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娘走了，娘伤势太重了，对不起爹，我没保护好娘，爹，儿子真的很痛苦。”

    “爹，您身上还疼吗，我听说染病的人五脏六腑都会疼，您疼的时候告诉儿子啊，不药强忍着。”

    “爹，我想见您一面，娘不在了，妹妹整日提不起精神，殿下和太医说不能靠近您，太危险，我只能站在这里讲给你听，您听的到吗，爹。”

    “爹，妹妹今日吃了两个肉包子，她慢慢好起来了，也愿意和我说话了。”

    “爹，您听得到儿子的话吗。”

    “爹，儿子撑不住了，娘走之后我只有您了，您一定要好起来。”

    张天阳听到周少令隔三岔五就来找县令，一字一句诉说着自己的内心，心里也发酸，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了，却见不得别人如此痛苦。

    太医推开县令的门，给县令喂了药，不出意外，又吐出了出来，这方子给了所有人用，几乎没人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是方子有问题？”

    “不应该啊，很多乡亲用这个方子都慢慢好起来了。”

    “是啊，虽说痊愈得速度慢些，但也是有点力气了，怎么会这样。”

    “若是这样，那一定还有很多乡亲们没有好起来，是我们疏忽了，这下麻烦了，快，快去禀明殿下。”

    “老沈，给县令喂点吃的吧，唉。”

    县令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尤其是他一直在呕血，在太医和小桃来之前，他都会把自己收拾干净，尽量不让人发现端倪。

    “沈太医...这封信...交给我儿...”

    “你可别说话了，把这汤喝了，为了你儿子和女儿，你也要多撑些日子，相信我们，一定会治好你的。”

    “不...用...”

    当天夜里，县令就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少令，节哀。”

    元孝知道周少令的心情，他当时以为张天阳被打死的时候，心情也是这样无助。

    “殿下，瘟疫，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吗。”

    周少令给自己的父母烧着白纸，城中已经没有纸钱可以烧了，他将自己的思念和不甘写在白纸上告诉自己的父母。

    “少令，你知道的，我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子，我没有权力和能力去查这件事情，即使是知道有人从中作梗，我也做不了什么，对不起。”

    “殿下，草民终有一日会助您一臂之力。”

    “什么意思。”

    “殿下，草民曾经拜托您照顾家妹，不是说说而已，草民的父母已经逝世，家妹还小，我需要念书，考取功名，带着她实在是不方便，而且，保护不了她，若您不嫌弃，收她为侧室，保她平安就好。”

    元孝没有王妃，更没有侧妃，哪怕是侍妾都没有。大皇子选王妃的时候，元孝问过张天阳，自己什么时候能娶亲，张天阳告诉他，他还小，还没有任何政绩，现在娶亲会委屈自己的妻子，所以他从来没有娶亲的想法。

    今日周少令告诉元孝，让自己娶她的妹妹，真是胡闹，周令梅才多大！元孝越想越生气，偷偷摸摸跑去告诉张天阳。

    太医们在院中试新的方子，小徒弟们跟在太医身后伸长脖子看着师傅在写些什么。

    “把这个记下来，试一下这个。”

    元孝没有去打扰，自己要做的就是安排好每日里大家的任务就好，排兵布阵有赵启龙，元孝这些天跟着他学到了很多，坚定了心中所想。

    “张天阳，张天阳，你还活着吗。”

    张天阳白眼翻到天上去了，自己现在出气比进气多，好不容易睡着了，这死小孩又开始叫魂了。

    “呃...”

