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依旧还在。

    悬浮于神海之上。

    漫天金光之地，一副画卷徐徐展开，犹如一块世界的碎片一样落在了这浩瀚之地。

    顾余生有些意外，意外之后便是释怀。

    “终究还是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但恰这样的路却也是最为适合自己的，不是吗？”

    昔日袁先生请得桃娘交给自己湘妃笔，愿自己能以手中笔，绘得这人间至美。

    顾余生惶恐。

    他为浪人……

    虽可见得这天下美景，却如何妄想见得那人间至美？

    绘之？

    更恐能力不足。

    但今日，见得那山河之画，见得那星辰与月华，他终也明白，这人间的至美其实自始至终皆在自己眼前，只是自己不曾停下心去仔细的看看，仔细的听听罢了。

    他有道。

    为红尘道。

    自出了石菖小镇的那一日，他便知晓了自己的道。

    但他的路直至今日也才定下。

    长生？

    天下第一？

    或是那万古一帝？

    倒也没那宏远。

    他的路不过只是简简单单的人间路罢了。

    见得人间山川美景，听得人间生死离别…顺道，将这一路见闻，一路之色绘于心中，添于神海。

    如此，便是自己的人间路了。

    至于这路到底有多强？又和寻常人的金丹大道有何不同……顾余生也不去管，也不去理会。

    或许……

    差很多。

    也或许，早已没了可比性吧？

    谁知道呢？

    微微朝着涠城的方向行一个礼……

    或许是无心插柳。

    或许他也不曾想过有一日，那一只湘妃笔会为自己画下一幅幅人间山河路。

    但终究是承了他的情，这礼自然也该行才是。

    本想回去，忽又一阵微风而来，顾余生想着也不去抗拒，于是随着这清风而去。

    风，吹过了钱塘城。

    城中有莺莺燕燕，公子满怀，佳人妩媚。

    台上有舞姬曼舞，婀娜婉转。

    那风吹过了舞姬身上，素颜如玉，满眼皆是青葱……

    风不止。

    吹出了钱塘，吹过了钱塘江面。

    江水涛涛，有鱼儿自水面而出，越过清风，伴随着水花又归于宁静，不见踪影。

    那风继续而行，出了青州，入得那深山林野。

    山中有大妖修炼，吞吐月华。

    睁开眼刹那，天地皆动，山峦簌簌，可却唯独撼动不得那清风分毫。

    这风越过了长江与黄河。

    直到……

    这风吹进了那皇宫之地，吹入那深宫之内。

    ……

    钱塘城万米高空。

    顾余生的身影渐渐清晰，他随那清风见了许多，也窥得了人间百态。

    可这漫长之中，回首也才不过只是呼吸之间。

    “有趣！”

    为这神游神通觉得有趣，亦又为那皇宫之内的所见所闻觉得有趣……

    “天下书生，皆以圣庙为尊…可谁又能想到，这世间的圣，如何还能是圣？”

    笑了笑，不好多想。

    这天下事自有那天下人操心。

    而自己不过是一游散之人，哪里还能去操那么多心？

    回了院子。

    那椅上的“自己”依旧酣睡……

    将要坐下，忽又停顿了下，回头看向了对面那院子……

    月华下。

    院子隐隐约约笼罩在了一层浓雾之中，见不得什么。

    可那里，一双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见得顾余生看来，那目光这才转移。

    顾余生也没说什么，只是朝着那目光微微点头，便坐了下去，少顷院中便只有那鼾声了。

    ……

    顾余生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

    伸一个懒腰。

    洗漱了下。

    不知是昨夜清风大了一些，还是昨夜那些道友打扫落下了，这院中尚且留有一截断木。

    说来也巧，这木是桃木。

    而抬头便是一颗有着三人环抱有余的桃树。

    顾余生喜欢桃树。

    可能是因为喜欢桃娘和袁承公子的故事。

    也有可能是因为那桃花的美吧。

    顾余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出来…也不愿去想，这喜欢便是喜欢，又何须寻那么多理由？

    正好闲着无事，抬起手将那枯木摄在手中。

    右手自那虚空凝聚一缕清风为刀，却是细细的勾勒起了这手中的桃木。

    老许进来的时候，见得顾余生起来。

    行礼。

    “先生，有件事需和您说说的……”

    “什么事？”

    “昨夜起了一阵风，那门上牌匾随着那清风摔了下来，断了两节……昨夜见得先生睡得香甜不敢打扰，故而今日询问下。”

    门匾都摔坏了啊……

    看来这是注定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此，便为桃院吧！”

    顾府？

    俗了！

    桃院？

    更俗！

    但俗人配俗院却是绝配了。

    于是伴随着顾余生的话音落地，原本空空荡荡的门匾已重新出现，桃院两字也已悄然其上。

    小喜鹊还没归来。

    顾余生本想着等它，可左右等不到也就不再去等了。

    和老许说了一声便出了门。

    既到了钱塘，不见见钱塘的繁华和热闹，总是对不起自己的。

    大抵是因为钱塘潮会的原因，街上多了许多书生，也多了许多的江湖中人。

    或是成群结队。

    或是谈笑风声。

    顾余生又遇得了那卖豆花的老板娘。

    见得顾余生到来，老板娘连忙笑着打招呼：“公子来了，还是来一碗豆花？”

    “辛苦老板娘了。”

    “说的哪里话。”

    少许，豆花已上……

    或许是觉得这豆花白白的不好看，老板娘拾了少许葱花点缀了下，果真多了几分意境。

    顾余生吃得不紧不慢。

    有细细品味这豆花在舌尖绽放的缘故，也有隔壁书生谈话的内容令顾余生多了几许好奇。

    钱塘城出了些事……

    且其中竟和自己有多多少少的关系。

    一是东源巷那边陈家的事。

    说是陈家的那一个自战场下来的陈按死了。

    也不能这样说。

    因为他早就死了。

    听说一年前便死在了黄河之战上，这回来一年的陈按，其实不过只是一个心有执念的鬼物罢了。

    至于为什么忽然想通了，这执念散尽了就不知道了。

    当然。

    这样的鬼故事在大燕这一片土地上并不少听，故而也仅是饭后闲谈的余料。

    二呢……

    是钱塘东门那里，昨夜守城的一个士兵死了。

    被人杀的。

    说是昨夜寻一个江湖中人拿了银子，又不给人进了城门，于是那江中人怒而拔刀。

    守卫如何是一个江湖中人的对手？

    当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又因为正好是割了脖子的原因，一时间没死，痛苦的在地上挣扎着，血染红了整个城门口……

    这事引起一些轰动。

    一大早的，便有捕快出门追捕那江湖中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