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红楼多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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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那个谁

    小娃儿心里本来就难受,街上那些好吃的、好玩的,看得见,却摸不着。

    此刻挨了训,便“哇”的一声,赖坐在地上,哭闹不止。

    老妇人没得法,只好扶着腰,蹲下身子,耐着性子哄他。

    哪知哄了半天,没半点用,小娃儿愣是不肯起。

    恼的老妇人一巴掌打了过去,连声怨道:“你爹舍不下脸,不肯来,那时你怎不哭不闹?”

    “我这张老脸,又孬,又贱,出来丢人现眼,还不是为你?”

    “统共没走几步路,怎就累到起不来?”

    巴掌才落下,老妇人又心疼不已,怕打疼了这宝贝疙瘩。

    “怪就怪你姥姥害了穷病!”,她一边絮叨,一边脱下小娃儿的草鞋,揉着他的脚儿。

    进城这趟路,这对祖孙,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

    ……

    冷水寒从东府回来,行至后院,瞥见门口的老妇人,面生得很,稍稍放慢了脚步。

    侧眼再一瞟,又看到老妇人身旁的小娃儿。

    他当即就拍着脑袋,暗暗琢磨道,莫非是刘姥姥?!

    这人可是林妹妹嘴里的“母蝗虫”啊。

    “老人家,可是来寻人的?”,冷水寒迈步上前,询问道。

    老妇人忙忙起身,拍了拍衣裳,作揖道:“小太爷纳福,我找太太陪房周大爷的。”

    “年前就来过一趟,正门的太爷们,叫我到墙角等。我这老骨头,头昏眼花的,等了一日一宿,也未见着人。”

    “烦请小太爷行行好,通报一声,这回给个准信儿。”

    冷水寒闻言,低着头愣了片刻,朗声道:“巧了,周瑞是我姥爷。老人家,快随我来。”

    “哎哟哟,怪不得今儿出门,鸟儿在树上使着劲儿地叫,原来是告诉我要遇贵人了”,老妇人一听,喜不自禁,一把扯起小娃儿,谄谀道。

    这般土腻的奉承话,冷水寒哪里遭得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不多时,老妇人攥着小娃儿的手,跟在他身后,东瞅瞅,西看看,走进周瑞家的小院。

    这会儿院里没人,屋里只有两个小丫头。

    冷水寒一面招呼老妇人坐下,一面遣丫头去给周瑞家的报信,告知家里来了客人。

    想起昨晚因为袭人,和周瑞家的有过争吵,他寻思着,若是留在这儿,指不定会坏了刘姥姥的事,就胡乱扯了个理由,溜了出来。

    走了一会儿,冷水寒惊觉走错了道,又匆匆转过方向,朝西北偏院去。

    他神色恍惚,心里头正想着事儿。

    此前,冷水寒从未有过娶娇杏进门的念头。

    方才之所以答应贾珍,一半是出于情势所迫,一半是没有原因。

    他想起了船上的日子,娇杏胳膊上的疤,想起了绣有“寒”字的荷包,她手指上的红点。

    还想起了凉了的碧粳粥、冷了豆腐皮包子,娇杏却笑得灿烂,吃得开心。

    他脑子里,当时压根就想不出“不行”这两个字。

    他确实不愿,也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娇杏落入火坑。

    “哎,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凡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冷水寒一边走,一边感叹着。

    这方世界,齐人虽然有娶妻纳妾的艳福,却也不是可以肆意胡来的。

    一来,妻和妾的地位悬殊。

    且不说娶妻需要三媒三书,六礼六聘。单论娶妻是坐大红花轿,从正门入,同拜天地、共叩父母,而纳妾只能乘青衣小轿,从偏门进,不拜天地、不见父母,还得向正室磕头、敬茶,就没有哪户正经人家,愿意将女儿送去给人做妾的。

    甭说是好姑娘,就是寻常姑娘,都不愿受这等子窝囊气。

    二来,男子成婚后,须三年无子嗣,或经正室同意,方可纳妾。

    他若是要娶娇杏为妻,估计等不到拜堂,三条腿就会被周瑞家的打断。

    当下世风,以女子守节为德。男子迎娶寡妇,等同于伤天害理,作恶多端,为祸一方。

    倘若冷水寒想在成婚前,先纳娇杏为妾,更是重逆无道,三条腿恐怕会被打得粉碎。

    要想保住自己的三条腿,他只能和贾珍再作周旋,斗智斗勇了。

    那贾蔷,甘愿自毁前程掺和进来,想必是受了贾珍的威逼利诱。

    不妨先会一会贾蔷,看看贾蔷是否有苦衷,能化敌为友自然是最好的。

    假使拉拢不成,也无甚关系。

    反正冷水寒已经知晓贾珍的软肋,真到了拖不下去那一步,他不介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想到这里,冷水寒略略心安下来,一时思绪浮想联翩。

    他又想起,石头上那枚特别小巧的手印。

    杏婶的年龄,比贾雨村小,比他大,刚好在穿越者的范围内。

    说不得,还是他老乡?

    正当冷水寒越想越离谱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那个谁!”

    冷水寒面色一滞,收回思绪,扭头一看,不是宝兄弟是谁。

    贾宝玉身旁,还站着一位公子哥儿。

    那公子哥儿身着华服,头宽脸方,身材欣长,估摸着年纪比他略长一些。

    “宝兄弟,今儿甚么风,把你吹到后院来了”,冷水寒转过身,笑着应道。

    贾宝玉并未接话,而是望向公子哥儿,道:“表兄,这就是那个谁。”

    薛蟠走上前,上下打量了冷水寒两眼,顿觉扫兴。

    这冰块一般的脸,不甚合他胃口,比不得学堂里的“香怜”和“玉爱”。

    “跑这一趟,都耽误我去族学读书了!”

    “冷掌柜是你老子?”

    “他来京都时,托我家伙计张德辉给你捎了幅字画儿,叫你莫忘了正事,好好读书!”

    薛蟠脸上挂着失望,没趣地哼哼道。

    “我爹?”,冷水寒迟疑地望着公子哥儿,喃喃自语道。

    他这才记起,回扬州时,周氏告诉他,冷子兴来京都收货了。

    冷水寒心中满腹狐疑,这张德辉,是书里薛家当铺总管张德辉?

    他爹怎么和薛家扯上了关系?

    这人,是薛蟠?

    宝姐姐来贾府了?

    不等他再细问,薛蟠已经转回身,哈哈笑着,拉起贾宝玉,一边走一边挤,扬长而去。

    “那字画呢?”,冷水寒喊住薛蟠,没好气道。

    “嗳哟,出门急了,忘拿了!”,薛蟠闻言,停下脚步,猛的一拍大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