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命表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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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是他的姐姐

    今天街上依旧没有游行的工人,胡德.华尔斯雇佣的维修工连夜修好了下水道,工人运动商会组织了一些志愿者去清理街道,排放污水。

    路西斯上午和其他几天没有什么不同,听安妮莎老师讲课,只不过昨天她批判了席凡格教授,今天她批判了胡德.华尔斯。

    中午,霍莉听话的给路西斯买了一份9便士的套餐,里面有甜菜沙拉,小份玉米大麦粥和一张蘑菇酥饼。

    她自己则点了号称学校第二便宜的实惠套餐,里面有半个草粉面包,一条小咸鱼和一份奶油辣椒酱。

    霍莉吃的匆忙,就连短短十分钟的时间还要看书学习。

    她今天有很重要的考试,于是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午餐,赶回教室开始复习。

    约书亚今天从家里带了饭来,两个无比豪华的三明治,他将其中一块分给路西斯。

    “她走的还真快,都忘了我东西准没准备好。”约书亚咬了一口满满蛋白酱和肉饼的三明治,露出幸福的表情。

    “哦,路西斯,这比学校咬不动的鞋底面包好吃多了!”

    路西斯看着那个十分奢侈的三明治,咽了咽口水,他咬了一口,忽然觉得味蕾被净化了:“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交易?”

    “交易?不不不,她可没给钱。”

    约书亚一口咬掉了四分之一个三明治:“是吉尔达的生日礼物,她想要买我家商店新进的糖果。”

    路西斯好像有点印象,之前饭桌上埃迪似乎就说过让林赛准备吉尔达的生日惊喜。

    但是她的生日具体是几号。

    路西斯不再去想这个,他可以直接买个礼物然后提前包装起来,什么时候家里人开始相继送礼了他就顺势而为,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吉尔达。

    说到糖果,约书亚笑了起来,一脸享受:“那种糖真是十分神奇,全部倒在嘴里,他们就会在口腔里跳舞,噼里啪啦的,我爸爸管这种糖叫跳舞小星星。”

    等等……好像有点熟悉…

    这不就是跳跳糖吗?

    路西斯对约书亚形容的“跳舞小星星”简直熟悉无比,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似乎还挺喜欢吃的。

    但是,这个年代有跳跳糖?

    “你爸爸的这个糖是从哪里进来的?”

    “他和妈妈去冈特旅游带回来的特产,觉得非常好吃还好玩,就联系了制作工厂,过不了几天我家商店的糖果橱窗里就会摆满这种糖,那将会非常火爆!”

    工厂?难道跳跳糖在这个年代就开始生产了?

    路西斯没有想太多,他还要做很多事,如果再这么疑神疑鬼的,什么都想追根溯源,那怕不是会累死。

    而且调查索拉塔和那些文字才是他现在应该主要在乎的事。

    “我给霍莉尝了尝,你知道吗,她当时的表情就跟被人用烟花崩了一样,我敢打赌她这辈子做不出第二遍这种表情。”说到这,约书亚扬起脑袋,看着十分神气。

    “当然,我第一次吃到比她夸张多了!”

    路西斯感到嘴角一阵阵抽搐。

    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周围这群人奇怪的攀比心。

    “不过这种糖芙罗斯只有我家有卖,爸爸说要卖贵一些,大概2先令一罐,一罐两个鸡蛋那么大。

    霍莉一听到价格,脸就拧了起来,不过我有办法能给她搞来一大罐。

    所以我就让她先帮我跑了一周的腿,然后我把糖给她放到一个特定地点让她自己去拿。”

    说到这,约书亚挠了挠头发,嘿嘿笑了起来:“但是我总是忘了告诉她我放在哪了……”

    路西斯心里了然。

    但这不还是交易吗?

    约书亚理解的交易行为难道就是付款交货吗?