    张天阳嗓子总有一股血腥味，吞咽口水困难，也说不出话，手脚没力气，想回应元孝也没办法回应。

    “忘了你不能说话了，我说你听着就行，周少令让我娶他的妹妹为侧妃，可是我现在不想娶亲，我要去固城，我要打的大嘴巴国的将军满地找牙，我怎么办，我刚才不知道怎么拒绝，哎呀，你说话呀。”

    “呃！”

    “我都没见过周令梅，她回来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小桃见过，我要不要去问问小桃。”

    张天阳并不意外周少令做出的这个决定，他不像元孝，元孝岁说像孤儿一样长大，但是有外祖家的庇佑。周少令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县令是他父亲能走到的最高的位置。

    把妹妹托付给元孝是现在他能做的最好的打算，他一定观察过小桃和春姐，她们跟着元孝，却又不是通房丫鬟。尤其是春姐，泼辣直爽。元孝没有正室，对下人体恤，即使是自己的妹妹跟着元孝做个普通的丫鬟，也比跟着自己以后殚精竭虑强。

    总有人怕事情败露，古代，想要杀掉一个人，抹掉这个人的过去，太容易了。有人不想让县令活，就会有人不想让他的家人活。

    与其让自己的妹妹跟着自己躲避追杀，不如放在元孝身边安全。至少，元孝还有一个花钱不眨眼的外祖，有钱能使鬼推磨，推不了那就是钱太少。

    “张天阳！我去睡觉了！”

    周令梅看着自己父亲写的遗书和自己兄长写的诀别信，伏在桌上哭泣，父母刚刚离世，唯一的亲人留下一封信不知所踪，可怜她小小年纪，要一个人面对世间险恶。

    “小梅，四殿下可依靠。”

    周令梅深夜敲响元孝的门，元孝睡得昏昏沉沉，起身开门，就看见少女还没有褪去稚气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一身白色衣衫显得她十分清丽。

    “殿下，民女周令梅，兄长...兄长...”

    这就是周令梅，元孝看着周令梅支支吾吾的样子，自己也红了脸。他身边除了男人就是太监，春姐和小桃其实不算他的贴身丫鬟，一直在后院帮忙，他也只当两位是姐姐。这是他第一次和同龄女孩接触，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兄长给我说过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愿意跟着我的话，你就和春姐小桃一起，她们比你大些，会照顾你，我一个老爷们，带着你也不方便。”

    周令梅想过无数种可能，只是没想到元孝会这样说。

    “民女...叩谢殿下...”

    周令梅说着就要给元孝跪下，元孝扶起周令梅，忙说不用。

    “你兄长去了哪里？”

    “民女不知。”

    “太晚了，你...你回去睡觉吧，黑眼圈都出来了，多吃点饭，像春姐一样。”

    “民女告退。”

    元孝晚上辗转反侧，看着屋顶睡不着，起身喝了一杯一杯水。

    “坏了！周少令别是带着瘟疫出去的！”

    元孝想到这里，就穿好衣服去找赵启龙，赵启龙听说后，知道事态严重，派人出去寻找。

    “殿下别着急，城中守卫森严，周少令可能只是躲到哪里去了。”

    第二日一早，周令梅就换了一身自己兄长孩童时候的衣服，很合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明白，从前安稳的日子都不复存在了。

    “春姐，小桃姐，以后我就跟着你们干活。”

    春姐和小桃面露难色，周令梅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自己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了。和元孝一般大的年纪，比元孝要坚强一点。

    “小梅，要不你在休息几天。”

    “小桃姐，我不休息了，躺了这么些天，都快不会走路了，有哪些是我能帮上忙的，尽管交给我，你看，我力气大着呢。”

    “那来，帮我，帮春姐包饺子！”

    “好！”

    周少令还是没找到，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城中的情况也渐渐稳定下来，元孝每天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周少令的事情被他抛到脑后了。期间他问过张天阳，张天阳认为周少令知道瘟疫的厉害，也知道怎么阻断瘟疫，尽力去寻找就好了。

    不知从哪天开始，张天阳和所有乡亲们的情况都开始好了起来，太医们的方子明显有用，不过还是需要循序渐进，每日两碗汤药，不能停。

    “张天阳，我们在城中已经一个多月了，你说，这瘟疫什么时候能消灭呢，老是隔着门说话，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殿下，虽说现在瘟疫控制住了，但是瘟疫没有消灭，我们需要等最后一位病患痊愈，痊愈后一个月内无人发病，我们就可以赶路了。我现在还不能出去，我还得再等等再出去。”

    “好。”

    ...

