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王护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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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莽夫刺储执廷杖 庸医媚上献红丸

    却说当时张差扑过来要掐住郑国泰脖子,要要挟他放了李玉桦和张巧巧。但说时迟那时快,张差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右膝一麻,腿脚站不稳,右膝单膝跪地。张差定眼一看,那个原来护持着李玉桦的年老练家子护在郑国泰身前。张差满面通红,青筋暴现,双眼圆睁瞪着那练家子,两眼布满血丝。那练家子道:“不用如此盯着本掌门,要知道,败在本掌门手下的人多的是,不差你一个!”

    郑国泰得意地道:“这位就是嵩山派掌门邱剑霜,你膝盖能受他一衣袖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刘成看见双方动手了,关键是张差还是自己带来国舅府上的,郑国泰要是怪罪下来自己就吃不消了,于是立马上前圆场道:“既然邱掌门武艺高强,为何不让邱掌门去行此大事?”

    邱剑霜一边摇头一边捋着胡须笑道:“武当派溪泉老道的徒儿阮鹤亭抢了本掌门的《思过剑谱》,我正想找他报仇,后来听闻他到京城,说啥为了应对蒙古科尔沁部郡主敏真的挑战。本掌门要先去截着阮鹤亭那竖子报仇,免得他死在那敏真郡主手中,本掌门就会遗憾终生!其他事,本掌门也无暇管顾!”

    郑国泰狞笑道:“邱掌门,给本国舅割下这个张差的一只耳朵,这事有暇管顾了吧?”邱剑霜也笑着点头道:“此事乐意效劳!”说着从怀中掏出匕首,一步一步向张差走去。李玉桦扑上前护着张差,张巧巧向郑国泰跪求道:“国舅爷,别伤害他,他什么都会答应的!求求你高抬贵手,别跟这刁民一般见识!”

    郑国舅看见有人跪求自己了,这才下了一些气道:“别说本国舅心胸狭隘,如果他肯听从贵妃娘娘和本国舅行事的话,今日之事本国舅就一笔勾销!邱掌门,麻烦你和你高足把李玉桦、张巧巧带回去。刘老公,你把这疯狗带回去好好教养!!”说完头也不回地入内了。

    张、李二女被邱剑霜师徒拖着回去。李玉桦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哭道:“夫君,我俩在郑府过得很好,国舅爷真的对我们两很好,你放心吧!”张巧巧道:“五儿,谁让我们是穷哭人家的儿女,认命吧,好好替贵妃娘娘和国舅办事,别作无谓的抗争了,我们斗他们不过的!”张差奋力扑过去,无奈一来膝盖穴道被点,二来被刘成拖住,眼睁睁地看着家姐和妻子又被拖走,不由得放声大哭。

    刘成看见张差一个铁铮铮的男子汉如此撕心裂肺的哭,也不忍了,温言道:“你姐说得对,怨就怨自己生在平民百姓家,和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是斗不过得了。与郑氏姐弟作对肯定是条死路,好好替他们出力说不定还有活路……”张差也无法,哭累了就跟着刘成出郑府到京城南临大兴县一间事先准备好的四合院住宿。

    当晚,张差一直辗转反侧,一直没睡着,自己家姐的话和刘成的话一直在脑海回荡:现下姐姐和妻子捏在郑国舅手中,自己逃又逃不掉,要打吗,又打不过嵩山派掌门邱剑霜。一直思量道东方鱼肚白,张差都没合过眼。

    早饭之时,刘成看见张差精神憔悴,知道张差肯定冥想了一夜了,便拿来一个金壶和一个银壶道:“你呀,要好好珍惜这机会。天底下有多少人想给贵妃娘娘和国舅爷办事却没这福分。这些是国舅爷打赏你的,你好好干。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张差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这些黄白之物,自己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贵重的事物,于是一咬牙,把心一横道:“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吧!但事成之后我姐和玉桦必须毫发无损地回来,先前贵妃娘娘答应过的田地也必须兑现!”刘成一听,满心欢喜,赶快吃完早饭进宫报知郑贵妃,不提。

    早饭后,张差也开始苦练棍法。接下来的日子,张差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棍法,庞保、刘成两位太监轮流给张差送饭来。很快,到了五月初四清晨,庞保押着一驾马车来到大兴县张差的住处。张差上了马车,看见马车中有一担柴草。庞保看见张差上了马车,便赶马回京。张差问道:“庞老公,为何不让我直接担着柴草进京?”

    庞保道:“大兴县虽然京郊,但无论如何都是离京城有距离的,你又担着柴草,能用马车载你一段路就载一段路吧。”张差道:“不怕,我有的是气力!”庞保道:“你留些气力在办事吧,别乱用!如果气力不计,没能除掉那人便失手被擒,贵妃也不帮你!”

    二人进了京城城南的外城,来到内城的宣武门前,已是正午时分,二人便在宣武门附近停下。庞保道:“内城的便装锦衣卫、东厂番子不少,我俩还是先下马车,在这附近吃过午饭在走进内城吧。”张差依言挑着那但柴草下车。午饭过后,张差挑着柴草跟着庞保来到皇城的大明门前时,已经是未时和申时交替之时了。

    进了大明门,来到承天门前,只见一个长着络腮胡须的文官骑马带着一对骑兵走过。庞保叫道:“刘御史,今天轮到你巡城了?”原来这位刘御史是今天的巡城御史刘廷元。巡城御史隶属于都察院,负责巡查京城内东、西、南、北、中五城的治安管理、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等事。

    刘廷元看见庞保带着一个挑着柴草的乡下人进宫,拱了拱手道:“原来是庞老公,这大热天时您从哪回来啊?这位挑柴草的小哥又是谁?”庞保道:“明天端午节了,贵妃娘娘担心宫中御膳房的柴草不够用,于是便命奴才从外面购置。”刘廷元道:“原来如此,那不阻扰老公公了。您请便吧!”

    庞保与刘廷元作了别,带着张差进了皇宫。穿过皇极殿前的广场,走过回廊,绕过御花园,张差便跟庞保来到御膳房。还没进御膳房,便听得管事太监彭智大声喝道:“李傻子,你还不快把雄黄酒给太子殿下端去!?像根木头一般愣在那里干啥!?一把年纪才进的宫,不是给面子孙老公咱家都懒得收你!”

    庞保心中好笑道:“这老彭火气还那么大,今天又不知道是哪个小厮挨骂了?”庞保领着张差刚要进御膳房,就和从里面出来,一个慌慌张张微胖的四十来岁的火者(受阉的御厨仆役)撞个正着,雄黄酒也差点没泼洒。那火者急忙向庞保赔礼道歉,又急急向慈庆宫走去。庞保一听,低声对张差道:“那人所去的慈庆宫就是太子寝宫,赶快放下柴草,跟着那人过去!”张差依言,放下柴草,抄起担挑就跟着那火者去了。

    庞保进了御膳房,便笑着问彭智道:“老彭,为啥又发那么大火?”彭智道:“我们御膳房收火者,肯定都是收年纪小的,从小好教养。那傻不拉几的李进忠是肃宁人,四十来岁被债主追债,被逼无奈自攻,幸好遇着孙暹老公。你知道啦,孙老公当时还是司礼兼掌印太监,宫中宦官的领头人,所以碍于他的情面我们就收留他当了一名火者。但那人又笨又蠢,怎么教都学不会,老是惹上司发火,孙老公死了后,他可就没靠山咯!”