    路西斯上下打量着约书亚,觉得他这样的人反倒不好骗。

    “走吧,去席凡格教授的办公室,我中午要躺在沙发上睡觉,顺带借用他干净的盥洗室。”

    路西斯没有意见,他也想去方便一下,但是学校里的洗手间简直让人难以靠近,甚至你从门口走过,这一天都不会有人靠近你。

    两人熟练的摸到席凡格教授的办公室,约书亚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便大大方方地拉开门,大摇大摆走进去。

    他丢下包,直奔盥洗室,询问了空气以后,心安理得的用起了马桶。

    大概两分钟,约书亚提着裤子走出来,一下子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打算睡一个午觉,好不会犯困的认真学习。

    路西斯还是想等席凡格教授回来,询问他的意见后再去借用卫生间。

    路西斯在房间内踱步,在心里打着腹稿,他要把下午想询问席凡格教授的问题都顺下来,不能有遗漏。

    过了大概一刻钟,门安静的被打开了。

    风尘仆仆的席凡格教授摘掉了头上的皮革帽,挂在门口的钩子上,拍了拍风衣上的土,将手中提着的两杯温饮放置于沙发旁的茶几上,并没有意外路西斯和约书亚的来访。

    席凡格看着很疲惫,但还是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里,哦,我真的很喜欢刻苦学习的好孩子。”

    “教授,您看起来很累。”路西斯虽然很想上厕所,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先铺垫铺垫。

    席凡格扒拉着自己灰白的发丝,他下巴的胡茬比昨天显眼,路西斯自认观察细致,席凡格教授的额头,还有一些紫青的淤伤。

    “我想去一趟报社,有一个老朋友在那里,想要…找他帮点忙,但是我吃了闭门羹……今天街道上没有工人,商店开的却更少了,路西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路西斯感受席凡格教授投来的目光,缓缓道:“暴风雨前的宁静。”

    席凡格点点头,拍着路西斯的肩,脸色却不是很好看:“对,你很聪明。”

    “但是在这个时代,聪明人是难以生存的……”席凡格嘀咕着,他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也没有看着路西斯。

    “你先休息吧,等约书亚醒了,我们一起讲课。”

    “教授,能借用一下你的盥洗室吗?”

    席凡格坐到椅子上:“当然,孩子,你直接去就可以。”

    “谢谢您。”路西斯礼貌地鞠了一躬,快步走向盥洗室,解决了内急的问题。

    他洗了手走出来,席凡格靠着椅背昏昏欲睡,路西斯将脚步放轻,老老实实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路西斯下午想去拜访索拉塔的父母,他看了一眼约书亚,觉得现在是问问题的好时机。

    但席凡格明显困倦,也就让他犹豫要不要请教。

    “路西斯,你有什么问题吗?”席凡格教授不愧是做老师的,一眼就能看出路西斯的坐立难安,他坐直身子,睁开即将合上的眼睛。

    “您先休息吧。”

    “不用,你问吧,我知道的都会为你答疑解惑。”

    见席凡格没有了睡觉的打算,路西斯也不废话,直接把自己打的腹稿吐了出来:“席凡格教授,您认识胡德.华尔斯先生吗?”

    席凡格点了点头,但是却皱起眉,揉着眉心:“华尔斯是我更年轻时的学生,他……比较冲动。”

    和您一样……路西斯默默吐槽着。

    “我得有好些年没和他通过书信了,实在是难以想到,他居然成为了律师,还为我这个强弩之末的老头子说话……”

    曾经是…路西斯又一次在心里反驳了席凡格。

    “硬要说的话,他和你完全不一样,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这点不难看出,毕竟他能直接辞掉工作,又立马投身革命事业当大款……

    “你怎么和我提起他了?”席凡格放下手掌,拿起一旁的钢笔摩挲。

    “我看了昨天的报纸,对华尔斯先生的文章印象深刻。”

    “……那是他的风格,”席凡格教授点点头“如果你想找他,路西斯,我帮不了你,我只知道霍律特律所在哪里,但并不知道他的住所。”

    路西斯沉声点头,他本来也没打算去找胡德.华尔斯,这对他没什么帮助。

    “您知道索拉塔家住在哪里吗?”

