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红楼多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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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人皮偶

    冷水寒猫着身子,屏息敛气,定在原地。

    半晌,再无任何响动声传来。

    “莫非是我听岔了?”

    他晃晃脑袋,鬼使神差般咳了咳嗓子。

    “咳咳……”

    空旷的大殿内,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哎,虚惊一场。”

    冷水寒顿时心宽不少,缓了口气。

    “也罢,来都来了,索性到后殿瞧瞧去。”

    他转念一想,便迈开腿,轻手轻脚朝殿后走去。

    遇到歪倒在地的佛像,冷水寒也顾不上讲究,只能双手合十,默念一声“罪过”,低头一一跨过。

    很快,他就穿过前殿,来到通往后殿的门帘处。

    这道门帘,虽有些陈旧,积灰不少,可并不残破,显然是更换过。

    想来,这后殿之中,确是有人寓居。

    念及此,冷水寒撩起帘子,探出头,朝里面张望着—

    脖颈忽得一凉。

    “草!”,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门梁上方,不知掉下来个甚么玩意儿。

    那东西,冰冰的,滑滑的,顺着他后背领口,一溜烟儿钻进了他衣裳里。

    冷水寒赶紧两手并用,一下左挠挠,一下右掏掏,把那玩意儿给摸了出来。

    原来,是枚锈迹斑斑的铜钱。

    他盯着铜钱瞅了片刻,也没瞅出个所以然。

    “晦气!”,冷水寒暗暗嘟囔一句。

    那铜钱,似乎被人啃咬过,残留着深浅不一的牙印。

    上面的年号,已经模糊不清,辨认不得。

    他本欲随手一扔,想想后,又揣进了怀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留着罢!”

    冷水寒暗忖过后,便收回思绪,打量起后殿的陈设来。

    与破败狼藉的前殿不同,后殿瞧着整洁素雅,恍若另一方天地。

    四周墙壁,都被重新粉过。

    不大的空间里,床、桌、柜、凳俨然有序摆放着,香案、熏炉等礼佛用器,也是一应俱全。

    这分明是有人精心修缮过。

    他走至桌边,桌上摆着一把茶壶,和一卷摊开的经书。

    经书旁边的茶杯里,还剩有半盏古怪的茶水。

    那茶水,瞧着分外殷红,甚是黏腻。

    也不知是不是殿内燃有熏香的缘故,闻不见腥味。

    冷水寒强忍着不适,揭开壶盖,往壶里瞧了瞧。

    霎时,头皮一阵发麻。

    只见密密麻麻的白色软虫,吸附在一团肉块上,钻进钻出,来回蠕动。

    那些软虫,一边沙沙作响啃食着,一边排泄出红稠稠的粘液。

    他恶心欲吐,忙忙合上壶盖,连声骂道:“我就晓得,那野郎中,不是个好东西!”

    “这虫子,古里古怪的!”

    “邪门儿!”

    “忒邪门儿!”

    冷水寒心慌之下,再也不想多待,就要溜之大吉。

    “啪嚓。”

    他身后,忽的又传来一道声响。

    这声音,如此之近,如此清晰。

    冷水寒百般无奈,惊惊颤颤扭过头。

    殿内,仍是再无他人。

    他顺着视线,狐疑地打量起墙角的木床。

    那架木床,外面悬着半新不旧的青色纱帐,看不见里面的情景。

    方才的声响,似乎就是从木床里传出。

    冷水寒略作犹豫,踮起脚尖,一步一步,向木床挪去。

    他猛一把挑起纱帐。

    帐内空无一物。

    说时迟那时快,他又双手发力,骤然朝被褥里面按去。

    “嗳哟!”

    不曾想,那床竟是个翻板。

    冷水寒猝不及防,脑袋被翘起的床板,硬生生撞了个眼冒金星,鼻血横流。

    他正要退回身子,那双按空的手,在床板之下,蓦地触碰到了一具柔软之物。

    “咦?”

    “这触感……”

    “软软的,弹弹的……”

    “莫非是……”

    冷水寒顾不得擦拭鼻血,探着身子,够着胳膊,将那具柔软之物从床板下面拽了出来。

    他定睛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位姑娘!

    那姑娘眉眼带笑,体格娇弱,此刻好似熟睡一般,这般折腾之下,都未能醒来。

    先前的声响,莫非是她发出的?

    冷水寒一面想着,一面伸出手,拍拍姑娘的脸颊,试图叫醒她,询问一二。

    不料他手掌才稍稍使了点力儿,那姑娘的脑袋,就诡异的翻转到了背后。

    “我去!”

    “这是人,还是鬼?!”

    冷水寒唬了一跳,坐倒在地。

    姑娘的身子,也顺势压在他身上。

    冷水寒又抬起姑娘的胳膊,想要起身。

    岂料随手一提,姑娘的胳膊,竟转起圈儿来。

    “这是甚么鬼?”

    “人偶?!”

    冷水寒惊犹未定,细细端详了姑娘一番,纳闷道:“那鬼郎中,在床底下,藏个人偶作甚?”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把手伸进姑娘的衣衫里,好奇地摸索一番,随即面色古怪:“这老不羞,太不是个东西了!”

    “分明就是个真人,也不知这邪医使了甚么手段,把好好的姑娘,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冷水寒越想越怒,姑娘的身子,摸着还温温热热的,也不知生前遭了多大的罪。

    如此曼妙的身段儿,就这样白白作践了!

    “妈了个巴子!”

    “日他先人板板!”

    “老子一把火烧了这破庙!”

    他愤愤不平站起身,东瞅瞅,西看看,快步走到熏炉前,揭开炉盖,将炉座朝桌上扔去。

    散落的火星,落在经书上,不多久就冒着灰烟,燃起火光。

    冷水寒看着地上的姑娘,又不忍心将她留在此处,陪着破庙烧得个焦黑鬼烂。

    他想了想,走回姑娘身旁,俯下身,将其背在身上,打算先下山去。

    明日再央刘姥姥寻个地儿,替她入土安葬。

    就在他背起姑娘,颤颤巍巍走出后殿时,冷水寒背上的姑娘,悄无声息睁开了眼。

    她褐色的瞳孔里,有一条条白色的软虫,欢快地游来游去,好似要破体而出,很快又缩回,消失不见。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更不好走。

    冷水寒手也酸了,背也麻了,浑身像石化了一样。

    他先是折了根树枝,一手托着姑娘的屁股,一手撑着拐杖,三步一停,五步一歇。

    后来实在顶不住,只得寻个石坳处,歇歇脚。

    迷迷糊糊间,便睡着了。

    当冷水寒浑浑噩噩回到庄子时,夜色已深。

    一轮弯月孤零零地挂在天上,月光惨白而诡异。

    刘姥姥在屋里听到黄狗吠,猜想是寒哥儿回来了,就迎了出来。

    她站在篱笆门前,看见冷水寒,如同看见了鬼一样。

    “我的好哥儿,你背着佛像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