    希望看官还记得,那火者就是被李开疆、范文程、冯三逼得自宫的魏进忠,后来改名李进忠,因缘际遇向司礼监孙暹献上半块羊皮,觅得个入宫的机会,被分派到御膳房当了个最低级的火者。此次李进忠被张差尾随行刺太子,也是因缘际遇,合当此阉人飞黄腾达。

    话说当时张差跟着那李进忠,穿廊过园,来到一宫殿前,李进忠就不见了。张差抬头一看,看见宫殿名赫然就是“慈庆宫”三个大字!但张差是一个不认字的莽夫,他也不知道此处是否慈庆宫,只知道跟丢了李进忠。于是他探头探脑地摸进慈庆宫,想找找李进忠。岂料张差刚摸进慈庆宫的一道门,猛然便迎头撞到两个老宦官走出来。

    两个老宦官见有个樵夫打扮的人鬼鬼祟祟摸进太子寝宫,知道肯定不怀好意,当下便厉声喝问:“你是何人,到此有何居心!?”张差不想此次意外导致行刺太子事败,便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是一个樵夫……挑着柴草跟着庞保老公到御膳房……庞老公让我跟着他结账……但我跟丢了……”两个老宦官看见张差支支吾吾,便质问道:“你胡说,庞老公是郑贵妃的贴身太监,买柴草御用监不去,尚善监不去,偏偏庞老公去?你肯定到慈庆宫来图谋不轨!”

    张差一听“慈庆宫”三字,心中狂喜。但他还是怕自己听错,便定了定心神又再问道:“此处真的是慈庆宫!?”两个老宦官又喝道:“对,此处便是太子殿下居住之慈庆宫!识事的快走,不然咱家喊来大内侍卫赶你出去!”张差一听,精神抖擞,一舞手中扁担,左右开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倒了两个老宦官,然后便闯进慈庆宫中。

    两个老宦官小腿被张差打断,深知此人力大,便大声叫道:“救命啊,有人杀了进来,要对太子殿下不利啊!”一群宦官闻声而至,人手持有一根廷杖。廷杖是明代皇帝用于惩罚大臣打屁股的粗大棍子。终明一朝有无数大臣死于廷杖,可见这廷杖之厚实。一众宦官一齐动手,舞起廷杖向张差砸来。张差急用扁担架住,顿觉得力沉。张差心想:“如果能抢来一根廷杖,我的气力能更好施展!”

    说干就干,当时一名宦官廷杖当头打下,张差侧身避过,一扁担便打在那宦官的前臂上。那官宦臂骨断裂,当场疼得晕了过去。张差抢来了廷杖,感觉分量就手,心中大喜,于是奋起神威,一直打进二重门。宫中呼喝声,号救声响作一片。此时,一名十岁的锦衣小童手捧蹴鞠蹿了出来。众宦官大惊叫道:“拼了命,也要保护皇长孙殿下!”

    张差一听那小童是皇长孙,心中喜道:“把那小童挟持住,即使杀不了太子也能要挟他全身而退!”于是把出些许本事来,一轮乱棍把那群宦官打得东倒西歪。击倒那群宦官后,张差扑跳到皇长孙跟前。皇长孙吓得哇哇大哭,跌坐在地。张差正要擒拿,突然感觉有人抱住自己的右脚小腿。张差低头一看,居然却是方才自己跟踪的火者李进忠。那李进忠大叫:“皇长孙殿下快逃!”

    张差急了,举起廷杖就要向李进忠背脊杵去。突然觉得右手手腕一麻,张差一看,不知道何时手腕上插着一根金针。李进忠趁机抱着皇长孙,跑到一位十八九岁的昭仪身旁。那位昭仪名叫范苑萍,湖广蕲春县人,乃药王李时珍得意弟子庞宪之徒,江湖人称“妙手回春”,后来进宫当了太子朱常洛的昭仪。此人学得师父师公的医术,善用暗器金针。

    当下张差知道范苑萍用金针暗算自己,怒不可遏,挥起廷杖便向范苑萍扑来。突然听得脑后风响,张差低头避过,在抬头转身看时,原来早已有一位亲军都卫府都统手摇铁折扇站在自己身后。那位都统拱手向范苑萍行礼道:“梁轩来迟,请娘娘赎罪!”范苑萍点头道:“梁都统救了我和皇长孙一命,有功无罪!”梁轩道:“烦请娘娘保护皇长孙殿下回避,等梁轩擒拿此贼!”范苑萍点头应允,便和李进忠护持着皇长孙离去。

    张差看见梁轩坏了自己的事,大怒,舞起廷杖,使的是“智深疯魔杖的杖法”,那廷杖排山倒海,直压向梁轩手中扇上。梁轩见他来得凶猛,哪里敢怠慢,扇子呼啸一声展开,用尽平生之力,要架下他这致命一击。只觉得烈风刮来,梁轩顿觉眼前金星乱舞,扇子上尽是沉重,几乎脱手,心中暗叫不好,拼尽死力,硬生生架住。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张差见他挡得吃力,知得他的力气远不如己,巨杖捍然碰击,棍影闪闪,虎虎生风。

    梁轩哪里抵挡的住,一把扇,舞得不成章法,勉强支持得三十回合,节节败退。张差见他败象已呈,自信满满,立心要胜他,好夺回士气,大吼了一声道:“梁轩老小子,看我绝杀!”施展出平生所学,廷杖天罗开山、昆山碎玉、石破天惊,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过一招,上下翻飞,快若大鹏展翅,一飞冲天,扶摇直上九万里!梁轩惊觉四周杖山杖海,眼睛耳朵俱自废了一般,哪里见得张差身影,此招唤做:苍鹰舒距,端的是万分厉害,罕有其敌。

    梁轩心中暗叫:“此人实在凶悍,吾命休矣!”扇子犹遇到飓风暴雷一般,被大杖掀起,梁轩拿捏不住,扇子脱手,长叹一声,闭目待死。只听得一声巨响,大杖已被一尘拂卷住甩开,梁轩惊喜莫名,视之,正是内官监韩本用,叫道:“韩老公,还是你来的及时!”这韩本用四十来岁,乃四川重庆府大足县人,身负家传绝学至阴至寒之“太阴神功”。张差怒道:“臭阉狗,方才我正要取胜,你竟坏我好事?快报名受死!”