    啪嗒——席凡格教授手里的钢笔掉在桌子上,缓缓滚向一边,他静静地看着路西斯,想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你想要去干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这让从小就害怕老师的路西斯心里一紧,不自觉挺直了腰板:“……我想去祭奠他,但是要先知道他葬在哪里,所以想要找他的父母问问。”

    席凡格又盯着路西斯看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没有撒谎后松了一口气,打开笔记本扯下一张纸,拿回滚到一边的钢笔,拔开钢笔帽,在纸上缓缓书写:“我把他家的地址给你,但是你可能会无功而返,因为比斯特尼夫妇不经常回家。”

    说到这,席凡格就又带着伤感,耷拉着眉毛:“这对可怜的夫妇,儿子被发现死讯的第二天还要去工作……给你。”

    席凡格将那张纸递给路西斯,后者接过,平滑干净的纸面上静静的躺着一串地址。

    莱特雅街117号。

    还贴心的画上了路线图。

    路西斯将他收进口袋,又询问了一些有关于工人运动的事后,和席凡格请了一个事假,便匆匆离开了学校。

    莱特雅街,路西斯在报纸上看到过,听说那里是最底层人民的地域,环境恶劣,人口拥挤,这里不出售房屋,仅做租借,物价低廉,穷困潦倒的乞丐或是工人,基本都会选择在莱特雅街找寻归属。

    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溜溜。

    路西斯沿路线图,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差不多就到了。

    莱特雅街和描述中的大差不差,光是站在街边就能感受到十分令人不适的萎靡感。

    因为空气污染,莱特雅街的雾气比芙罗斯镇更浓一些,空气中全是煤灰与粉尘颗粒,让人睁不开眼,地面没有铺石头,污水已经融进泥土里,散发着无法去除的恶臭,人和人挨着肩膀,涌动就像不会停止的河流,这里没有不劳而获的人,就算风餐露宿也不会再面前摆锅碗瓢盆和垫子。

    这比描述中更加恶劣。

    面对这样的场景,路西斯哑口无言,他不敢迈出自己的步子,冲天的死气仿佛能把人吞没,那些“活死人”向他奔涌而来!

    路西斯深吸一口气,强行踏出回缩的步子,迎着人流挤了进去。

    “朋友们,同志们,我们还有比这更痛苦的生活吗,我们应该一直如此吗?!”

    路西斯被人挤的喘不过气,他抓着包,终于找到了一丝缝隙,毫不犹豫钻向那。

    一脱离汹涌的人群,路西斯大口呼吸起来,吸进去了一嘴灰。

    “咳咳咳……!”

    这简直不是活人能待的地方,时间久了,他们会得肺病死掉!

    路西斯吐着舌头,将口鼻用手掌捂住。

    “您好,您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边的建筑上都没有编号,他打算找个“本地人”问问,于是拿着纸条接近了一个站在街边一言不发的老先生。

    那老先生上下左右打两了路西斯一眼,摊开手掌:“我看看。”

    “谢谢您。”路西斯把纸条打开放在老先生手里,后者凑近了仔细瞧瞧,看向路西斯的眼神带着怪异。

    他指着不远处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人群,将纸条丢回给路西斯:“他们的头儿就住那,你找她去吧。”

    “……好的。”路西斯鞠了一躬,看着一团人,只觉喉咙一紧,窒息感扑面而来。

    但人流并没有让路西斯退缩,他又向那一堆人挤了过去。

    还在外围,他就能清晰的听到一个气势磅礴的声音。

    “是的,他们称我们为过街老鼠,难道他们就是什么好货吗,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凭什么自诩高贵,霸占新鲜的空气呢?!”

