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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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婚》连载29

    雨晴对于自己前景暗淡的生活失望透了,她早就放手了抓天墨,那不是她擅长的。自从孩子一、两岁时,天墨对育儿工作常常撂挑子不干,她就把精力放在重塑自己上。她做了自媒体,做了微商,期间都出过一点小成绩,她以为自己要成功了,可是坚持到今天,起起落落,又回到了原点。

    是自己没有成功的命吗,也没有美满家庭的命,如今四十岁了,像浮萍一样飘着,没有根基,没有归宿。幸好有个孩子,否则她都不清楚生命坚持的意义在何方。

    只不过,熬过了股市的低迷期,现在她的投资收益还不错。有些人是靠干这个实现财富自由的,她又有点想入非非了。

    但也不是单纯的做梦,看了很多书,格局开阔了,经历了市场的牛熊转换,也经历了人生的开合,把自己放到历史中去,她追求一个活着的意义,而不再是简单的赚大钱。

    有股票收益垫底,雨晴母子的生活不愁。她继续在公众号发表小说,把她过往的生活都写成了故事,已经完成了三个短篇《北京胡同小学往事》、《北京大妞的青春故事》、《三婚》,都是以她自己为原型写的现代作品。她还把育儿的心路历程开了一个专栏,写成《BJ小爷成长记》。现在她的公众号粉丝稳定增长,偶尔接付费广告。

    微店是比较鸡肋的,销量在萎缩,有几个老客户维持着,雨晴就是不想做直播,但也不想放弃,在思索新的出路。

    她开始正经对待健身了。办了七、八年的健身卡,健身房还没有倒,以前有一搭无一搭地去玩水,现在正式加入了操课队伍,每天上集体大课一小时,流汗半年,果然全身的肉都紧致多了。努力的成果是看的见的。

    除了头发白的多,雨晴身材没怎么走样。连天墨都说,你还跟以前一样,我快成一头猪了。他们都是标准中年人了。

    现在中年人再婚的挺多,雨晴有没有再婚的可能性呢。有人给她算了一命,说她这辈子没有桃花,遇上唯一的一个人,还是个渣男。算的真是有点准,雨晴心想。但这位玄学大仙,默默给她布了个桃花阵。

    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带着破败的婚姻创伤,青春期的孩子,和漂泊无依的生活,反而看开了,乐观起来。就像全国人民走出了疫情的阴霾,终将走进新的生活里。

    看书多,锻炼多,写小说梳理自己的生活,这些有益的行动,把雨晴从单纯的焦虑中逐渐打捞上来。

    天墨再来看孩子的时候,他们多数时间平静相对,面对天墨有时任性的、自私的、不可理喻的行为,雨晴不过微微地一笑带过。这倒让天墨受宠若惊,我的前妻变成我越来越喜欢的样子了。

    雨晴完全不依赖天墨了,从精神到物质,一点点剥离开。这种剥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残忍的,她忍着痛在生活里负重前行。

    早晨六点钟雨晴被第一遍闹钟从床上拉起来,实际上她五点半就自然醒了,她保持了一个早睡早起的习惯。为了自己,也为了跟随孩子的作息。然而元子最近有点叛逆,年龄大了,他的主意越来越多,晚上十点不再能被妈妈按倒睡下,总有一点作业的小尾巴甩到最后,独自在灯下奋战。

    偶尔到十二点了,雨晴猛醒,寻着灯光看过去,元子正坐在沙发上。“你这孩子怎么不睡觉,干什么呢?”元子看到妈妈,才一溜烟跑到床上,钻进被窝里。第二天早晨,孩子起床先要挣扎一番,在床上躺一躺,又到沙发上醒醒盹,才进卫生间匆匆抹一把脸,清醒过来。他跟妈妈解释:“我在总结自己上一次考试,我在复盘。”

    “总结学习是对的,可你有多大的精力,晚上不睡觉复盘啊!”元子现在又瘦又高,一米六五的妈妈只平视到他的鼻尖了。孩子的心思好像也被个头拉高了,心里有越来越多让妈妈琢磨不透的东西。

    把儿子打发去了学校,雨晴坐在她的南向的阳台上,太阳正一点点爬坡,窗前大树的茂密枝叶挡住刺眼的阳光,让一些零星的光柱温和地透进来。天越来越亮,越来越暖,雨晴在这样的窗前,写她的小说。她上午总要写上两、三个小时,这是思路最清晰的时候,她抓住这最好的光阴,使劲出活。间隔地,还要看一看大盘,股市最近挺不错,她判定了大盘向上的方向,买了几支有潜力的股票,忍住不乱动,震荡的时候也不惧小波动,看准中期的大肉要吃上一口。因此股市让她比较省心省力。