    韩本用笑道:“休要忿怒,梁总管今日身上有恙,自是敌你不过。某自知乃刑余之人,贱名不足挂齿,愿领教高招!”张差正是得胜之际,见得先前一个蛮有模有样的亲军都卫府都统给自己斗败了,何况是这等经过阉割之人?于是大杖一摆,笑道:“老阉人要来便来,你便是两个一起上来,老子也不怕!”韩本用心道:“这家伙傲则傲也,倒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又道:“还请指教!”尘拂一振,摆开门户待张差来攻。

    张差笑道:“好!”尘拂廷杖,交织一起。梁轩在一看着这惊天一战,目瞪口呆,心中叹道:“这韩老公,年纪虽大且为残疾之身,但业艺却远远凌驾于我之上!”但见得韩本用清啸连连,气贯长虹,那张差那里肯输于这老阉人,杖上威力,远胜先前,急劲千钧,大有劈山为壑之势,两人狠斗九十回合,怎分得出胜负。张差猛招迭出,得意之作“巨涛鼓岸”:看似平平而过,实质惊涛骇浪,鲨鱼猛兽,深藏珊瑚之中。

    韩本用看出端倪,知道此招凶悍绝伦,竟笑逐颜开,跃跃欲试,欢声道:“来的好!”尘拂一摆,乾坤交泰,日月凌空,“残月锁漪”使将出来,横空变幻,任是暗流汹涌,旋涡无底,只见得明空一轮明月普照,江舟悠然,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早化暴戾为祥和。张差大惊,正欲抽杖变招,韩本用哪里容的他有喘息变招之机?只听得韩本用清啸一声,尘拂随声而至,那尘拂潇洒飘逸,行云流水,犹如书写兰亭,恰似天空九星环绕,把张差裹在轴心。

    张差抽杖不及,只得让韩本用狂攻直逼,风啸云旋之下,张差只觉头昏脑胀,胸前教韩本用尘拂扫过,胸口憋闷,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那张差虽然口吐鲜血,但手中之廷杖仍不敢放,兀自乱舞不休。梁轩和一众侍卫早已把张差围定。韩本用见张差收了内伤仍在猖狂,叹了一声气。当时,范苑萍早已把皇长孙朱由校交与奶娘客印月看顾,自己则陪着太子朱常洛出来。太子看见一众侍卫一把张差团团围定,也不惊慌。

    范苑萍手再一扬,一支金针又射向张差。张差吃过一次亏,此次有防备了,用廷杖拨开金针。韩本用瞅准个间隙,一掌轻轻拍在张差的背心。张差打了个冷颤,全身发抖。梁轩抢上前点住张差穴道,终于把张差制服了。韩本用和梁轩押着张差到朱常洛跟前,听后太子殿下发落。朱常洛道:“梁都统,此人交给你依律法办吧!皇长孙经此事受到惊吓,本宫看看皇长孙有没被吓坏了。”说完和范苑萍转身入内。

    梁轩见太子说得含糊,自言自语道:“此人行刺储君,我怎敢擅自发落?”韩本用笑道:“梁都统,你平时精明,可为何现下却糊涂呢?依照《大明律》,何处事发,何处审讯啊。”梁轩苦笑道:“说得倒轻巧,事发皇宫,难道让当今圣上审案么?”韩本用道:“那你就交给今日的巡视皇城的御史吧。”梁轩觉得有理,便依言和一众侍卫押着张差出宫。

    来到皇城大明门,梁轩问守皇城卫兵:“今日巡视皇城的是哪位御史大人?”卫兵答道:“回梁总管,今日负责巡视皇城的是刘廷元大人。”正问间,听见锣鼓开道,皇城巡视使刘廷元来了。梁轩命手下侍卫上前截住刘御史,并把刘御史带过来。刘廷元向梁轩行过礼后,梁轩告知刘廷元事发经过。刘廷元想起先前是郑贵妃的贴身太监庞保带张差进宫,又知道郑贵妃素来不喜皇长子朱常洛被册封为太子的,现下发生此等事件,心中叫苦,但无奈今天的确是自己负责巡城,便硬着头皮把张差接下。

    朱常洛带着范苑萍回到寝宫内,看见朱由校乳娘客印月在哄朱由校吃珍珠末定惊呢。但朱由校就是不吃,一直摇头。在一旁的李进忠瞧见客印月美艳,早已起了心。看见客印月因为皇长孙不肯吃珍珠末而眉头深锁,李进忠便陪着客印月逗朱由校笑。朱由校被李进忠都笑了,便开口吃珍珠末。太子进来,便对李进忠道:“本宫听范昭仪说道,是你从刺客手下就走皇长孙的。”李进忠急忙上前磕头道:“护持主子,此乃奴才本分之事!”

    太子道:“很好,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位老公手下当差?”李进忠道:“回太子殿下,奴才名叫李进忠,在御膳房当一名火者!”太子道:“有功就是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李进忠道:“奴才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一辈子伺候皇长孙殿下!”朱由校也抱着李进忠的手臂。太子道:“好,本宫如你所愿,从明天起,你不用回御膳房了,跟着西李伺候皇长孙吧!”当下李进忠听得自己不用再回经常被欺负的御膳房,不禁大喜,从此便一直陪在朱由校身边。

    原来皇长孙朱由校的生母王选侍是太子众多选侍中的一位。另外,太子还有两位李选侍,一个就是后来得李康妃,还一个就是后来李庄妃。为了区分这两人,太子就把李康妃称为西李,而李庄妃则被称为东李。王选侍所生的朱由校是长子,母以子贵,地位仅在太子妃之下。太子妃病逝后,王选侍便成了太子宫中地位最高的一个。西李对王选侍既妒又恨,仗着得朱常洛宠爱,经常凌辱她,有一次竟将她殴打致死。结果朱常洛不但没责罚西李,还把年幼的朱由校交给西李抚养,把次子朱由检交给东李抚养。

    自从梃击案发后,太子一直想知道梃击案的审讯结果如何,张差的背后主使是谁,奈何万历一直对内宫封锁案情,因此宫中人等对此都一概不知。太子几次追问亲军都卫府都统梁轩,梁轩也是三缄其口。五月十九日,梁轩巡逻经过慈庆宫,看见太子的近侍王安扶太子上了轿。送走了轿子后,王安看见梁轩走过来,上前行礼道:“梁都统有礼。”梁轩看着太子的轿子远去了,便向王安还礼道:“王老公有礼。”

    王安走近,低声问梁轩道:“上回那位巡城的刘御史恐怕碍于郑贵妃的情面,不敢审讯张差吧?”梁轩大吃一惊,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急忙把王安拉倒廊下问道:“王老公你如何得知此事?”王安不慌不忙道:“日前刘御史还向咱家诉苦道,审讯吧,怕得罪郑贵妃;不审讯吧,怕得罪太子殿下。烦恼非常……”梁轩:“这刘御史真是的,陛下说过,案情不可向内宫透露!”

    王安笑了笑道:“有啥不可透露,此事已在慈庆宫通了天了,昭仪皇孙、东西二李、客氏进忠,哪个不知?”梁轩叹气道:“现在已经不是刘御史在烦恼此事了,已经是刑部侍郎张问达烦恼此事了。”王安点头道:“噢噢,对,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会审了!”梁轩摇摇头道:“三法司都应付不了此事,已经是十三司会审了啊!”王安道:“啊,那就是把全国十三个省的刑部郎中都召回京城审理此案?”

