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妄闻道
特行队的意思就是特立独行,我们办不出来的案子纵观全市不会有第二支队伍办得出来,所以市局对这个案子关注度再高也没法施加太多压力。但我们也得不负众望才行。第三天了,支队和副队除了“花天酒地”就是跑精神病院,再不弄出点儿响来,吴局可真的要敲门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心里复盘这几天我们所掌握的那点儿可怜的线索:首先,照我先前的推断,很可能是有这么一批跟张良俊有过节的邪教组织,杀了梁咏安,而欲栽赃给替罪羊王平。但现在细究起来这种推断又完全不合理。纵然“邪教”俩字可以顶掉90%的问题,但为什么是王平?为什么又是他?为什么他又认?
“如果是我”“你想让我死吗?”
那是什么意思?
还有张良俊。相好为什么不闻不问?留着照片,但是连死活都不了解?国王是什么意思?1958-1990……如果不是生卒年,还能是什么?根儿姐……她其实没有理由不骗我们……红太阳营业了那么久,老板怎么会才回国?
妈的,我才发现自己不光让杀人犯给耍了,还被这些个不知根知底的人给摆了一道。就单根儿姐和张良俊,她俩说是一伙的,但是线索完全他妈矛盾。
除非她们就是凶手。
那也没证据啊。
“师父,您这是怎么着了?不能是丫的那小精神病跟你说啥了吧。”小叶儿庆担心道。我心说那“小精神病”正巧生日就大你一天,论辈儿还是个哥。
“我能不愁吗?你好好想想,咱现在有哪条线索是完全可信的?大海捞针还有艘船呢,咱穿条裤头就下海了,还不会水。”
“你的比喻好像我奶奶说梦话。”
说罢,小叶儿庆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我已经转过去的脸又拉了回来:
“师父!我想起来了,我老妹那边有进展。她昨个一宿都没回家,我先赶早去找她才碰见的王叔。叶徐生一宿彻查了咱市有记录的全部失踪人口,其中有五个女孩的DNA和圆圆姐给的匹配的上。但那些女孩最起码都失踪了五六年以上了,失踪原因一水的离家出走,没有被胁迫或意外的。”
“嘶,你咋不早说?”我弹了他个脑瓜崩,又回头对春儿哥说:
“行了,开远了路不好走,春儿哥,你和小叶庆在这儿下吧。”
他递给我个疑问的眼神。像在说“你又搞什么?”没招,我本来也想拖拖,回队里再开两场不大不小的会也行,但党和人民需要我们啊!我也急的等不下去了。王平,他我一定要查,搞什么幺蛾子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你们去查查王平的底细,所有人际往来,生平经历越起越好,他不是主犯,也肯定是帮凶。”
其实我也并不确定。
回到队里猜也知道小徐生并不在,只有李缘等着我。
“怎么你还要找小生啊?她要是还能好端端的摆在这,怕也是英勇牺牲前的回光返照了。”
叶徐庆叶徐生这俩小孩手足情深又住不惯宿舍,现在每天寄生在李缘那。三口之家的小日子硬给我们三十出头的圆圆姐都磨成圆圆妈妈了。就是这股子没来由的母性光辉也不分给我点儿,什么时候唠嗑儿都得呛人。
“我这不是隔老远就打听着咱局里来大切了嘛,快快请出来,我端详端详。”
我本意指的是那五个女孩的档案,毕竟谁平常还不用两个拟人?结果李缘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竟然真领出来一个人。
“你消息够灵通啊,人大教授前脚刚到,你后脚火燎屁股似的就跟来了。”
我先是一愣,而后抬头才看清这人——个头恐怕比春儿哥还高上不少,能有一米九多?大背头,黑风衣,像美国电影里拉风出场但只是保镖的反派。虽然戴个大墨镜看不清全脸,但他周身散发出来那种骚气的气质,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不管他是谁,以后可以发展酒友。
他倒是没多大反应,听声像笑着说:“萧文君,好久不见,我是侯北江……”
“咱俩……见过吗?”
