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红楼多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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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戏中戏

    贾蓉闻言,先是惊愕,继而面色惨白如纸,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先生可瞧仔细了,我媳妇儿,当真怀了恶胎?”,他怔怔望着李裹儿,半信半疑道。

    李裹儿偏过脸,晃着脚尖,轻描淡写道:“你这人啊,真是讨人嫌,爱信不信。”

    “那,那……”,贾蓉喘着粗气,反问道:“那此前来府里的大夫,为何都未能诊出?!”

    “那些大夫,或是医术不济,或是心里明白,却不敢说”,李裹儿一边想着事儿,一边答道。

    “为何不敢说?”,贾蓉听罢,踉踉跄跄站起身,惊惊颤颤道:“莫非我媳妇儿怀的是邪物?”

    李裹儿摇摇头,蹙眉道:“公子可别想多了,那恶胎是死物,时日一久,便会在腹中破裂。到时,尊夫人也会大出血,一命呜呼……”

    “啊?!”

    贾蓉心口好似被戳了一刀,痛到说不出话来。

    良久后。

    “既是这样……”,他咬着牙,闷声问道:“敢问先生,我这媳妇儿,还能医不能医,可要备着后事?”

    李裹儿嘴角弯弯,浅笑道:“自是能医。”

    “只需用化瘀去结、活血解毒的方子,打下那胎来,再调息静养,不愁不愈。”

    贾蓉听后,长长呼了一口气,身子一软,跌跌撞撞坐回椅上,有气无力道:“好!也好!”

    “先生姑且歇息片刻,稍后随我去父亲那里,烦再细说一番。”

    李裹儿应了下来,二人便在外间小坐了会儿。

    待贾蓉面色恢复如初,就一同去了贾珍小院。

    贾珍瞧着贾蓉、李裹儿进屋,且贾蓉面带喜色,不由暗忖道,莫非是秦氏的病有了好消息。

    “有劳小仙医费神了,快坐,快坐。”

    “小仙医年岁虽轻,风采卓然,我一见你,就知你医术不凡,远胜那些个无能庸儿!”

    “料想我儿媳之疾,小仙医已有良方医治?”

    贾珍一面询问着,一面命丫鬟奉上茶水。

    李裹儿闻言,端起茶杯,看了眼贾珍,又看了眼贾蓉,迟迟没有答话。

    贾蓉见状,立刻会意,忙屏退下人,将李小郎中先前的诊断,复述与贾珍。

    贾珍一听到“恶胎”二字,登时勃然大怒。

    “快住嘴!”,他脸色晦暗,涨如猪肝,厉声喝道:“我堂堂宁国府的媳妇儿,焉能怀上恶胎?!”

    原来这恶胎,在民间有另外一种流传甚广的说法。

    倘若女子怀了此胎,必是在外头做了苟合之事。

    贾珍自然是听过这说法的。

    “我儿媳秦氏,国色天香,知书识礼,岂会干那背夫偷汉的下贱事?”

    他一面信誓旦旦地反驳着,一面又惊惧交加,暗暗盘算起来。

    只因那秦氏,已有两个多月没来月事。细细掐算,那晚,可不正是他在天香楼里与秦可卿鏖战出兵的日子……

    嗳哟,坏事了!

    念及此,贾珍佯装恼忿,双目猩红,额头青筋暴起,似发怒的野兽般,在屋里来回渡着步。

    “蓉儿!”

    “你愣着作甚!”

    “还不快将这满口胡诌的小郎中轰出府去!”

    他走至贾蓉面前,拿手指着李裹儿,喝命道。

    “父……老爷,先生说得也不无道理……”,贾蓉弯腰俯身,正欲劝说一二。

    “我呸!”,贾珍朝他脸上啐了口浓痰,斥道:“你这没用的孬货!”

    “媳妇儿被人诬蔑了,还这般婆婆妈妈的,丢死人了!”

    “真真是没用的东西!”

    贾蓉顿时唬得如那筛糠的簸箕,浑身瑟瑟发抖。

    不等他回过神,贾珍又朝他胸口狠狠踹了一脚。

    贾蓉忙忙连滚带爬,来到李裹儿身旁,歉声道:“先生,今儿对不住了,请回罢!”

    李裹儿淡淡一笑,起身背上药匣子,就要出门去。

    “慢着!”

    贾珍又是骤然一喝,怒道:“我宁国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你这胡说八道的小郎中,分明是在诓造病情,想以此多诈些银两!”

    “我且把你捆了,明儿一早送官去!”

    “蓉儿,还不速取绳子来!”

    贾蓉又懵又愣,只觉身上压着一座大山,半步也挪动不得。

    他哪里不明白,他这禽兽父亲,怕是又打起了这容貌娇美的小郎中主意!

    此刻,贾珍心中亦怒亦喜,若是能趁此机会,将眼前这位俏佳人收入枕边,岂不美哉?!

    一番想入非非后,贾珍心绪稍稍平复,不禁又想起了病榻上的秦氏。

    这回为了自己一泄私欲,却愧待了秦可卿,他不免心中复生伤悲,那眼角,竟滚出泪来。

    一旦秦氏有个三长两短,他哪里还能再寻到那般风流袅娜的可人儿。

    李裹儿此时笑着伸出双手,望向贾珍,开口道:“若要捆我,老爷何须寻绳子,用一尺白布即可。”

    “令儿媳的病,若是医治不及,怕也时日无多。等府上料理她的后事,用这白布,左右也合适。”

    贾珍闻言,又怒又怯,脑袋嗡嗡作响,虎眉倒竖,身子颤颤悠悠。

    “你!……”,话才出口,他又面露挣扎之色,改口道:“我糊涂啊!”

    “小仙医莫怪,实属家门不幸,家丑不可外扬啊!”

    “我本欲隐下此事,都怪我管教无方!”

    “唉,不想我堂堂宁国府,竟出了此等丑事!”

    “蓉儿,还不快拿贾蔷来!”

    贾珍倏忽之间,换了副面孔,黯然神伤道:“定是我那不成器的义子,丧尽天良,干了这等不要脸面的下贱事!”

    ”今日之事,还请小仙医莫要张扬。”

    “蓉儿,你还愣着作甚?!”

    贾蓉听闻此言,如获恩赦,点头哈腰疾步奔出了屋子。

    贾珍又向李裹儿连连赔罪,言辞恳切道:“我性烈心焦,今日多有得罪,小仙医切不可放在心上,还望先生大仁大义,救儿媳于今日。”

    李裹儿稍稍思索,眨了眨眼睛,灿然笑道:“十倍诊金!”

    “合该如此,合该如此”,贾珍忙应了下来,唤丫鬟取来纸笔,请她开方。

    “先付钱!”,李裹儿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