    梁轩道:“对,所以把案件审理清楚了,张差乃是白莲教支教红封教的护法,红封教总坛在蓟州井儿峪,教中还有副教主马三道,李守才、孔道两位护法。红封教的发源地原来就是大兴县!”王安不动声色道:“看来红封教的教主就是郑贵妃本人了……”二人正说间,突然有人从慈庆宫走了出来,怒容满面。梁轩一看,大惊失色。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太子朱常洛!

    原来此为王安计谋,先前王安已从尚善监彭志处得知,梃击案案发当天看见郑贵妃的贴身太监庞保带着张差进宫的,便猜度此时肯定与郑贵妃有关。于是王安便打算用郑贵妃来试探梁轩。然后王安便和太子定计,让范苑萍穿着太子的衣服上轿,让梁轩误以为太子已经离开慈庆宫。太子本人在慈庆宫门后偷听,梁轩把王安拉倒慈庆宫廊下所说的,太子听得清清楚楚。梁轩为人耿直,做梦都没想到太子和王安算计自己。

    当下太子一言不发,怒气冲冲地上了轿往乾清宫去了。梁轩慌了,先前皇帝想群臣千叮万嘱不能让太子知道此事,想不到还是自己透露了风声。于是梁轩急急忙忙追上前跟着太子去,一边走一边解释是自己口误,恳请太子殿下原谅。太子一边走一边骂道:“先前郑贵妃早已恃着父皇宠爱,要让三皇弟坐这太子之位。幸好父皇圣明,不忘组训,本宫才有幸被封为太子。不想十数年过去了,那贵妃居然还死心不息要对本宫不利!”

    到得乾清宫,宫人告知太子,万历到坤宁宫找王皇后去了。太子一听,心中道:“也好,父皇一向宠信郑贵妃那贱人,此次正好让皇后评理!”想罢便起轿转往坤宁宫。梁轩一边跟前去坤宁宫一边心想:“我得跟着太子前去,向皇上禀明是被王太监算计,并非我嘴疏。”正走着,梁轩看到郑贵妃的轿子也过来了,不禁失声叫道:“郑贵妃的轿子!”太子一听便喝令轿夫加快脚步。

    当时万历正在坤宁宫和王皇后商量如何处置梃击案的审讯结果。王皇后被万历冷落了多年,一心效法李太后,对朱常洛多关心。今日突然见万历来到,连忙上前迎接问道:“今天是什么风把皇上吹来见臣妾?”万历把梃击案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告知王皇后。王皇后猜到万历此行为何,便道:“此事臣妾亦做不了主,必须当着太子殿下讲明。”万历一听,甚为难堪,一边是自己的爱妾,一边是皇储太子,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判案。忽报太子前来,万历心中大惊道:“太子肯定是到过乾清宫知道朕来了坤宁宫才过来的。此时前来,莫非案情太子已知悉?”

    通传后,太子朱常洛进了宫,向万历和皇后跪拜请安后,起来便道:“父皇、皇后,儿臣觉得,张差所为,必有主使!”皇帝一听,横了跟着太子进来的梁轩一眼,梁轩正要开口说明事实。正在此时,宫人传话:“郑贵妃到!”未等万历传见,郑贵妃闯了进来,顿足戟指指天发誓道:“如果此事真为奴家所为,就让奴家死一万次!让奴家全族受诛!”万历一听,勃然大怒道:“这是皇室大事,你家人的命值几个钱?你即使全族死光谁会稀罕?”

    万历为人谦和,朱常洛一辈子很少看见父皇发如此大火,当下还是觉得不如自己息事宁人,当下便改了口风道:“儿臣觉得此时应该就是张差一人所为,就在他身上了结好了。”万历深爱郑贵妃,方才那话一出就已经担心刺激了爱妃,但自己太子被行刺一事兹事体大,所以处理起来也容易上火,故此气话冲口而出。本来就后悔万分、骑虎难下的万历听到太子说出如此体贴的话,就顺着台阶下来,连忙说道:“哥儿说的是!”(注:明代帝后等长辈称皇子“哥儿”。)

    郑贵妃见皇帝太子都已宽恕自己,但无论怎么说,张差都是自己的贴身太监庞保、刘成带进宫的,心想一来为了讨好皇帝和太子,二来为了给个交代,便道:“臣妾身边的两个狗奴才带人进宫行刺哥儿,万望陛下处罚。”万历点头道:“着内官监太监韩本用待人前去缉拿!”梁轩跪禀道:“陛下,此时乃卑职本分,请陛下把此时交予卑职办理。”

    万历哼了一声道:“你也别想摘出去,你到井儿峪去,把马三道、李守才、孔道三人捉拿归案!如有一人漏网,杀无赦!”郑贵妃听了心中一惊,不过想道保帅就要忍痛弃车,也就不敢作声了。梁轩听了更是后脑一凉,他摸了摸脖子道:“陛下,让卑职一人捣毁几十人占领的红封教恐怕力有不逮……况且听闻总坛井儿峪易守难攻……卑职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恐怕捉拿不得红封教妖人,有辱皇命……”

    万历点头道:“对此朕已有主意,朕写一道诏书,你就可以到营州右屯卫,找指挥使朱国彦,让他出兵助你剿灭红封教。”稍后,万历写成圣旨,让梁轩领着出宫。梁轩出了大明门,撞着韩本用和一名捕头一人一个押着庞保、刘成回宫。梁轩上前招呼道:“韩老公,凭你的本事,居然还会让这二人逃出了宫?”韩本用笑道:“这二人事先听得风声,化妆逃跑,幸好这位六扇门的洪一贯洪捕头和咱家同力抓拿此二贼。”

    还没等二人说完话,韩本用发指,点中二人穴道。洪一贯骂道:“你们还说不关你们事?不关你们事为何你们身上有红封教妖人的衣服?”说完把几件红封教的衣服朝庞刘二人脸上扔过去。梁轩道:“阁下应该就是六扇门南七省总捕头洪一贯捕头?”洪一贯连忙抱拳还礼道不敢。韩本用问道:“梁都统何往?”梁轩便把皇帝让他领旨前往井儿峪讨平红封教一事说出。

    还没说完,只见洪一贯突然跪下,泪如泉涌道:“求梁都统带小弟一同前往!”梁轩和韩本用都慌了手脚,连忙扶起洪一贯。洪***:“小弟并非想要和梁总管争功,而是要为兄长报仇!”梁轩不明其意,洪一贯便把杜学仁如何在莲花山被白莲教杀害一事说出。

    梁轩听得沉默了一阵,点头应允:“杜捕头惨死,愚兄明白洪捕头的心情,正好愚兄愁一个人拿不下那井儿峪,洪捕头愿和愚兄前往,剿灭那白莲支教红封,再好不过!”洪一贯便把庞保、刘成一并交予韩本用。梁轩捡起地上的红封教衣服,和洪一贯回到六扇门取马,便和梁轩一同策马前往蓟州。一路上,洪一贯便和梁轩说起先前自己在莲花山知悉的白莲教内乱之事,梁轩记在心中。

    经过两天一夜,二人来到了蓟州城外的一个三叉路口。这梁轩是顺天府玉田县人,离蓟州不远,他指着这三个路口对洪一贯说道:“洪捕头,这右边的路口是前往蓟州东边的营州右屯卫;这正中一条路是前往蓟州的,左边那条路是前往蓟州东北的井儿峪。井儿峪四周环山,只中间一个山口,却让红封妖人建关隘封住。愚兄觉得,我们俩最好分两路去,一人前往营州右屯卫向朱指挥使请援兵,一人潜入井儿峪,在官兵攻打时里应外合,开门接应,如何?”

