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与玄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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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大侠江流儿

    玄奘回到自己的小屋后,整晚都没睡好,一直在思考着将来如何才能把山谷里的藏书保护好,以及如何追寻前面承者的足迹,继续从山外网罗收寻人才,通过在山谷中的修学,为山外社会贡献人才。但是,一切的前提是璇儿拒绝接受这个任务,而且从他的角度觉得,璇儿太不适合接受这个任务了。

    第二天一早,玄奘早早的就来到承者的门前守候着璇儿,希望在她见承者之前打消她接任下一任承者的念头。

    没过多久,璇儿从远处姗姗走来,玄奘紧忙迎上去对她说道:“璇儿,我跟你说你一定不能答应承者,你根本不适合做承者这个位置,这个位置太…”

    璇儿不想让她说下去,插话道:“江流,你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哦,你今天就猜我是决定接受做承者还是不接受承者吧?”

    璇儿的问话刚一说完,玄奘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从心理学上来说,璇儿如果不愿意接受的话,她就不可能问玄奘这个问题,但是玄奘心理还存在某种侥幸,便死死的盯着璇儿的眼睛看,希望能从璇儿的眼睛里看出她内心的一点闪烁,然而遗憾的是,他从璇儿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无比坚定。

    一直以来,玄奘每一天都在努力的想要猜中璇儿的心思,而就在那一刻他轻而易举的百分之百的猜中了,可惜结果却是他连死都不愿意猜中的结果。

    “我想你应该不接受。”玄奘说出自己想要表达的话。

    璇儿没有像往常一样否定他的答案,而是浅浅的笑了一下,然后转头先进了承者的房间。

    在璇儿接受接任下一任承者的当天,承者就去世了,为了遵从承者的遗愿,在他去世的当天下午,就被一张草席草草埋在了后山之中。在那一天里,整个山谷都是静悄悄的,无声无息,彷佛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两天之后,福畴给玄奘送来新任承者璇儿的口信,通知他和另外的六个修学者不需要通过考核直接可以出山了,换句话说,新任承者对他们下了逐客令了。

    玄奘也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回想自己进山也有八九年的光景了,感觉每一天都是在这里混日子,在虚度光阴,想想其他所有进入这里修学的人,哪一个不是都抱着为国为民的济世情怀,自己这种不思进取、山野村夫般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清晨,远处的水车依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玄奘背着收拾好的包袱,来到璇儿的住处跟她告别,璇儿已经早早在守候着他了,让福畴把准备好一顶斗笠、一件蓑衣和一把吴钩剑交给他,然后不无动容的对他说道:“人世间有相遇就有离别,先是金琢,现在又是你,往后余生也许都不复相见,惟愿在以后的人生路上兀自珍重。”

    玄奘话未听完,眼泪已经在他眼窝里不停的打转,他不得不别过头去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然后回过头对璇儿说道:“最应该需要珍重的是你…”话刚说了个开头,璇儿的眼泪瞬间从两颊顺流而下。

    福畴在一旁有点看不下去了,赶紧把给玄奘的斗笠带到自己头上,蓑衣批到自己身上,然后手拿吴钩剑,摆出一副任侠的架势打岔道:“江流,将来我也要像你一样,做个快意恩仇的侠士,你看你穿上璇儿姐姐做的蓑衣、斗笠,你就可以风里来、雨里去了,还有你得感谢璇儿姐姐,如果没有这套装备,等下雨天的时候,你就变成落汤鸡大侠了。”

    璇儿和玄奘被福畴这么一逗,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璇儿对着福畴嗔怒道:“你将来可是要做夫子、做文坛领袖的人,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福畴听完,一副无奈的表情,转头偷偷对着玄奘做了个鬼脸。

    玄奘出了神农山无名谷之后,发现山外的世界与八九年前相比更见荒凉破败,所经之处均几无人烟,偶尔碰到一两个村落有人居住,也都是老弱妇孺,所有土地基本荒废,只有靠近城郭的土地才会被有组织的进行耕种,至于到了收获的季节能不能被顺利的收割,还要看城郭是不是被其他割据势力所攻占。也正是由于互相的攻伐、征战,当时的生产力急剧下降,现实中出现了很多人吃人的景象,更有甚者,有时候战胜的一方了保住当兵的口粮,还会出现杀降、屠城等惨绝人寰的现象。

