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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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公主相助迎转机 互相试探问真心

    “这位闻锦大人,心怀鬼胎,对神壶抱有歹念,意图据为己有,被蒋大人撞破苟且,蒋大人好心相劝,闻先生不敌蒋大人,欺辱蒋大人的妻子,实属可恶。”

    白衣小生愤怒地拿扇子指向闻锦,字里行间都是对蒋俗明的维护,在他的描述里,蒋家人仿佛成了劝人正道却被恩将仇报的可怜善人,闻锦便顺理成章变成那个居心叵测欺软怕硬的小人,这青年讲起话来抑扬顿挫,捶胸顿足,更是一个好脱脱嫉恶如仇的形象。

    官兵听完他的叙述,把手缓缓放在佩刀上。他们和人群中松弛站立的男人对视,为首的开口:“闻锦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

    闻锦玩味地看着青年,讥讽笑道:“小友描述如此清晰,听起来真像从一开始就关注着闻某,但闻某从未留意到小友的身影。”

    “闻大人眼高于顶,哪能注意到在下呢。”白衣青年摊手,又打开扇子掩住口鼻,睨道“闻大人能言善辩,但铁证如山,官兵在前,还是束手就擒得好。”

    青年无赖的行径把闻锦活脱脱气笑了,“在闻某房内放了只壶便污蔑闻某私窃文物,好生霸道。”

    “非也非也,是蒋大人撞破你的诡计,上报官府,将你缉拿归案。”

    “二位”

    官兵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不得不出言制止,“还望闻大人不要为难小的,随小的移步府邸。”他朝闻锦施礼,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官兵三三两两站在闻锦身侧。为首的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闻锦看着众人,抬手指向青年:“把他也带上。”

    官兵以为闻锦会纠缠不休,谁知对方竟如此爽快,当下三两步靠前,在青年未来得及反应时押住他。

    “为什么捉我!”青年朝闻锦喊。

    闻锦没分给他一个眼神,在众人的簇拥下起步,发间系的红色金云发带扎眼。

    “闻大人不要担心,小的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官兵怕他反悔,苦口婆心安抚道,而闻锦仿佛回到了刚入大殿的状态,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有种目空一切的感觉,显得对方十分多余。

    官兵自讨没趣,不再多言,施施然带着他往前走,手扶上前门,刚要推开。

    “站住!”蓦地,一个声音喝道,打断了一行人的前进,也召回了闻锦的目光。

    官兵不耐烦地回头,只一眼,惊地魂飞魄散。

    “让贵客含冤入府,这哪是我西域待客之道!?”只见后方高台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半扎发的少女,额前戴着璀璨的红宝石坠子,鹅黄色蝴蝶纹长裙拖到地上,嫣然身份尊贵。

    “!”

    “见过公主!”

    闻锦四周的官兵刷地跪倒地上,膝盖砸着木板发出“砰砰”的声音。

    是除西域皇后外最尊贵的女人:迁始公主,也是这届朴朴盛会的东道主之一。

    “滚出去!”公主大声嚷起来,“奚韩达怎么做事的!竟然把神壶弄丢,搞出这么大幺蛾子!”

    官兵见公主发火,留下闻锦和白衣小生,忙不迭退出大殿。热闹的前堂一下子振落可闻

    闻锦垂眸,见那青年已经软趴趴跪下去,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不住朝自己使眼色,不禁暗自好笑。

    只有官兵在的时候,这小生嚣张跋扈,恨不得把人杀之后快。现如今,见公主意外到访,他便不置一言,装傻充愣。方才巧舌如簧的架势全然不见,蒋俗明用人不当,竟找了个怕事的打肿脸充胖子。

    “多谢公主解围,闻某感激不尽。”他弯腰向公主拜礼。

    公主转过身,一改跋扈态度,端的是和颜悦色:“哪里的话,我的人办事不力,惊扰了闻先生,是阿迁的过错,还请先生不要怪罪。我命人准备了糕点,向闻先生和夫人赔个不是。”

    她微微侧身,杜七苦从后面走出。原是她见事情逐渐崩坏,趁着众人不查偷偷溜去主厅,引导在舞池的公主到此,公主发现人群的聚拢,免不了探查一番,见士兵要不管不顾带走闻锦,才有了刚才高声制止的一幕。杜七苦低头看着下面的闻锦,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是她不够细心仔细,缺乏对文物的认知,没尽到护卫职责,才让蒋家人的奸计得逞,使闻锦差点被软禁。她放松了对西域的警惕,也低估了敌人,才导致这个结果。

    杜七苦微微攥紧拳头,默默低头。

    公主同杜七苦一起走下高台,长长的裙摆像一一朵绽开的花,她走近,闻锦又款款施了一个绅士礼,公主提起裙摆回礼。

    “家妻鲁莽,可有冲撞公主?”