    人群中央,一个女人站在由一堆箱子搭成的简陋台面上,她一手扯着抗议条幅,一只手配合激昂澎湃的演讲而挥动。

    她的皮肤沾满了煤灰,她的双眼充血愤怒,她的身躯单薄而伟岸。

    工人们围着她,同样是那样的愤怒,那样的期盼,那样激动的挥动自己的双手。

    “你们难道想让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下一辈同样遭受着那群人的打压,呼吸着灰尘,和你们一样得肺病,早早就失去生命吗?!

    你们难道想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永远也抬不起头,看不见太阳,和你们一样被人当做奴隶使唤吗?!

    你们难道想这样吗?!”

    “不想!!!”

    “不!!!我要让我的孩子呼吸新鲜的空气!我要让他有更好的生活!”

    此起彼伏,团结有力的呼喊让气氛鼓舞到了高潮。

    路西斯终于从这些强壮的人中挤到了前排,他已经汗流浃背。

    女人挥舞着手中的条幅,她瘦小的身躯却十分有力量,让那条写着“我们永不为奴!”的灰黑旗帜飞扬,宛如流淌的黑色鲜血。

    “那我们就要反抗,要打到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败类,就像胡德先生说的那样,沉默不会让他们停止吃人饮血,我们就该团结起来,用武器维护我们的权利!一个人能打死100只老鼠吗?!你们说,对不对?!”

    “对!!!”

    “我们要反抗!”

    “打倒贵族!打倒帝国!”

    “我们是人,不是奴隶!!!”

    路西斯站在这群人中,他感到炽热的烈焰在燃烧着,点燃了所有人的意志,而火焰的中央,是那个愤怒高喊的女人。

    一个又一个的人举起了自己的手臂,也有人跳上箱子,和那个女人一起呼喊,挥动自己抗议的条幅,很快,更多黑色的血液奔涌。

    路西斯在这群人中,逐渐被感染,他不知所言,只是缓缓的举起自己的右手,握紧了拳头。

    “下月7号开始,我们要彻底开始全面反动运动,让那群贵族见识见识我们的獠牙,大家做好防护与战斗的准备,争取用我们的血液为芙罗斯人带来曙光!”

    人们挥动自己的拳头,全部接受着战斗的邀请,他们要开始抗争了。

    “今天就到这,明天大家注意看广场消息,注意集合时间,需要大家一起准备物资,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同志们,祝我们的明天永远快乐!”

    女人跳下箱子,开始和跳上木箱的其他人一起把这些箱子搬回告示牌后面。

    人流逐渐流淌成小溪,汇向街道的不同地方,但这片燃烧的火焰,却是也随他们一起,点燃了整个莱特雅街。

    路西斯站在原地没有走动,他现在才回过神。

    刚才的宣言实在是太有分量了。

    “……你是找我?”女人搬完了箱子,见路西斯还没走,用胳膊擦着脸上流淌的黑汗,打量着眼前这个比她还矮的书生气小子。

    “哦……是的,我听一个老先生说,你家住在这里…”路西斯又掏出那个纸条,递给女人。

    女人接过来看了看,向后退了一步,审视着路西斯,手伸到了后侧,十分警惕:“你是谁,谁给你的我家地址?”

    “席凡格.布鲁科达教授。”

    听到是席凡格教授,女人收回向后退的步子,但手却依旧没有拿回来:“你是谁……?”

    “路西斯.珀尔,想找比斯特尼夫妇……哦,我是索拉塔的同学。”

    女人沉默了,她盯着路西斯,将手从身后拿了回来,叉着腰,看向一旁熙攘的街道,不自觉皱起眉毛。

    她转身走到那群男人身边,说了些什么,那些男人纷纷看向路西斯,又回头看女人,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高大男子点点头,默默拍了拍女人的肩。

    女人直接给了他一拳,毫不留情的转身,手插兜,用大拇指指着身后的一条小道,向路西斯努了努嘴。

    “你跟我走。”

    “好的,谢谢您……”路西斯跟在女人身后,那高大的背影令他感到紧张与害怕。

    “路西斯……是吧?”

    女人走着,放慢了脚步,她缓缓道。

    “我叫赫伯纶.比斯特尼,是索拉塔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