像这种站着不动都惹眼的人应该印象很深刻,但我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人。
“我是林考的徒弟。”他说。
闻言我眼睛立马亮了。林考就是我师父老吴的挚交,一心理学教授,而且专门研究变态的。老早我就听说他有一个更变态的徒弟,侧写做出来十条中九条半,而且那还是十七八岁的时候。我看了眼李缘,她点点头,看来是有准。我心里可算乐呵了,虽然林老徒弟我也没见过,但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见了,不如再让我见识见识这位专家的水平。
我赶紧把侯北江迎上车,他全程也没问半个字,反倒是我先按耐不住开口了:
“你就不问问去哪儿?”
“你有个哥哥?”他没回答,反问了我一句。
“什么?”
“你身上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太明显了,而且开车的坐姿很不自然。除去因激动和焦虑造成的肌肉紧张,座椅的距离也有问题。这确实是你常坐的车,但却不是你开。他比你高,处处照顾你,其实完全可以推测那是你妻子……”他作势伸头闻了闻。
“但我闻到了一股……古龙香水的味道?”侯北江透过后视镜盯着我。
“你鼻子很敏感吧?不会喷香水的。”
我深吸了口气说:“你怎么不说是我爹呢……行了,大教授,我服了你了,神通过会再显,咱马上到现场。”
“现场没什么东西了吧?”
“哼,可多着呢。”
“直接进?”侯北江看到现场只是一顿,然后扭头问我。这会儿现场已经让人好接受多了,没什么味道,虽然满屋都是一抠就掉渣的陈血,但最起码是冬天,没有虫子,总比黑压压一片强。
“一号死者就是从这儿崩下去的,报纸你看了吗?”我带着他到阳台,楼下正中就是我们见到尸体的地方。
“看了。”
“那我就不多说了,尸体和楼体几乎没受到任何爆炸伤害,凶手引爆炸药只有两个目的:毁灭部分室内的线索,和吸引人注意。”
“对于炸药天才般的了解程度啊……建筑工作用炸药作业的并不少见,但能胜任的屈指可数。”
“我们已经安排人去查了,还没有消息。客厅里这七个女孩甚至称不上是尸体,只有满地的肉泥。头,手脚和难处里的骨头都不见了。据说是匹配上了五个,已经是非常令人满意的结局了。有一部分脏器在厨房里,凶手煮了一点肝和脾脏,没有吃。”
“煮的是谁的脏器?”
“无法确定。至少不是一号死者的。我们现在推断极有可能是邪教作案,而且找到了相似案件,但是……”
“你觉得他们想要吸引谁的注意?”没等我说完话,侯北江开口打断。我眉头一皱,说道:
“还能吸引谁?吸引警方,吸引大众眼球呗,邪教搞恐怖行动都是这套路子。”
“这案子的使命感很强,有条不紊的像一场脑部手术。造化的炸药技巧,老练的分尸水平和令人发指的心理素质。现场满目疮夷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他们在展示自己无可代替的能力。关键是,向谁展示?”
他正对着我,不过四五步的距离,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那副墨镜下像有双幽幽的蛇瞳,搞得我脊背发凉。
“向指使他们的人?”
“凶手不可能是初犯,也不可能只干过一两票,这是一伙杀人如麻的连环杀人犯。他们不忌惮杀人,也不享受杀人,只把这当做是一件事,像吃饭喝水一样。把那七个女孩牲畜一样处理,却对梁咏安展现出惊人的尊重。我见过那个女尸,她被保护的很好。凶手甚至希望他得到太阳神的庇护……你抓不到他们了。”
“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不是变态,他们有一套自己的价值观,不带有负罪感的活着当然没有破绽。除非这帮人跳出来排成一排认罪,不然,根本抓不到。况且搞这么大阵仗,他们会怕被抓吗?梁咏安在这个组织里必然占据着决定性的地位,她的死亡是一次警钟。向那些即将被杀的人展示,好像在说:‘她都死了,你也逃不掉’。”
“如果我就是非得破这个案子呢?”
“要么你找出梁咏安的真实身份,要么找出下一个被杀的人。可惜,证据太少了。”
“那就找出点证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