄长请放心,量那闻香教才来了三五百人,红封教更只是数十人,我白莲总教却是过千之众。小弟不才,拼了性命也取敌方主将首级,替哥哥保住教主之位!三教合力都想击杀地方主将夺那教主之位,何愁官军不退?”杨顺我叹了口气道:“愚兄担心沈智、夏仲进等有了异心,不肯出力……”杨者昌道:“现下击退官军乃三教眼前大事,我想谁也不感冒大不韪起内讧吧。哥哥休要多恼,安心歇息,养精蓄锐明早对敌!”杨顺我点了点头。兄弟二人各自回房安歇,不提。

    约莫戌时时分,忽听得属下禀报白莲厅起火,杨顺我大惊道:“莫非混入了奸细,放火乱我教军心,且令教众极力镇压,勿得慌乱。”说话毕,又报左营火起,粮仓火起,接连报将来。杨顺我慌忙提起钩镰枪,腰间插上鱼肠剑,到得外面看时,只听得一声呐喊,火光丛中,为首一人,带着十数人,从正南角上杀来,大呼:“认得红封教护法张差么?”舞起铁棒劈面打来,杨顺我挺起钩镰枪枪招架,斗十多合,转身便走。

    又听得一声胡哨,正西角上杀到数十红封教众,两员头目,一个是红封副教主马三道,一个是护法李守才,使动一条铁棒,两口滚刀,向杨顺我直扑过来。杨顺我心慌意乱,只斗得十数合,跳出圈外,转身飞奔疾走。赶到一处,火光中,又有李开疆、鲁俊二人带着一队冒充官军的强盗拦住去路,李开疆大叫:“休教走了白莲妖首,兄弟们奋力向前待捉将去领功。”杨顺我大怒,挺枪杀将上去,李开疆自然无法抵挡,鲁俊本就不想助李开疆为虎作伥,带着喽啰尽皆散开。

    杨顺我奋勇沖过,望火光稀少处而走。走不多远,只见数百教众和一员旗主,尽在仓皇逃命,后面追赶的都是强盗,如飞而至,为首一人,乃是铁弹子姚安。那旗主一见教主,勇气立增,回身再斗,不料三五合,被姚安一刀了帐,教众一齐散走。杨顺我气忿填胸,直前相搏。斗到十多个回合,只见贼众渐行围逼拢来,杨顺我一看头势不好,立刻突围而走。那杨顺我倒提钩镰枪,好容易奔过一段,又撞见百来自家白莲教众,只听得都在叫苦:“教主,不好哩,王森、徐鸿儒、王好贤、张柬白放火烧了白莲厅,杀死了许多教众,都反了出去了。”

    杨顺我此刻懊丧万状,平时自负,生死存亡之时却中了人家奸计,恨不立刻找寻到王森,一枪刺他个透明窟窿。正没做理会处,忽然教众们齐声叫苦,杨顺我上前看时,只见此时白莲峰上营寨尽都着火,红光满天,望去分外清楚。只见当先两条大汉,一个舞动双滚刀,一个使展铁棒,又是马三道、李守才追来,如两头虎入羊群一般,左沖右撞,逢人便杀。杨顺我神丧气沮,无心再战,迈开大步,拣向空处而走。怎知斜刺里又撞出一批捕快,当路的却是南方六省总捕头洪一贯,紫金八卦刀高擎手内,吼叫如雷。

    杨顺我斗无数合,慌忙回头,又见右边拥出许多火把,为首一人大叫:“杨教主别来无恙?徐鸿儒在此!”杨顺我气怒难禁,举枪便刺,没多几合,徐鸿儒招架不得,虚晃一剑,跳出圈外就走。杨顺我拼命追赶,迎头又来了一队人马,徐鸿儒忽然不见。只听得有人冷笑道:“白莲教怎么自己内讧起来了!我李展烽看不过了!”火光影里,就有一人飞抢上来,手舞三截棍,迎着便斗。

    不到五个回合,又来一人,舞动短戈,大喝:“江炜良来也,且向你借颗首级。”杨顺我力敌二人,且战且自寻思:“如今四面是敌,单人独马,久战何益,不如快走。”一枪拨开二人兵器,夺路就走,如狼似虎,谁人禁得,径行突围而出。却说杨顺我弃了李展烽、江炜良一路奔驰,仰望白连峰上望见自家营寨,正烧得一片通红,火光沖天,四面八方尽是喊杀之声。正走之间,听得背后有人赶来,回头从火光中望去,一簇人赶的很快,不知是官兵,是捕快,还是自家白莲教众。

    近前看时,却是黎玉遥和数十败残教众,一个个气喘吁吁,十分狼狈,便问道:“黎堂主,你从何来,因何狼狈如斯此?”黎玉遥道:“我杀得昏了,啥都不记得了,只记徐鸿儒起手杀人放火,并看见李健辉、罗心怡夫妇率教众拒战,一路廝杀出外,要寻教主,忽地撞来一队人马,一搅就此搅散,不见了李氏夫妇。俺们东奔西突,且斗且走,到得这里,只剩得这几十个。”杨顺我叹口气道:“不料败到如此田地。”黎玉遥道:“都是教主太相信人,不想反中奸计,如今却投何处去?”

    说罢待走,教众忽地叫喊起来,黎玉遥、杨顺我看时,一队人马着地卷将来。黎玉遥道:“教主先行撤离,属下可不要命,也要保得教主平安脱身。”杨顺我此刻淒惶万分,便说:“拼一下吧,不见得没有生路。”二人只说得几句话,五百多人早已沖到,为头两人,一个使杆短戈,一个舞把三截棍,杀气腾腾,胜过凶神恶煞,却又是江炜良、李展烽杀到。当下江炜良直扑杨顺我跟前,李展烽和黎玉遥放对,彼此战在那里,舍命相搏。

    斗得正酣,杨顺我瞥见横里又撞出一彪人马,为首的却是铁弹子姚安,蜂拥而来。杨顺我思量道,倘若被这批人围困起来,脱身不得,肯定就是死路一条。于是杨顺我便一枪逼开江炜良,看见黎玉遥还在被李展烽纠缠,就想过去帮忙。江炜良见状肯定不肯放过,一摁戈柄上得机关,戈头飞出,直取杨顺我。杨顺我听得背后有金刃破风之声,回身用钩镰枪挡开。只得叫了一声:“黎堂主珍重,我俩各自杀出重围吧!”说罢便冲出垓心,提气狂奔,顾不得黎玉遥和数十教众,自己拼死逃命。

    杨顺我一路过去,又逢到好多捕头官军,闻香红封,都是说前来擒拿白莲教头目的,见了杨顺我就要想拿捉他的。几经苦战,始得脱身。也曾撞着不少流兵溃卒,都在叫苦不迭,喊说官府厉害。杨顺我再也不管,单枪匹马,自顾逃生,不知奔过多少路,听喊杀之声渐渐远了,才透过一口气。回头再说黎玉遥耍圆那颗流星锤,挡住三人。须臾间,只见姚安那柄雁翎刀,被流星锤索子绕着,两人尽力相扯。

    江炜良短戈已刺到黎玉遥面前,黎玉遥一手急抽鸳鸯钺相抵。只听得蹦的一声,钺戈相撞,两人手臂都是一麻了。李展烽又舞起三节棍杀来。黎玉遥心道:“我命休矣了!”究竟黎玉遥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