    转眼间,玄奘兜兜转转在山外的世界晃荡了三月有余了,在这三个月时间里,确实还干了不少行侠仗义的事,有教训过几个山贼、有打服过一些欺压百姓的地痞流氓、有整治过不少欺行霸市的恶霸,其中还有一件让他声名远扬的事,是亲手打残过一个给地主豪强家看家护院的江湖高手,人送外号“断魂刀”,当时正值秋收季节,断魂刀带着一帮打手,强行高额收取当地租户的刚刚收割的粮食,并且打伤了几个跟他们理论的人,这时正好撞到了玄奘的枪口上,玄奘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断魂刀和打手给撂倒了,当时断魂刀还不服气,非要让玄奘留下姓名,说改日要找玄奘报仇,玄奘本想事了拂衣去的,没想到断魂刀不服气、不死心,便报了江流儿的名号,并约定三日后再战。三天后,断魂刀特地找了两个帮手,一个叫“夺命剑”,一个叫“霸王枪”,结果三人联手被玄奘轻松打败,打斗过程中,断魂刀还被削断了一只胳膊。从那以后江湖上流传了很多关于大侠江流儿的传说。

    然而在那些传说的背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玄奘这个大侠,还是一个经常饿肚子的大侠。玄奘从神农山无名谷出来的时候,璇儿有给玄奘一些盘缠路资,并也有给他推荐了几个可以投靠的学兄,但是玄奘没有选择去投靠任何人,而是想着要像自己的偶像鲁仲连一样纵横驰骋的独行侠,可是玄奘不曾想到鲁仲连是当时齐国的贵族,他可以视金钱如粪土,可以视功名富贵如浮云,因为他家有钱,或许还可能是足够的有钱。反观我们的玄奘同志,显然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资本,加之,他还要时常救济那些遇到的需要救济的艰难困苦的人,他仅有的那一点点盘缠路资在出山之后很快也就没了,于是乎,他在饿肚子的时候,时常会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就是做大侠还不如做和尚,做和尚最起码还可以向人去化缘呢!可是做大侠是肯定不行的,人设不对啊!

    还记得那又是一个饿肚子的下雨天,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的玄奘,走着无比泥泞的路上,眼看着天色将黑,心中想着得赶紧找个躲雨的地方,可是极目四野,没有发现任何可以遮挡雨势且将就过夜的地方,他只好摸黑沿着烂泥路一直往前走,最后终于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有栋房屋,于是便奔着房屋而去。

    不一会到了房屋附近,玄奘发现是一栋带院子的建筑,院子并没有门,也没有任何烟火气,玄奘判断又是一个因战乱而废弃的、略显富足人家的民居,然后便摸索着进了院子,接着又进了一个房间,然后摸到一个长形桌子,桌子上铺着快到地面的桌布,边上还有两个棉垫子,玄奘不及思索抓上棉垫子就钻到了桌肚底下,里面是又背风又暖和,加上又累又饿的缘故,不一会功夫就睡着了。

    大概是到了后半夜的功夫,玄奘被什么东西跺脚的声音吵醒,出于本能,玄奘赶紧屏住了呼吸,撇着一只眼睛往桌布外望去,也许是适应了黑暗的缘故,也许是紧张时刻能激发出某种潜能,玄奘清晰的看到门口来了两只直立行走的狐狸,它们抖完身上的雨水,取下斗笠进了房间,其中一直眼睛发红的狐狸抱怨道:“该死的狐九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我们过来找他的时候提前死了。”

    另一只碧眼狐狸道:”它享受郭家庄的供奉也有三百多年了吧,也许是它的劫数到了,也许是郭家庄的劫数到了,你没见它一死,劫匪就进了郭家庄了吗?”