    洪一贯拊掌称赞道:“此计甚好,小弟愿往井儿峪做内应!”梁轩道:“恐有不妥,听庞刘二太监道,红封教先前到广东莲花山与白莲教争位,洪捕头于彼与之交过锋,洪捕头如若在井儿峪被人认出,恐怕不妥。”洪一贯虽然心急要为杜学仁报仇,但也觉得梁轩所说不无道理,于是便点头应允。梁轩把万历的圣旨交予洪一贯,洪一贯接过,便策马往营州右屯卫飞驰而去。

    现下却说梁轩,带着先前捡起庞刘二太监索留下的红封教衣服,来到井儿峪附近。梁轩下马,换了衣服,但心想:“衣服虽然换了,但自从梃击案发至此已有半个月有余了,恐怕井儿峪的关隘早已紧闭了,如何混进井儿峪是好呢?”正在冥想之际,忽听得由远而近一阵喊杀声传过来。梁轩抬头一看,看见一群红封教教众追杀一男一女二人。

    红封教为首一个手使双滚刀之人大骂道:“李健辉、罗心怡你两个白莲余孽,还不快快受死?”罗心怡回骂道:“郑贵妃这教主现下都自身难保,我就要看看白莲尊者何时惩治马三道你这个红封教副教主!?”原来当晚闻香教和红封教同时反出白莲教时,李健辉夫妇二人双剑杀出重围,和教主兄弟并黎玉遥、陈松夫等人失散了。

    他夫妇二人发誓一定要找红封教复仇,经过大半年时间终于从广东来到了直隶。但这阵子因为张差行刺太子,红封教怕官府来报复,因此的确是闭关不出的。但李氏夫妇二人前来关前叫骂,马三道、李守财便让孔道守关,二人带着二三十个红封教教众下关与李氏夫妇交战。马李二人武功本就比李氏夫妇稍高,更兼有那二三十个红封教教众围上来助阵,于是李氏夫妇便败退下来,正正被梁轩碰着。

    梁轩先前在前来蓟州的路上已经听洪一贯说过莲花山的事,又听得方才红封教首领骂二人是白莲余孽,便大概猜得白莲教与红封教的恩怨了。于是梁轩便从地上抹一些泥,擦到自己的脸上和衣服上,撞着风尘仆仆的样子,上前便截住李健辉、罗心怡二人。李氏夫妇看见一个穿着红封教衣服的人挡住去路,知道此人是敌非友,为了夺路,夫妇二人合力双剑猛攻梁轩。梁轩挥舞铁折扇迎敌。

    梁轩其实敌不过李氏夫妇二人合力,更何况李氏夫妇为了夺路,当然合力猛攻。但梁轩阻了一下,红封教众人便围了上来。李氏夫妇二人心一慌,手脚更加忙乱。罗心怡被李守才一铁棍打中小腿,跌坐在地。李健辉急忙救护爱妻,马三道和一众红封教弟子刀剑已架到李健辉脖子上了。李守才下了二人手中长剑,喝令教众把二人绑了。马三道上前问梁轩:“你是本教教众?”

    梁轩听方才罗心怡的谩骂,知道此人就是红封教副教主马三道,便行礼道:“小人梁小二,去年跟马副教主你到广东东莞莲花山远征白莲教,后来因乱失散,未能归位,故此小人花了大半年时间从广东回来直隶井儿峪。马副教主和李护法都来抓这两个白莲余孽,孔护法和张护法留守井儿峪吗?”梁轩先前听张差的供状,知道马三道使双刀,李守才用铁棍,方才看见有人用铁棍打伤了罗心怡,便猜想跟着马三道出来的应该就是李守才了,便大胆说出,幸好说对了。

    马三道自从张差落网,知道朝廷早晚会前来井儿峪攻打,也担心会有朝廷鹰犬混进井儿峪来做细作,更兼前去广东的红封教教众的确有失散的,却没有自己回来井儿峪的。马三道便问道:“其他人都没见回井儿峪来,你为何回来?”梁轩道:“小人是这蓟州旁的玉田县人氏,故此如何都得回直隶老家来。”马三道冷笑道:“红封教教众哪个不是直隶人氏?他们有谁回过来了?你也大可以自己回玉田乡下,老夫也不会到你家找你。莫非你是朝廷的鹰犬,前来做细作的不成!?”

    梁轩还想解释几句的,突然从南而来的一阵杀声,原谅洪一贯请来了营州右屯卫的朱国彦的军兵杀来。梁轩道:“先不说,朝廷大军来到了,回井儿峪再说吧!”马三道道:“不消你说!”然后喝令李守才并红封教教众带着绑起来的李氏夫妇,往井儿峪关隘方向撤去。营州右屯卫指挥使朱国彦和洪一贯带着军兵在后紧追。红封教众人进了关隘,孔道来迎。马三道便喝令手下把梁轩绑将起来。梁轩抗辩道:“为何绑我?”

    李守才冷笑道:“你前脚刚回来,朝廷兵马后脚就跟上,你不是细作谁是细作?”此时,朝廷兵马一把井儿峪团团围定。其实马三道、李守才也吃不定梁轩是否真的失散的教众。如果他俩早分辨出来,当场就会把梁轩斩了。先前看到梁轩拦截李氏夫妇的武功红封教众人人又少,故此马李二人思量把这梁轩带回井儿峪审问清楚。如果真的是自己人固然好;如果是细作在井儿峪内有几十个教众,也不怕梁轩能耍出啥花样来。

    梁轩慌了,心想:“我死不打紧,但是有负了皇恩!本想和李氏夫妇合力在关隘内解决红封教,但一来现下李氏夫妇被捆绑着,二来方才自己一直没机会跟这夫妇二人说明来意,这下如何是好?”眼瞧着两个红封教教众手持刀剑上前来就要绑自己了,自己现下发难却没有十足把握。正在慌乱之际,突然其中一个叫持刀教众转身把刀架在马三道脖子上,身法之快,诡异无伦。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教众已到了马三道身后把马三道挟持住。

    这下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梁轩打量一下那挟持马三道的教众,只见那人三四十岁年纪,白面无须。他喝到:“我叫崔文升,乃郑贵妃派到红封教内的细作。你等想要马副教主有命便放下兵刃,开关向官兵投降!”梁轩听此人音调,的确是尖声,应该就真的是太监无疑。他抖擞精神,用铁折扇打倒另一个持剑的红封教教众,用剑割开了李氏夫妇身上的绳索。李健辉、罗心怡夫妇接过剑,和李守才、孔道二人接战。

    梁轩手持铁折扇在旁边护定,敢前来助战的教众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其实李守才和孔道武本来比李健辉、罗心怡稍高,但突然遭此变故,心神大乱,故此一时间也占不了李氏夫妇的便宜。井儿峪外官兵攻关甚猛,那数十个红封教教众拼死抵抗。崔文升急了,手上稍微一用力,马三道咽喉皮破血出。崔文升喝道:“快叫你的部下弃械投降!”马三道无法,大叫道:“不要抵抗啦,放下兵刃投降!”

