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一触即发
两日后,众人心心念念的荆州大军终于抵达。
兵士们立于百尺楼上眺望,只见洛水之上风帆招展,一艘艘战船首位相连,令城中士气大涨。
尤其是和陈祐一起,被扔在洛阳的那群敝卒更是喜出望外。
他们也没想到,在彻底绝望之后,竟会又迎来希望,朝廷不仅派来了援军,还一口气来了两拨。
“二哥,这荆州兵既至,咱们是不是马上就能出城杀贼了?整日在这方寸之地枯坐,我都快被憋疯了!”百尺楼上,立于刘引身旁的三弟刘弰早就耐不住寂寞。
望着正在列队朝城内走来的荆州兵,刘引缓缓答道:“且放宽心,我从长史处听闻,这邓府君乃是勇比樊哙的猛将,想必不日间我等便要与燕军有场大战。”
“哈哈!那便好,这几日我天天苦练骑术,如今终有用武之地,二哥这次让我和你一起冲锋陷阵,那吕护老贼不足道也!”
听到这话,刘引把眼一瞪,训斥道:“老三,战阵之上刀枪无眼,你这般孟浪又怎能让我放心。”
“你要记住,战阵之上绝不能恃勇轻敌,你们听我号令,我听长史调遣,明白了吗?”
“你若不听号令,就算立下功勋,我也要拿你军法从事!”
爱之深责之切,不管怎么说,他只有这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弟,刘引实在不愿对方因为轻敌冒进而有什么不测。
再次被二哥训斥,刘弰只能唯唯称是。
但一想到马上有仗要打,他又喜形于色,上次颍水河畔一战,才一交锋鲜卑人便四散溃逃,他实在是没有杀爽。
而身后郑难当等人,则皆面色严峻。
“部曲督,又要打仗了啊……”
“怎么?你们怕了?”刘引转身问道。
“跟着部曲督自然不怕,只是不知这连年征战的日子,何时才能是个头啊。”
……
城内殿中,冠军将军陈祐满面春风的将邓遐迎入。
他这个冠军将军虽然在城中位阶最高,但实力却最弱,所以有什么事也只能商量着来。
“邓府君久违了,昔年一别犹在眼前,不意今日竟要有劳贤弟救我等于水火。”
陈祐的姿态摆的很低。
而邓遐却是大手一挥,颇为豪迈道:“桓大将军有命,我自万死不辞,将军毋虑,蕞尔小贼,遐旦夕可破!”
声如洪钟,震的旁边几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刘引立于沈劲身后,仔细打量了几眼这位千里来援的邓府君。
从打扮上来看,这确实是个久历风霜的武将,看上去五大三粗,颇为孔武有力。
这让他安心许多。
援军兵力虽然不多,但桓大将军多少还是靠点谱的,最起码没派一个整日谈玄论道的清谈客过来领军。
或者说,那些座谈客们也根本没有这个胆量来此险地。
“诸位可能不知,咱们这邓府君也是勇冠三军的一员猛将,这些年来随桓大将军东征西讨,颇受器重,有他带兵白虏易破矣!”
陈祐看起来与这位邓府君颇为相熟,竟开始打趣起来。
“昔日沔水之中蛟龙为祸,乃是这位邓府君赴水斩蛟,为民除害!”
沈劲几人闻言面面相觑,都不自觉地瞥了刘引一眼。
而刘引则是又好奇地看了眼邓遐,没想到在这地方居然还能碰到同行。
“嘶!”而其余众人则皆倒吸一口凉气。
斩蛟猛将,原来这位邓府君竟也是个狠人。
有这样一员猛将领兵助阵,看来那阴魂不散的吕护也不过尔尔。
花花轿子人抬人,尽管邓遐脸上的得意已经快遮掩不住,但还是客气道:“将军言过其实矣,遐不过一夫之勇耳,何敢当将军厚赞!”
“至于河阴燕军,诚不足虑也,且请将军看遐如何灭此穷寇!”
邓遐一心求战,而沈劲也战意高昂,陈祐的意见自然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三方一拍即合,商定在荆州兵休整几日后,便合兵北上,共讨盘踞河阴的吕护。
这样一来,至少在河南郡内的大河南岸,就不会再有燕军的影子。
至于分工吗……也很简单。
邓遐领三千荆州兵作为主力,沈劲领千二百名吴兴兵跟进配合,冠军将军陈祐自领城中兵马守金墉。
当然陈祐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在商定好作战方略后,他就贡献出了自己的鼓吹麾幢以壮军威……
冠军将军的鼓吹麾幢,那可是很气派的……
……
河阴城中,一队轻骑飘然入城。
“报!将军,晋军舟师已至洛水,观之军容甚盛!”
“知道了,再探、再报!”大堂正中,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挥了挥手让斥候退下。
随即又对两旁众将说道:“诸位,都听到了吧,又有一队晋军入洛阳城了。”
“看他们的架势,应当就是冲咱们来的,不知列位作何感想?”
“如今燕晋交锋,我等正应乱中取利,应以保存实力为要,不如尽早渡河,撤回河内静观其变。”左手边一将侃侃而谈。
“河内……已非吾等所有,纵使撤回河内,若燕军不纳,如之奈何?”
“况燕国上下对我等非议颇多,若不战而退恐落人口实。”一提起河内,吕护心里就有些苦涩。
河内太守虽只是个太守,但燕国可是真有河内郡的。
而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广州刺史,官倒是升了,但鬼知道这广州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又不可能跑到广州去募兵、征粮。
正当吕护心酸之际,右手边又有一人朗声道:“依我之见,晋军兵锋锐不可当,我等不如顺势降晋,借晋军之手杀回河内,届时晋廷还能不封将军一个都督当当?”
投降?这个操作他很熟悉。
只是这段时间他投降的频率实在有点太高,即便以他灵活的道德底线,也觉得再这么左右横跳下去实在不是太好。
倒不是心里会感到内疚,只是事不过三,凭借敏锐的嗅觉,他能感觉到,再左右横跳下去的话,恐怕燕晋两方都不可能容得下他了。
到头来,他夹在这两个庞然大物中间,随便一方动动手指都能把他碾碎。
要不还是投秦吧……
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浮现在了吕护心中。
但很快就被打消。
去关中人生地不熟不说,对那群氐人他也不怎么看好。
晋、燕、秦三家,眼下来看最弱的就是这个秦了。
思来想去,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打一仗,跟晋军碰一碰,胜固然可喜,若是败了,那也正好顺势退回河内,从长计议。
只是这鲜卑人好生歹毒,把他放在河阴,明摆着就是想让他和晋军互相消耗。
想到这里,吕护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汝等何出此言?吾辈深受大燕国恩,太宰又待我等不薄,纵使是铁石心肠也该知恩图报,怎可一矢未放便自弃疆土?”
“传我军令,厉兵秣马,以备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