    红眼狐狸道:“要不是舍不得我们的那份供奉,我就把这几个劫匪给超度了,咱们来接着享受阴老九的这份供奉。”

    碧眼狐狸道:“算了,人族的事就让人族去折腾吧,你没看现在的人族都互相屠戮成啥样了,一切自有定数。”

    这时红眼狐狸突然发现了玄奘,惊讶的对碧眼狐狸道:“不好,有人的味道。”

    碧眼狐狸便闻声也向玄奘看去,玄奘此时已经闭了双眼,把呼吸控制在非常细微的状态,装睡着了。

    两只狐狸来到玄奘的身边,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好像是怕吵醒玄奘,没在说任何话便悄无声息的遁去了。

    而玄奘自从撞到过小鹿开口说话、大蛇开口说话之后,对两只狐狸开口说话也就见怪不怪了。

    两只狐狸走了以后,玄奘再也睡不着了,一是因为肚子实在太饿了;二是因为碧眼狐狸说郭家庄来了劫匪,他思忖着要怎么去帮郭家庄铲除劫匪。

    玄奘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外面的雨早已停了,玄奘赶紧整理一下包袱、蓑衣出了房间,来到院子外一看,发现门匾上写着“龚氏祠堂”,而在祠堂的在正南方不远处有一个村落,玄奘寻思应该是龚家村了,便准备先到村子里找点吃的,可是走进村里一看,整个村子一片残破景象,没有一点人烟气息,无奈只得饿着肚子继续上路。

    一路上,玄奘逢人便打听郭家庄的下落,可是所打听的人都不知道郭家庄这个地方,然后临近傍晚时分,他走到集镇上的面摊前停住了脚步,肚子实在是饥饿无比,可惜兜里一文钱也没有,面馆老板看他的行头打扮不像是乞丐,便热情的招呼:“客官,想吃点什么面?”

    玄奘努力的咽了口吐沫,略显尴尬的回道:“不了,想向老板打听一下郭家庄怎么走?”

    老板一听不是吃饭的,没好气的回答:“不知道。”

    这时,边上一个正在吃面灰胡子老头露出惊讶的表情,问玄奘道:“客官,那可是一个经常闹鬼的地方,去过那里的人十有八九不是病了就是变疯子了,您打听那干嘛?”

    玄奘会心一笑,心想肯定是红眼狐狸嘴里的狐九阴装神弄鬼,但又不好对灰胡子老头说自己会武术、准备去行侠仗义打劫匪的,只好说:“本人略通法术,此次是因人邀请而去,不怕妖魔鬼怪。”

    灰胡子老头听完,似有所悟,便给玄奘指了去郭家庄的方向。

    玄奘在天黑之前,来到了离郭家庄一两里路的地方,远远望去,郭家庄的整体布局,跟神农山里的无名谷有某种异曲同工的地方,应该是经高人设计过的,进入郭家庄只有一条弯曲的小路,四周均是水塘和农田组成,形成了阡陌交错、不甚规则的棋盘状,很像是一个迷宫,不懂行的人肯定会迷路进不去。

    玄奘在山里多少看过这方面的书,但是由于不知道村内的地形和具体情况,如果从唯一的小路进入的话,肯定被发现;要想不被轻易发现,只能从水塘与农田相结合的田埂上走,然后像棋子般穿过每一个棋格。

    冬天的天总是说黑就黑,在夜幕的笼罩下,四野之内开始慢慢变的漆黑无光,田埂又细又窄,玄奘有点不详的预感,虽然说自己有点轻功底子,但是只要稍一不留神,就容易掉沟里。

    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果不其然,饿了几天的玄奘腿下一软真掉沟里了,还好小沟的水不深,只是把膝盖以下的裤子弄湿了,大冷的冬天,湿湿的、加了棉的裤子贴在小腿上,那感觉别提有多刺骨了。

    玄奘只能咬紧牙关,拎着两条快要被冻成冰棍的腿,在漆黑的田埂上慢慢探索着的前行,蓦然间,他心里生出了一丝悔意,且悔意里还带着对自己的埋冤,想自己这是何苦要管这闲事,但是潜意识里又立刻狠狠的唾弃了自己,在山里憋了快十年了,出来不就是要为天下苍生做点有意义的事吗?怎么刚经历这么一点皮肉之苦,就开始矫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