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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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婚》连载30

    背了“房贷”的雷天墨,每天过的如履薄冰,他的投资“项目”现在余额只剩五十多万,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那么多钱是怎么“蒸发”的,或者是根本就说不出口。

    工作成了他的救命稻草,让他倍加珍惜。只要工作还稳,他就有造钱能力,多加点班挣点外块,每月按时还上贷款,日子就能推着往前走。

    对于工作的珍视,让他连身边的同事一并珍视起来。他本来性格随和,人缘也不错,现在战战兢兢地相处,更有一种额外的亲和力。

    但一切都是流动的,相处一直很好的那位男领导转岗了。也是因为这摊子事不好弄,创收无望,圆滑的男领导见大势不妙,运筹着,在集团内部找了一个更好的位置,把自己转岗了。

    平时安排工作那么交心,仿佛关系那么铁的领导,走之前连一句口风都没跟天墨透过,只在卷包的当天晚上跟他吃了顿饭,就白白了。

    天墨有一点点压抑,他看不透人心,他终于承认了这一点,职场和社会的人情事故就像一个个黑洞,把他吸进去却让他找不着方向。他以为所有事都像他曾经和雨晴恋爱结婚一样,那么真诚直接,有一说一,彼此坦荡。他想起雨晴的好处来,但也只是一刹那,他又不得不搁下心中的那点美好,忙于应付眼前的纷乱。

    眼下来了一位女领导。她的上任好像是被硬塞了一个包袱,她不情愿接手这么个赔钱货。但又不能不接,想必她在集团中的位置也是左右不逢源,塞给你的你却推不掉。并且她还是两手抓,一手抓以前的工作摊子,一手新接天墨他们这个部门。

    天墨听说女领导的人缘不太好,因为她脾气大,训人的话张嘴就来,不分场合。她的新官上任,先是给天墨分派了一堆本职之外的杂事,然后着手招一个副手。天墨以为这个副手应该是自己,因为自己资历老,可偏偏是这个老资历,让女领导不卖账。三十五岁是职场的一道槛,上不去可能就面临淘汰,女领导不喜欢天墨,雷天墨不会拍女领导的马屁,他只懂得怎么跟男领导混在一起吃吃喝喝称兄道弟。

    部门里的同事都冷眼观察到了大女主的性格特点,大家静静猫着,静观事态。其中有个姓叶的女同事,不甘为鱼肉,常常把自己的不满和怨气,悄悄地输送给天墨知道。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成了单位那个偷偷说领导坏话的二人组合。

    男女CP很容易产生共同语言。他们都有孩子,而且身边都远离另一半。叶女士熟了以后让天墨叫她小叶,她年纪小一点,孩子也比天墨的孩子小一点,他们从孩子的话题拓展开来,彼此了解对方的方方面面。

    现在小叶让天墨挺同情。因为她老公在老家奋斗事业,她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在BJ上学、打工。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有多不易,天墨并没从雨晴身上过多去了解体会,但他却愿意接受小叶的倾诉,知晓她的苦衷,并力所能及地伸出援手。

    一个显为人知的,连元子和雨晴都后知后觉的事实是,天墨每天上下班,都让小叶搭免费顺风车。甚至在她需要加班的周末,都会慵懒地毫不见外地给天墨打个电话:“喂,在哪呢?我待会去公司,你方便搭我一段吗!”

    “现在不方便。”在汽车里的小空间,天墨接到这通电话像开了功放似的,里面坐着的元子和雨晴都听的清楚。这个不老的女声,在母子俩心里产生一串涟漪。

    天墨坐地尴尬,挂断电话后的突然沉默让他心里打鼓,竟解释起来:“同事,去加班要搭我车。”

    “那她怎么不搭你老板的车呀?”元子觉得爸爸的车虽然很多叔叔都可以坐,但阿姨坐就不应该。

    “她挺可怜的,老公在外地,一个人带孩子。”天墨解释了这么一句,好像这就表示自己是纯粹的善良,而别无二心。

    但这别无用处,雨晴保持着刚才的沉默和表情,致使天墨不得不又挤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看看她长的有多丑就知道了。我们什么也没有!”

