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史湘云望着交头接耳的二人，心烦得很，咬牙道。

    “没，没什么”，冷水寒心虚地打起哈哈，说东扯西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今儿顽也顽过，吃也吃过了，要不叫宝兄弟送你们回府？”

    林黛玉听后，狐疑的打量了他两眼，笑道：“怎么，你不回？”

    “刘姥姥出门寻泥匠去了”，冷水寒随口找了个由子，解释道：“我得等人回来，交待下瓦房修缮的细枝末节。”

    “好哥哥，你这瓦房，可有取名？”，贾宝玉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问。

    “还不曾”，冷水寒道。

    贾宝玉顿时来了兴致，自鸣得意道：“那我送你一个名儿，莫若‘香壶小榭’四字，极妙。”

    “不好，不好，太文绉绉了，乡亲们听了，哪晓得是茅房”，冷水寒直摇头。

    “既然茅房里挂着二哥哥的字画，我看不如叫‘宝玉香茅’！”，探春笑道。

    冷水寒乍一寻思，这个名儿，还挺不错。

    到时他整个牌匾，撑个杆子，再挂上迎风招展的幌子，日后京都乃至大齐的庄子，都盖上两间‘宝玉香茅’，岂不是一道亮丽的景致？！

    贾宝玉听了，面红耳赤，难为情道：“会不会太招摇了？”

    “宝兄弟，快别这么说！”

    冷水寒讪讪笑着，顺势蛊惑道：“你想想看，女儿如厕时，若是喜欢你的字画，一瞅这茅房名儿，便晓得是你作的，虽不曾见你，却念着你这么个人儿，那还不美滋滋。”

    “是极，是极！”，贾宝玉又是喜形于色，拍手道：“好姐姐，好妹妹，咱们快回去罢。”

    “回了府，我就寻老祖宗，讨些体己钱来，咱们抓紧功夫，多盖几处‘宝玉香茅’！”

    贾宝玉一面说着，一面先是向左走，央着薛宝钗，接着再走回右边，烦着林黛玉。

    姑娘们瞧着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来回打转，忍不住笑成一团。

    经贾大头这么一闹，大伙儿都有些乏了，也就遂了他的心意，一一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目送众人离开后，冷水寒站在枣树下，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刻。

    此时，板儿在门口逗着黄狗，青儿在收拾碗筷，院里静悄悄的。

    他放下心事，弯起腰，一一拾起地上落下的枣树叶。

    青儿忙完活计，从灶房出来，瞧着冷水寒拾得开心，纳闷道：“大哥哥，你拣树叶子作甚？”

    “这叶子，是很好的书签。”

    冷水寒捻起一片落叶，朝她晃了晃，顺口说道：“我和刘姥姥说过了，要带你一起回城里去。”

    “进城干嘛？”，青儿愣了愣，问。

    “你老赤着脚，也不是办法。我给你寻双鞋子，教你读书识字”，冷水寒笑着答。

    青儿低下头，有些窘迫的拢了拢脚趾，又问：“那俺弟弟咧？”

    “他有鞋穿，不用我管”，冷水寒略加思索，补充道：“你若是在城里待不惯，想回庄子，随时可以回来。”

    “到了贾府，你住宝姑娘那儿，你见过她的，就是那个手里拿着折扇的公子哥儿。”

    “她其实是个姑娘家，比你稍大几岁，人是个和善的。”

    青儿听了，一声不吭，没有答应，也没有摇头。

    “我要出门一趟，你先歇会儿，若是来得及，我们今儿就走，若是晚了，明儿我们再进城。”

    冷水寒说完，从手心挑出一片小小的绿叶，递给了青儿。

    “你看，它也叫青儿，送你了。”

    等青儿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大哥哥，已经离开了。

    ……

    出了庄子，往南行数里，有一座小山头。

    山腰上，又有一座残破寺庙，名唤“柏古寺”。

    原是宋代天禧年间兴建，至前朝时，已经荒废下来，香客罕至。

    据刘姥姥所讲，那野郎中，就寓居于此。

    先前，冷水寒打发走李郎中，也是无奈之举。

    当着林黛玉的面，他知晓李郎中所说的是事实，可他还是要讳疾忌医一把，只为了林姑娘能在大伙儿面前稍稍自在些。

    冷水寒此次寻上门，一是想向李郎中赔礼，他确实怠慢了这位良医，二是想示好一番，借机请教下林黛玉的病情，不求根治，但求讨个缓解症候的方子。

    山路小径，并不好走。

    冷水寒边走边想，这李郎中，也非一般人。

    瞧他那身子骨，分明不大康健，还能够任劳任怨，往返乡里，治病救人。

    真应了那句：山野之中，多藏珍草，乡野之地，多有贤医。

    人不可貌相啊。

    当冷水寒叉着腰，喘着气，来到柏古寺门前时，日头西降，不时有凉风吹过。

    伴随风声，一阵阵沙沙簌簌的声响，传入他耳内。

    冷水寒被汗湿的衣裳，经凉风一吹，冰裸裸的冷。

    他一抖一抖缩着脖子，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静谧的山林，不知何时起，鸟儿也不叫了，虫儿也不鸣了。

    荒无人烟的古刹，此时凭空生出一丝诡异。

    冷水寒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

    入目处，寺庙的围墙，成片成片半塌着。

    裸露的断砖，滋生出黏湿暗绿青苔，破败的不成模样。

    只剩庙门上“柏古刹”三个大字，依稀认得出来。

    寺庙正中的大门，半掩着，门缝有乱石堆着，闭合不得。

    左右两个角门，尽数关着。

    门口几丛茂盛的野草，肆意横生着。

    他没有贸然踏入，而是朝庙里喊了两嗓子：“李郎中，可在？”

    等了稍许，无人回应。

    他又喊了两嗓子。

    依旧无人应答。

    没得法，冷水寒只好硬着头皮，推开朱漆剥落的大门，走入了寺内。

    只见前殿倾塌，窗棂半朽，碎石瓦砾散落满地，狼藉不堪。

    他每走一步，都会带起些许细碎尘埃，一股腐朽的气息弥漫开来，呛人口鼻。

    冷水寒不禁暗想，那刘姥姥，没哄他罢？

    这哪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他强按下心中不安，进入前殿，举目四望，殿内蛛丝密布，内墙上还残留着斑驳的雨痕，一座座佛像，东倒西歪，本来和蔼的面容，此刻看着格外渗人。

    殿中宝鼎香炉倒扣着，蒲团好似被火烧过一半，焦黑焦黑的。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冷水寒一边念叨着，一边快步急退。

    “啪嚓。”

    后殿遽然响起一道声响。

    也不知是风吹倒了什么物什，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