    李守才道:“马大哥,放下兵刃,我们都是个死……”话还没说完,崔文升喝道:“那我就先杀了你马大哥,再取你狗命!”手上一用力,刀已入马三道的脖子上的肉了。马三道呱呱大叫。李守才心神一分,被李健辉长剑割伤手臂。孔道叹了一声气,把剑弃了。罗心怡上前用长剑架住。孔道道:“李大哥,垂死挣扎只得增徒添杀孽。官兵攻进来,势必玉石俱焚。即使逃出生天,也不免余生都是亡命天涯……”

    李守才一听,也叹了一声气,丢了铁棍,李健辉上前架住。红封教教众剑首脑都就擒了,只好纷纷弃械投降。梁轩大喜,前往关门口开门放官兵进来。营州右屯营指挥使朱国彦和六扇门洪一贯带领官兵进来,纷纷把红封教教众擒住。把关隘接收后,洪一贯带着朱国彦上来接收马李孔三个红封教头目,向梁轩、李氏夫妇、崔文升道谢。罗心怡看见军官上来,哼的一声就走开了。李健辉向朱国彦陪笑道歉,便去哄浑家。

    洪一贯觉得奇怪了,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年轻女子,便上前拱手抱拳道:“在下乃六扇门南方七省总捕头洪一贯,如有得罪之处,万望海涵!”洪一贯这不说犹自可,一说,李氏夫妇二人身躯都震了一下。罗心怡颤抖着声音问道:“难怪看着你面熟,你可是就是去年围剿莲花山的六扇门捕头!?”洪一贯回答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罗心怡正要拔剑出鞘,被李健辉一把制住。

    李健辉道:“他们朝廷人多,来日方长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快走!”说完拖着浑家急急奔出关。洪一贯顿时觉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何处开罪了此夫妇二人,便回去跟朱国彦、梁轩、崔文升说起此事。梁轩道:“他们俩是白莲教之人。”洪一贯恍然大悟,同时也急了,追将出去,但哪里还有那李氏夫妇的踪影了呢?只好垂头丧气地和梁轩、崔文升押着马三道、李守才、孔道回朝复命。

    斗转星移,眨眼到了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万历皇帝驾崩,终年五十八岁。梁轩奉命到燕山向小皇子朱常鸿报丧。但梁轩此时却十分苦恼,因为燕山山脉西起张家口万全和怀安境内的洋河,东至山海关,北接坝上高原,七老图山、努鲁儿虎山,西南以关沟与太行山相隔。南侧为河北平原,高差大。广义燕山系指坝上高原以南,河北平原以北,白河谷地以东,山海关以西的山地,狭义则指上述范围内窄岭、波罗诺、中关、大仗子一线以南的山地。燕仙山为人游戏人间,世人都不知道他具体居住在燕山山脉哪里。上次梁轩送小皇子到燕山学艺时,是幸好碰着山河神仙,把小皇子交给他们就下山了,此时应该到何处寻找小皇子?

    于是梁轩从七月二十一日开始,一连十几日,在燕山山脉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训了个遍,始终没能寻到小皇子。眼看盘川已用完,梁轩还没找到小皇子,故此也不敢回京索要银两,于是只好在燕山打些野兽禽鸟,采摘写野果充饥。这一天正午,梁轩正是腹中饥饿,突然听到一阵“咕咕”的叫声。梁轩抬头一看,原来一只肥美的鸽子停在树枝上。梁轩心想:“打下这只鸽子就可以开开荤了!”

    想罢梁轩便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子,手一扬,石子向鸽子直飞过去。眼瞧着石子就要击中鸽子,突然一只系着黄绫的飞镖打过来,击开石子。梁轩大吃一惊:“遇到武林中人了?暗器居然能击开我的石子?”话音未落,只见得一个十四岁的红衣少年跑前来把鸽子赶走道:“咕伴,快下来我肩膀上!”各自依言停在那少年的肩膀上。梁轩心中疑惑道:“难道就是这少年击开我的石子?”

    那少年赶走了鸽子后,低头一看,欢欣大叫道:“梁轩叔叔?我是朱常鸿啊!”梁轩大吃一惊,急忙催马上前道:“你真的是九皇子殿下?”定眼看时,只见这少年体型虽然比八年前病恹恹的小皇子相去甚远,但从相貌中依稀可以看得出的确就是朱常鸿!梁轩激动非常,禁不住保住朱常鸿大哭道:“殿下,卑职终于找到你了,找得卑职好苦啊!”朱常鸿默默地等梁轩哭完,才问梁轩:“梁叔叔来燕山找我何事?”

    梁轩道:“先皇万历陛下于七月二十一日驾崩了,太子朱常洛继位,定年号泰昌。皇上命卑职到燕山来向殿下报丧,可是卑职愚钝,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山河神仙的居住之所。”朱常鸿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道:“大明历代先帝,除了太祖、成祖、世宗外,皇考已经是最长寿的了,享国更是最长久。师父家在离此处数十里的东猴顶上,皇考已崩了二十几日,我就不赶回去了。”

    说罢,朱常鸿便从自己衣袖割了一块布下来,用剑刺穿自己右手食指,在布上写了“考崩回宫”四血字,把布绑到鸽子的脚上,放飞了鸽子道:“咕伴,麻烦你替我做次信使,回去给师父报信!”然后低头跟梁轩道:“我这就随叔叔回去。”梁轩心中暗道:“这位皇子殿下八年没见,长大沉稳了,但现下才十四岁,显得少年老成了点。不知道这几年他在燕山学艺之时都经历了学什么事情呢?”

    梁轩因为自己离开京城已二十几日了,故此也不敢逗留,立即带着朱常鸿回京。梁轩本应买马与朱常鸿,二人策马回京,但因为自己寻找小皇子已寻找了二十几天,盘川用尽,只好和朱常鸿共坐一马回京。二人从安定门进入京城,已经是八月十六日。二人进京后直奔紫禁城。路上,二人经过郑国泰府门前,看见几顶轿子停了下来。

    梁轩觉得诧异,停马看时,只见内阁大学士刘一燝、韩爌,吏部尚书周嘉谟,礼部尚书孙如游,大理寺丞邹元标,兵科给事中杨涟等纷纷从轿子中下来。梁轩觉得奇怪,因为这几位都是太子党,而郑国泰及其儿子郑养性都拥立他们的外甥福王朱常洵。因此太子党与他们一直不对付,此番前来郑府为何而来呢?梁轩上前唱喏,并向几位大臣介绍朱常鸿。众臣参见过皇子殿下后,梁轩问:“各位大人,因何事来郑府?”