    “好，好，好！”

    “皇上，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您这么高兴。”

    “贵妃，元孝来信说，丰阳县的瘟疫已经得到了控制，发病的人没那么多了，太医们也研究出来了方子，没想到元孝小小年纪，能主持大局，真是随了朕。”

    “皇上，瘟疫控制住了，也该让老四回来了吧。”

    “不急，老四说了，虽说这瘟疫控制住了，但是还有人染病，估摸着要到明年开春了。”

    贵妃端起茶杯给皇上润嗓子。

    “开春天气那么冷，固城苦寒无比...”

    “他若想回来，自己告诉朕，朕让他回来便是。”

    ...

    张天阳一连七日都没有发热，身上的外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太医允许他自由活动了，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张天阳看到了久违的太阳。

    “老子终于出来了。”

    没有手机的隔离，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阳公公，殿下给您准备的衣服。”

    “你是周令梅？”

    “是。”

    周令梅的气质像她的名字一样，孤傲高洁。

    “你不要太难过，你的兄长去给你拼前程了，跟着咱们殿下，日子没那么难过，笑一笑，你爹娘定是希望看见你笑。”

    周令梅点点头，这半个月她已经听说了太多关于元孝的事情，好的坏的都有，她也曾迷茫过，不知该怎么选择，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兄长。

    “赵将军，好久不见。”

    “阳公公，别来无恙。”

    赵启龙告诉张天阳兄长城中的情况，原来在自己意识昏迷期间，城中至少死了一半的乡亲。

    “不瞒你说，我的兄弟也有不少去了的，这瘟疫，来的快，发病的快，几天就能带走一个人，没办法啊。”

    赵启龙看着眼前已经火化的兄弟的排位，湿了眼角。

    “我宁愿他们是死在战场上。”

    “赵将军，节哀。这情况你也知道，有人不愿朝廷知道此事，皇上现在也没派人来查这件事情，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甚至二王也可以，但是没有。”

    “是皇上？”

    “不，皇上勤勤恳恳，爱民如子，不会任由有人害自己的子民，只能说，这件事情让皇上也为难，或者，做这件事的人让皇上为难。”

    “与其说为难，不如说是没本事。”

    “将军慎言。”

    “殿下日后有何打算，回都城，还是去固城。”

    “我们还是决定去固城，我们殿下在都城中无权无势，只能去固城躲一躲，城中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不怕您笑话，我们殿下到现在都听过皇上一句赞赏。”

    “你都让我慎言了，我就不说了。”

    “说吧说吧，我不告诉别人。”

    “算了，不说了，怕你背叛我。”

    “你看你这人，不信我。”

    张天阳安排染病的乡亲们在城中的酒楼里，每日上报逝去的人越来越少，痊愈的人越来越多，张天阳很欣慰，这辈子总算是当上主角了，总算不是书中的路人甲了。

    “阳公公，虽说皇上不查此事，但是粮食没给咱们缺过啊。”

    “那肯定的，你看那个小孩，刚来的时候瘦的跟猴子一样，现在你看，胖了一大圈。”

    初雪的时候，乡亲们已经能在丰阳县中自由活动了，除了城中酒楼中的病患。可是没人能回归正常生活。

    周令梅做了统计，丰阳县每一家人，都有亲人离去。

    “殿下，这是城里家中再无长辈的孩童，这些孩童应该怎么办。”

    “我安排，在丰阳县盖一所慈宁院，将所有孩童养在慈宁院中，教他们读书，让他们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奴婢替他们谢过殿下了。”

    “谢什么，这是我作为皇子应该做的。”

    张天阳和赵启龙结伴回了县衙，太医们累了这么久，最近终于能好好休息，张天阳没再去叨扰他们，让他们给自己号脉。

    “阳公公！出事了！”

    “小桃？出什么事情了。”

    “借一步说话。”

    赵启龙自觉避开，小桃拉着张天阳站在角落，压低声音。

    “老爷的探子来报，皇上要立殿下为太子！传旨的大太监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

    “阳公公你小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