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是孤村。

    可村中却是异常热闹。

    茅屋几舍，凉亭数座，村中有小桥流水，河畔有柳枝摇曳。

    入了村口便可见那灯笼高卦。

    村中有村民躲雨，见得顾余生等人出现皆有些错愕了下，随即便见得有一老妪热情而来。

    “不曾想这村中竟有客远临，虽是躲雨，可这就是缘分，快……快请。”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有好些莺莺燕燕而来。

    香风沾身。

    虽是粗布麻衣，却也风情几许。

    便是那徐娘眼中也皆是秋波暗暗……

    陆家商队行走江湖，其中虽也有着几分气血，可毕竟都是男人，哪里见得这般场面。

    涨红着脸在一群女人的拥簇中已被推入了一院中。

    美食，佳肴。

    美酒，美人。

    便是那悠扬琴声也是婉婉回荡，吹过了这孤村，也吹进了这十多个热血躁动的男人心内。

    咳咳……

    有咳嗽之声传来。

    本沉沦于其中的众人，眼中多了几分清明，可很快的，见得那女子攀附上来的那一刻，便又沉沦了其中。

    顾余生笑了笑，却是没再做什么了，只是自顾的喝着面前的酒水，那菜却是不愿意动上一筷。

    “酒不错……”

    顾余生说着。

    前世的时候他就喜酒。

    尤其是那老汾酒更是格外的喜欢，一日三餐，便是每当夜晚的时候，也要喝上一两。

    也因为如此，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许，便获得了猝死大礼包。

    这酒算是这些年来顾余生喝到过少许好的，虽比不上汾酒，却也有着它的独特之处了。

    “这是什么酒？”

    他回头，问着身边的女人……

    当然，说是女人倒也是不怎么正确，而是应该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

    小丫头扎着两个丸子头，眼睛大大的，似乎有着光芒在流淌。

    见得顾余生问话，小丫头愣了下道：

    “回魂酒……”

    “名字不好。”

    顾余生摇头。

    酒是好酒，可名字却是不怎么好…

    至少这名字在这时候听起来，总觉得不那么适合。

    “我们村子的人不多，前些年还算热闹，可朝廷征丁，我们村子里的男人都被带走了，留下的便是这满村的孤儿寡女。

    这酒名字虽不好听了一些，可却最适合我们……

    我们只求，曾经自这村中走出的男人，能有一日能回了这里，哪怕只是一个魂魄，也算是归了家。”

    “那这名字倒也算是极好的了。”顾余生说着：“而我们也只是一群想要归家的人……”

    丫头沉默，却是不再说话了……

    夜幕已临。

    顾余生寻上了陆宋，和他说了几句话……

    话倒是简单。

    只是提醒了下他，雨夜孤村尽是莺燕，佳人再怀美酒歌载，总该保有一些明心才是。

    说完这话后顾余生便没再说什么了……

    一路受了这些人庇护，也算是解了这一路的孤寂，总该和他们提醒下才是，否则，这心中也便过意不去了。

    夜深……

    白村的雨越大。

    浓雾也越大了起来，举目望去，却是连方寸也见不得清晰。

    顾余生并未睡觉。

    桌前有烛火一盏，摇曳不安……

    村中似乎传来了一阵笑声，笑声起初很远，渐渐很近，再听却又是很远，捉摸不定。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村中的各个所在，一个个如烂泥一样的怪物自浓雾中走出。

    也不见得这些怪物做了什么，手中便出现了衣服。

    衣不是单纯衣，而是一件件人皮。

    穿上人皮，少许时间之后就变成了一个个惊艳的女人。

    她们笑着，推开了一个个的房间走了进去。

    那里……

    一个个男子皆如痴如醉的看着她们，有些甚至来不及等她们说话，便已扑了上去。

    只是还没等他们触碰到女人，便见得一缕烛火越过了黑夜与浓雾，落在了这些女人身上。

    几乎是在瞬间，女人便已化为了灰烬。

    村中的笑声戛然而止，夜也在此刻变得深邃了进来……

    ……

    顾余生的房中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

    人是小丫头。

    坐在顾余生的面前，就那样盯着顾余生面前的那一盏烛火……

    余辉并不炙热。

    可便是这样不怎么炙热的人，却杀了好多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傀儡。

    “为什么？”

    她问顾余生。

    “他们只是一群归家的人……”

    小丫头笑了起来。

    随即。

    目光紧盯着顾余生：“留在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顾余生沉默。

    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

    非是他不愿意再说什么，而是到了此时再说什么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

    陆宋惊醒的时候夜正深。

    孤村不在。

    雨已停下。

    浓雾散尽。

    身下所处的，却是一座荒败的孤村。

    星辰漫天，月光皎洁。

    还没等陆宋清醒几分，便见得惊叫传来，却是同伴发出的声音。

    “这是什么？”

    他们喊着……

    在荒郊野外之地，有桌子几席，杯筹凌乱，有破旧盘子，上面皆是令人作呕之物，甚至可见得蛆虫蠕动，令人发麻。

    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个个的趴在了地上吐着，吐完之后，已心有余悸。

    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头。

    不远处石头上躺着一人。

    仰望星空，似有所思……

    见得众人目光看来，回头对上，笑了笑。

    “夜深了，诸位还是早些休息好，莫要多想……”

    众人虽点头，可实际上又怎么还能再睡得着？

    这漫漫长夜对他们来说，却是最为不踏实的一夜的。

    陆宋偶尔看向了那一个先生，不知为何，那摇曳的篝火所形成的余辉，似乎此时皆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他想……

    今夜之事，大抵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事。

    邀之同行，却也是他这辈子做过最为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

    这夜说来也长，说短却也不短。

    山里的风带着凉意，就是那雾气，也有些刮人，加之三月的天，春雨正盛，寒意更是入骨几分。

    众人行走江湖许久，这点寒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得。

    顾余生醒了……

    许早就醒的。

    昨夜见得春雨惊雷，浓雾与妖，心中便多了些感悟。

    于是，看了一夜的星辰，见了一夜的朝花夕露，这感悟便如潮水一般，停不下来。

    修仙嘛……

    感悟总是来之不易的，自是修炼了一夜，总不好做个浪费奢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