    刘一燝道:“梁总管有所不知,在你前往燕山请九皇子殿下回来之时,郑贵妃向今上进献四位美人。皇上大喜,却没节制,弄坏了身体。司礼监秉笔太监崔文升向皇上开了服泻药,结果陛下一晚如厕几十回,现下龙体违和。先前崔文升是郑贵妃的贴身太监,郑贵妃此时又赖在乾清宫不走。所以我们怀疑此时和郑氏一族有关,故此前来诘问!”原来崔文升在万历四十三年在蓟州井儿峪破了红封教有功,被擢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

    梁轩、朱常鸿二人听到后大为一惊,没想到从梁轩到燕山请朱常鸿之时的二十来天,宫中发生如此大事。朱常鸿听说大皇兄病重,乾清宫又被郑贵妃霸占,也不顾这些大臣了,打马奔往紫禁城。梁轩带着朱常鸿急匆匆地穿过大明门,进入皇城。众巡城卫兵、侍卫都认得梁轩,知道这是亲军都卫府都统,也不敢拦问梁轩朱常鸿是谁。很快,二人也穿过午门,经过三大殿,来到乾清门前,只见李进忠带着几个太监拦着。

    原来泰昌皇帝朱常洛后,郑贵妃勾结西李霸占乾清宫,只要泰昌崩后便发动政变,故此西李命令李进忠守着乾清门。梁轩瞧不起这几个太监,大喝一声:“我是侍卫总管梁轩,请来大行皇帝九皇子、今上皇弟朱常鸿前来向陛下见礼,让开!”李进忠冷笑道:“燕山离京师有多远,梁总管去请皇子殿下居然去了二十多天?”梁轩素来不善言辞,也不好意思说原因是自己从来都不清楚山河神仙的住处。

    当下梁轩转头对朱常鸿道:“殿下,您看着狗奴才当着宫门,该当何罪?”李进忠心想:“梁轩此人平生忠厚老实,素来不敢也不会说谎,恐怕此人真是皇子。”故此李进忠抱拳弯腰向朱常鸿行礼道:“奴才李进忠参见九皇子殿下!”朱常鸿心想:“方才听得刘大学士说郑贵妃霸占乾清宫,想必此人肯定就是郑贵妃派来的守住宫门的!”朱常鸿一边想,一边伸出手来想扶李进忠,其实暗运内力想推开李进忠,口中却道:“李老公公忠体国,不必多礼!”

    李进忠感到一股内力从朱常鸿那边推撞过来,也不敢怠慢,使起千斤坠功夫。原来自从梃击案后,李进忠知道韩本用武功高强,故此在攀附西李,经营仕途的同时也不断地纠缠韩本用,说要拜韩本用为师学武。韩本用觉得李进忠当初舍身救皇长孙朱由校,觉得此人忠心,于是便把自己的一身武功教给李进忠,并把自己的武功著成一本《宫人武籍》,送给李进忠。

    朱常鸿在燕山学艺已有八年,但此时居然推不开李进忠,心中大惊道:“这阉人居然有此武功,日后必成祸患!”当下李进忠慢条斯理地道:“奴才向殿下施礼乃天经地义之事,殿下何必客气?”朱常鸿见推不开李进忠,便开口道:“当今皇上乃我胞兄,闻知陛下抱恙,我想进内问安。”李进忠笑道:“先前太医已为皇爷诊断,吩咐奴才等皇爷不可吹风,故此奴才才胆敢守候在此。奴才并非故意冲撞殿下,请殿下恕罪!”

    梁轩见如此相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心想此时西李必定和郑贵妃守在乾清宫中,如此可先回慈庆宫和范苑萍、东李并由检、由校两位小皇子商量对策,于是便低声对朱常鸿道:“殿下,咱们可先回慈庆宫!”朱常鸿点了点头,便对李进忠道:“李老公此举甚好,好生守护皇上。”便转身跟着梁轩回慈庆宫。二人到了慈庆宫,范苑萍听得內官传报,又急又喜地奔着出来。

    朱常鸿乃万历四十年秋到燕山学艺,范苑萍却是万历四十一年秋才被选入宫当当时还是太子的朱常洛的昭仪,故此二人先前未曾见过面。但先前泰昌病重,除了建藩在洛阳的泰昌三皇弟福王常洵未奉诏进京外,在京中的五皇弟端王常浩、六皇弟惠王常润、七弟桂王常瀛都先后想进宫向泰昌问安,但都被郑贵妃挡在乾清门外。范苑萍心想,朱常鸿和别的养尊处优的皇子不同,毕竟算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应该会有办法对付郑贵妃吧。

    范苑萍把朱常鸿、梁轩迎进慈庆宫,分宾主坐下后,范苑萍便向朱常鸿诉说泰昌患病的缘由。朱常鸿早就听刘一燝说过,但又不好意思打断皇嫂的话,于是还是静静地听着。说到最后,范苑萍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道:“这颗药丸是本宫精心研制的‘赤心丹’,是用鹿血及一众名贵的药材制成。本宫想进入乾清宫献给皇上服用,可是被郑贵妃挡在乾清门外。这次皇叔回归,要不皇叔代本宫送进乾清宫?”

    朱常鸿叹了一口气道:“不瞒皇嫂,其实我先前都想进乾清宫,但一样也被郑贵妃挡在宫外……”范苑萍道:“皇叔不必烦恼。”说完范苑萍叫了一声:“有请两位皇子出来吧!”只见乳娘客印月和东李都带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出来,客印月带着那个年纪都与朱常鸿相仿,东李带着那个年龄稍轻,八九岁左右。

    范苑萍指着客印月带着那少年道:“这位是皇长子朱由校。”又指了指东李带着的那位少年道:“这位是皇五子朱由检。”(朱常洛二子、三子、四子早殇)朱常鸿幼时也经常与由校、由检玩耍,但当时还没懂事,故此对两位侄子印象不深,但此刻皇嫂介绍,相信也不会错了。朱常鸿兴奋地牵起由校两兄弟的手,诉说别来之事。

    范苑萍笑道:“好了,稍后再叙旧吧。现下麻烦皇叔带着二位小皇子前去乾清宫献药吧。先前本宫为成年女眷,郑贵妃和西李都觉得本宫是前去争利的。此次你们三位是年幼的皇胄,由校、由检更是皇上的亲骨肉,由你们三位去送药郑贵妃也应该不会有话说的。”朱常鸿点点头道:“嗯,救人如救火,麻烦梁总管在慈庆宫保护皇嫂,我这便和两位贤侄前去乾清宫献药。皇嫂乃药圣李东璧的门人,相信必定药到病除的!”

    说完朱常鸿便和朱由校、朱由检动身前去乾清宫了。朱常鸿思量,先前从正门乾清门被李进忠挡着,此次可从乾清宫的侧门日精门进宫,不必和李进忠纠缠了,想罢便一手拉着由校、一手拉着由检前往日精门。叔侄三人有说有笑经过毓庆宫之时,迎面一顶轿子抬着过来。此时朱由校欢喜说道:“父皇服下这赤心丹,龙体肯定能康复的!”那轿子轿帘一掀,轿中人大叫道:“哥儿何往?”