    雨晴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了。天墨以前喜欢美女,但随着年龄增长和工作的不顺,他喜欢的人是会随着他的需要而变的。或许这位志同道合的女同事,能给他的工作助力呢。

    然而这只是天墨的天真想法。他又错了,男女的友谊本来就不会纯洁,要么有利益勾结,要么是假的。

    天墨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对女领导的不满,都倒给小叶。俩人一唱一和,好像要凭这一组合之力,就能把新领导挤走似的。

    领导不会走,走的只能是让她不舒服的员工。因为她有权力,轻轻那么一弹指,就有一堆合理的理由让你滚蛋。

    天墨的倒台源于小叶的倒戈。那个几乎天天免费坐他车上下班,得到他力所能及的帮助的可怜女人,她并不可怜,她是个办公室政治高手。也许她一开始就当了女领导的卧底,她掏了天墨所有的底牌,了解他的软肋,摸清他的手段,给女领导全方面出谋划策,只在那么一举手之间,就扳倒了雷天墨,让他这位给公司效力多年的老员工,卷包回家了。

    天墨拿雨晴的善良去对标别的女人,结果他发现天下女人坏透了,除了他前妻。雨晴一点没变,甚至连身材都没怎么变,脾气还更温和了。而他遇到的其他女人却是臭狗屎,假扮成香饽饽,骗他上勾。

    他上了当,脏了大跟头,丢了工作,没了收入,还房贷无望了。在这么气闷的时刻,他把自己的不幸告诉雨晴,他感到自己对不起孩子,失了父亲的责任和能力,他以为雨晴会训他一场,给他增加一份“你该死”的砝码。

    可是雨晴安慰了他,很平静地劝他想开点,太悲伤心脏承受不了。雨晴说你就算去开滴滴也是元子的爸爸,孩子不会看不起你。

    雨晴还帮他找了免费律师咨询,给他劳动法方面的建议,帮他顺利拿到了应得的辞退赔偿。

    这份力量是天墨实实在在得到的,没有虚情假意的勾搭,和致人失去分寸的骗局。天墨看着卡里的余额,掂量着心里的暖意,又有了人间值得的信心。

    不过他没有马上去开滴滴,他对自己的自信源于兄弟义气,那些酒桌上的好朋友,他等着他们介绍工作的好消息。

    另外他更需要先疗愈一下自己,他还没有完全从背叛、办公室权谋的伤害中恢复过来,每每想起离职二字,他就心里咯噔一下。

    不习惯不用早起,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毫无约束的作息,他品尝着不用上班的甜头。脑筋单纯的雷天墨,正这样一点点地复活过来。

    起初有两个熟人给他抛来工作的橄榄枝,可是他去看了一趟,仔细琢磨,没法干。

    没过几天,以前工作中的甲方有急活找他,他以为那个单位要收了他,可是喝了一顿酒吃了一桌饭,敲定的却是一个外包项目。说的通俗点就是个小副业。

    歇了一个月,小副业也接着吧,主业还不知道在哪呢,毕竟已是四十大几的人了,现在工作这么难找。

    他不敢回头想,自己曾经有过多么快乐轻松的一份生活。没有房贷压力,老婆自由职业挣的比自己多,还能照顾孩子,如果现在还是当年那个境况,就算自己没了工作,倒过来自己全职照顾孩子生活,老婆专心忙事业也能过的不错。

    如果当年听一听劝,没有那么挥霍青春,把那么多时间精力花在低质量社交上,自己也不至于心脏插上仨支架,顿顿吃降压药,还挺着个啤酒肚待减肥。

    一切无法再回头。回头咀嚼苦闷也不是他雷天墨的性格,不想了,往前走吧。

    只不过他偶尔往回想的那些事,仿佛件件都离不开雨晴。他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儿子了,偶尔他会给儿子讲故事:你妈当年多么爱吃甜点,奶油蛋糕买一桌子,吃不完都是我给她打扫的。儿子你看爸爸的大肚子,有一半是让你妈给揣的。天墨愿意将自己身上的每一处变化,都与雨晴发生关系,最好是为她而奉献的,他才觉得有意义。即使是没有的事,他也要生拉硬拽地讲一通,让儿子认为有其事,给自己创造以假乱真的幸福感。

    雨晴其实挺烦天墨有些歪曲事实的胡编,但他看到父子沟通和谐,有时还不谋而合地指责妈妈的“缺点”,她起初听到时想拨乱反正,但后来想有一失也有一得,父子关系更融洽了,又都是以前的小破事,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那发生过的一切,欢乐和悲伤,她都已渐渐埋藏了。成为父子的谈资,是它们现在仅有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