    写作累了的时候,她站起来做个家务,把昨晚的一池子脏碗刷了,如果还有兴致,就再拖个地,活动完筋骨,继续坐下敲动键盘。

    有的写是最容易的事,很多时候是在想选题,想下文,想故事,好像吃饭时,睡觉时,甚至在健身房跳操时,脑子里都在走神想文章。

    沏一壶茶,陪她度过满负荷的一上午。再抬眼的时候,肚子也饿了,时间也过十一点了,她打开冰箱端出昨晚囤积的剩饭,热一热,简单吃一个半饱,挎上装健身装备的运动包,骑车去了健身房。坚持上一个小时操课,完成一天的锻炼目标。洗个热水澡,她又急急地赶回家来。

    这是一天中又累又饿的时候,她一边把湿毛巾和运动衣晾起来,一边打开手机的大盘播报,听一听上午的A股走势研判。不到十分钟,收拾利落,广播也听完了,她已疲惫地躺在床上,戴上眼罩,秒睡过去。

    手机闹钟定在十四点五十分,不到一个小时的休整让她满血复活,就像早晨六点钟刚起床似的,精力充沛。她分秒必争地睁开眼,在收盘前的最后十分钟,完成这一天的买卖交易,当然多数时候是没什么操作。

    从床上弹起来到厨房里,给自己炒个菜,热一个主食,吃一顿新鲜健康的午餐。她的手艺现在练的可以,能让自己和孩子吃饱吃好。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北京小妞,到一个围着灶台轻松转的中年妇女,让她流了好多泪和汗,以及吐出过无数的对雷天墨恨恨的话。

    现在她感到能够自己自足也是幸福,人总要有自己活下去的能力,即便再享福的人,不用受家务活的累,也会吃别的方面的苦。她早已抛弃了童话世界里的幻想,有多少人天生是来享福的呢,都是来渡劫的。

    白雨晴离婚八年,已经从青年渡到了中年,她现在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再加上那么点儿幸运,让她的生活有个起色。她是骄傲的,也是孤独的。

    吃饱了午饭,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这要是搁以前,她得火急火燎地骑车去接元子放学,但是现在她熬出来了,元子跟同学们结伴回家,而且学校还有晚自习,把学生们收纳管理到六点以后。

    雨晴一身轻松地,实际上手里的事儿并不轻松,她到社区附近的图书室,先要把半死不活的网店打理一下,发发广告,处理售后,上线今日份新品。都弄完了,眼睛酸胀,闭一会儿眼,按一按好像鼓起来的太阳穴,她重新打起精神,到书架上拿起一本书,她每天追着看还没有看完的那一本,接着看下去。

    直看到还没过瘾呢,但是元子该到家了,她赶紧收拾好,从图书室撤退回家。

    晚餐是她大显身手的时候,因为这一餐是元子一天中的一顿大餐,也是母子坐在一起吃饭的唯一的机会。品种繁多但量不能大,否则她第二天的剩饭要吃两顿。一碟碟的肉、菜、汤、主食、水果摆成一大桌,元子爱吃的妈妈就吃的少,元子吃的少的妈妈就尽量打扫,直到它们一盘一盘都被消灭干净。元子帮妈妈把剩饭和脏碗收拾到冰箱和水池里,让客厅的凌乱全部装载进厨房。

    孩子安顿好,坐沙发上边泡脚边看书,雨晴才正式从晚间战场上退下来,卧在躺椅里,揉揉发酸的脖子和有点僵硬的腰,休息一下。母子的闲聊起始于饭桌,到这时画个暂停符号。

    雨晴抓起手机采购明天的食物,但她有点矛盾,不想让孩子看到她过多地看手机,于是匆匆了结。她也打开一本书,接着看下去。不到一小时,不到十点钟,她就两眼皮打架,从床上滑进被窝里,睡着了。

    整晚辅导功课是不可能的。孩子有他自己的学习和娱乐计划,雨晴只是偶尔扫一眼,问问不会的地方,更多的是教他用什么方式应对。上课应该再认真听讲,提高学习效率,提醒孩子改错题,这些好习惯做到了,对于这个思想活跃又贪玩的小孩,她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