    朱由校定眼一看,原来是西李。朱由校慌忙上前请安道:“儿臣正欲与九皇叔、五皇弟前往乾清宫向父皇献丹药。”西李一听,双眼死死地盯着朱常鸿,口中骂道:“梁轩那个狗奴才,不知道从何处带个哀家都没见过的人回来,就说是九皇叔了!”朱常鸿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但这个西李怎么说都是自己皇嫂,何况目下泰昌已经登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无礼。故此朱常鸿就转过脸去,不看那西李,也不想听她骂了些什么。

    突然,朱由检惊叫道:“啊,皇叔,西李把赤心丹从皇兄手上抢过去了!”朱常鸿扭过头来时,西李已经放下轿帘,命轿夫起轿走了。朱由校哭丧着脸走过来。朱常鸿安慰道:“由校莫要伤心,想必那西李也是拿赤心丹献给皇上的,只是邀功把功劳纳到自己头上罢了。我们以后再向范皇嫂要一颗赤心丹献给皇上表孝心就是了。”三人再向乾清宫走来,来到日精门,没有看见有看守,三人便从日精门进入乾清宫了。

    进了乾清宫,只见一位端庄的中年妇人坐在龙床旁跟泰昌皇帝朱常洛聊天,朱常鸿定眼一看,那妇人不是别个,正是自己阔别了八年的母妃黄氏!朱常鸿马上上前向泰昌和母妃跪拜请安。朱由检道:“父皇、皇祖母,九皇叔回来了!”泰昌和黄贵妃大喜。黄贵妃欣喜地扶起朱常鸿,留着眼泪细细端详着儿子道:“我儿,长大了……长大了……”面色蜡黄的泰昌看见这母子情深的一幕,想起自己母亲王氏被万历冷落了一辈子,一激动,便晕了。

    众人慌了手脚,站在一旁的王安马上奔回慈庆宫请范苑萍过来。朱常鸿问黄贵妃:“外面郑贵妃的人把持着宫门,母妃是如何进宫面圣的呢?”黄贵妃道:“一开始哀家的确被李进忠那伙奴才挡在宫门外。幸好王老公对郑贵妃说群臣到郑国泰家逼宫,郑贵妃便匆匆忙忙带着李进忠出宫了。西李也走了。”看见母妃提起西李,朱常鸿道:“儿臣方才才见识过那西李的凶恶。”黄贵妃点点头道:“是的,那西李凶恶阴鸷。由检一开始也是由西李照看着,后来由检极力进劝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才改由东李照看。但由校还是西李带着。”

    正说间,王安带着范苑萍、梁轩急急赶到。范苑萍为泰昌号了脉后,说道:“幸好皇上只是心神激荡过度晕了过去罢了。”然后回头对由校道:“由校,赤心丹呢?献给父皇没?”朱由校吞吞吐吐地道:“被……被西李拿了……”范苑萍急道:“西李怎么会知道你手上有赤心丹!?”朱常鸿见状,马上上前圆场道:“西李虽然把丹药拿去了,想必也是献给皇上的。只要皇上能服下赤心丹,谁献不一样?”

    范苑萍叹了一口气道:“九皇叔有所不知。我有位师叔名叫李可灼,是我师公李东璧的族侄,西李是他的族侄女。这李可灼先前为了和我师父庞宪争太医之位,使计陷害师父,迫害师父做了军医。但先帝英明,知道李可灼使坏,而且知道李可灼医术不精,也不让李可灼当太医,只任命他为鸿胪寺丞。师父去年随军出征萨尔浒。大明在萨尔浒之役大败,师父也没了声息。我就担心西李把赤心丹给了李可灼,让李可灼献给皇上。皇上服下赤心丹以为李可灼医术高明,继续让李可灼医治。就凭李可灼那半吊子医术,那就……”

    范苑萍没有说下去,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朱常鸿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那麻烦皇嫂在配制一颗赤心丹?”范苑萍道:“先不说制赤心丹的原料有鹿血、熊胆、人参等名贵药材,就是有了这些药材要炼制也要半个月啊……”正说间,內侍来报:“内阁首付方从哲求见。”朱常鸿道:“要不小弟出去告知方首辅,让他防着那李可灼献药?”范苑萍心想,此刻泰昌昏迷,稍后李进忠回来守着宫门,自己也不能再进乾清宫一步,也只能如此,于是便点点头。

    众人出了乾清宫,看见白须白发的方从哲等着求见。方从哲看见先皇黄贵妃和今上范贵妃出来了,马上行礼。范苑萍对方从哲道:“方阁老,这位是大行皇帝的九皇子常鸿。”方从哲向殿下行礼,朱常鸿扶起道:“方阁老,如果今后鸿胪寺丞李可灼要向皇上献药,万万不能接纳,请您老谨记。”方从哲一脸茫然,看了看黄贵妃和范贵妃,黄范二人都点了点头。方从哲道:“老臣谨记殿下嘱托!”

    众人离开乾清宫,朱常鸿陪黄贵妃回宫,范苑萍回慈庆宫准备药材再制赤心丹。这半个月内,因为郑贵妃和西李命李进忠把持乾清宫,朱常鸿除了到神宗万历的棺椁前跪拜,得到自己的封号“夏王”外,也没能做有实质性意义的事情。期间,朱常鸿听得母妃黄氏时常提起自己远在江西饶州府鄱阳县的娘家,尚有兄长黄焯铉和侄子黄睿健在,不知道近况如何。

    朱常鸿叹气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哎,舅舅和表兄说来也是皇亲国戚,应该日子还算过得去的,母妃宽心吧!”黄妃道:“哀家当初力争当初还是皇长子的今上当太子,恐怕已得罪了郑贵妃家族了。郑贵妃家族虽然身处天子脚下的顺天府大兴县,但哀家还是担心,郑妃及其娘家的红封教和嵩山派之流会对兄长和睿儿不利......”朱常鸿也不便说甚,只是默默记住此事。

    九月一日丑时,朱常鸿都还没睡得着,心想:“这半个月过去了,不知道皇嫂赤心丹炼制得如何了?”于是朱常鸿坐起来,穿起衣服,走出了黄贵妃寝宫。因为朱常鸿还没定在哪里建藩,作为藩王在京城暂住的行馆夏王馆还没建成,而朱常鸿又还没成年,故此朱常鸿还在黄贵妃宫中暂住。

    朱常鸿走向慈庆宫,在慈庆宫门外,朱常鸿止住步了:“现下还是黑夜,先别说进去找皇嫂可能打扰了皇嫂休息;更须知道晚上避嫌叔嫂不可轻易私下会面。”朱常鸿正在踌躇之时,只见远处一个瘦弱的五十多岁的大臣追着另一个同样也是五十多岁的大臣,边走边骂:“李可灼你这个佞臣,毒杀了陛下,罪大恶极!我定必要把你捉拿归案,明正典刑!”

    朱常鸿一听皇帝居然已被毒杀,心神大乱。究竟那两个大臣是何人?泰昌又是如何死的呢,且待下回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