    “夫人沉重果敢,阿迁十分敬佩。”迁始拍拍手,大殿立刻响起缠绵眷恋的音乐,“闻先生受惊了,娜牙管家在右殿为先生安置了新的接待室。阿迁还有事与父王商议,要失陪一下。”她又提起裙子施礼:“真是抱歉,叫先生看了笑话。”她面带歉意,礼数周全,俨然一副大家闺秀做派。

    “公主太客气了,闻某得公主如此相助,已是感激不尽。”闻锦说。

    公主颔首,转身去高堂,她用脚拨开厚重的裙摆,背过去抬头和身边的侍卫说了什么,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七,过来。”

    闻锦勾勾手,叫杜七苦到他身边,等人靠近,飞起一掌猛劈向她的肩膀。

    杜七苦肩上传来钝痛,她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知晓我为何罚你吗?”闻锦声音没有起伏。

    “抱歉,先生。”

    “若没有公主出面说情,让他们得逞,你可知会如何。”

    杜七苦眼底波动,半晌低声道:“软禁。”

    闻锦轻嗤:“软禁,然后等他们重新安插一个足以赐死的罪名。”

    “囚我一日,我身后的军火弹药便有一日暴露危险,囚我一年,高阶军火制造式便会被西域破解,你可知这会带来什么?蒋俗明的陷害固然拙劣,可若上面下面沆瀣一气,再漏洞百出的计划也会变得天衣无缝。”杜七苦不言,静静听着闻锦的数落。

    “所幸,”不料,他话锋一转,“你最后找到了破局之法,不算太笨。”

    他起左手,后又想到什么,在女生面前顿住,几番权衡下轻叹口气,移步右殿。

    杜七苦余光瞥见闻锦离开,也跟了上去,只不过在她视线死角,闻锦捻着玉指,破碎的粉墨残渣从手中散落。

    “这个房间便是公主特意为您准备的休息厅。”娜牙管家带着白手套,将闻锦二人带到第一间房,房间正前方是一块极大的透明玻璃,正好对着外面载歌载舞的舞台。

    “有劳。”闻锦颔首,娜牙管家向他鞠躬,他似乎还有其他要事,步履匆匆地离开。闻锦寻到一处位置坐下,杜七苦立在他旁边,静静等候他下一步指示。

    “站着做什么?”闻锦问。

    “护卫不应与主人同席。”

    “乱七八糟的规矩。”闻锦道。

    言毕,他拍了拍身侧的席位,朝杜七苦点头:“护卫不应与主人同席,但你现在身份是我的妻子,合该伴我身侧。”

    杜七苦思索,不能被旁人发现自己身份作假,所以不情不愿地过去,坐在了闻锦身边。

    谁料她刚一坐好,闻锦便突然探过身去,木质香气一下席卷她全身,杜七苦鼻腔里全是闻锦身上的味道。

    “不知深浅的妻子,怎么要毒杀自己的丈夫?”闻锦贴在她耳边,外人看来,二人此刻极其亲密,只有杜七苦嗅到危险,脖颈间抚上冰凉的大手,仿佛一用力就能攥碎她脆弱的喉咙。

    “你不也给我下了奇毒?”杜七苦低声。

    闻锦闻言,喉咙压出低低的笑声,抬起另一只手,两指交叠作碾碎状“那只是小小的测试,但刚刚你已经通过了它。”

    杜七苦学着他的样子双指交叠:“你也通过了我小小的测试。”

    闻锦凝着杜七苦,杜七苦并不退缩,二人相顾无话,但眼底却翻涌着深深地波涛。

    “真不愧是甲级。”闻锦先败下阵来,褪去伶俐,坐会自己的座位,右手翻起衣带一边,从里面拿出一颗小小的“种子”

    “解释一下?”闻锦说。

    “我混迹各地,结下无数仇家,冒充雇主想杀我的更是大有人在。在执行远行任务时,我要首先验证雇主是否有杀心,若你要置我于死地……”

    “你便刺破‘疟种’让我中毒身亡。”闻锦打断她。

    “正是。”

    闻锦道:“可是被我发现了。”

    杜七苦挑眉:“不得不说,你是我遇到过最警惕的雇主。”

    闻锦笑道:“我该谢谢你的夸赞吗?”

    “如果你想的话。”

    “伶牙俐齿。”

    杜七苦回手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还惨留着闻锦劈下的红痕:“给我安置奇毒,我猜你也是相同的原因。”

    “不错。”

    杜七苦歪头看他,突然笑起来,方才的气氛剑拔弩张,却只因杜七苦一笑,空气里的冰封已然消解。

    “我很喜欢聪明的雇主,这样我的任务难度会下降很多。”

    ”正巧,我也喜欢警惕的护卫。“闻锦颔首,递给杜七苦一盘水果。

    杜七苦拾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咬开外皮,化开甘甜的汁水,她一边尝着一边环顾房间,看向舞台时,正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舞台上的歌姬穿着沙织灯笼裤,袖子挂着轻薄的长飘带,衣袂翻飞之际,细腰盈盈,杜七苦盯着最后一排歌姬显眼的脏辫,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下生疑。

    ”先生,那个歌姬,我们在长廊见过。“

    闻锦顺着杜七苦手指看去,本应关禁闭思过的贝倪斯,现在果真在舞台上安然无恙的起舞。

    ”那个主管说过,叫其他人代替贝倪斯。可如今贝倪斯安然无恙地表演,而说好的替身去了哪里?”

    杜七苦紧皱眉头,抱着孩子的女人;聚众饮酒的伯爵;相对施礼的贵女;打扫厅堂的仆从;站岗放哨的士兵,整个大殿,每个角落所有客人和仆从在她脑海里一一掠过。最后的最后,杜七苦脑内浮现一个扭曲的身影,伴着冰凉的温度和坚硬的触感————无名女尸

    杜七苦心下一惊,直觉此时涉猎幽深,她转头对闻锦说:“在你到来之前,房间里,有一具冷透的尸体。”

    闻锦凝神听着。

    “我接到先生的传言后赶往东南第三的房间,地毯上躺着一个死去的女人。她身边没有血,身上也没有钝器留下的伤痕。显然是有人将其毒杀拖至此地,我情急之下将她扔到殿外的河里,结果......”

    杜七苦无奈:“那群人竟然留了一手。”

    闻锦道:“而你现在怀疑,那具尸体是原本要替代贝倪斯的歌姬。”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