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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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三天,街面上就风吹早动起来

    第三天,街面上就风吹草动起来。先是城管开着巡逻车,一路鸣着大喇叭!后面跟着货车和城管,来不及收的小摊子风卷残云般都扔进了货车箱里。摊主们和城管们撕扯叫骂成一片,但最终还是城管人多势众,又都是正当壮年的小伙子。那些妇女和老大爷们岂能是他们的对手。有几个人死死拽住自己的物品不松手的,干脆连人带去物全扔进车厢里。

    我们幸运地躲过了这一劫,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还有难言的愧疚。好像发生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瓜葛。是的,我事先是知道情况的,如果我能告诉他们,也许事情会是另外一种结果。可是,我为什么没能告诉他们呢?是何勇的那句要保密么?以前要进行类似的清扫前都是通知的,说白了就是配合上级部门。这回怎么就保密了呢?看来是市容市貌长期得不到整顿才有点结果,才加强了力度。就连郝大爷的报刊亭也未能幸免。亭子被连拉带拽,弄到了弄堂里。还没收了不少涉及不健康内容的刊物。咳,我怎么就没有对郝师傅说呢?他肯定猜到了我们知道了这事,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母亲没有我想到这么多,只是眼神更丰富了,“还是上回帮你的那个大个子?你这个同学还真不错,总是在想着帮你,这回说什么要让他来家里坐坐。”母亲故意把想着说得重些,还观察我的脸色。我装傻地嚼着口香糖,努力吹出更大打泡泡。

    姐姐也在一边敲边鼓,“丽红,别那么清高,我看他对你有点意思,你也要主动些,也许将来……”

    我赶紧堵住耳朵,我可不想听下去。“我们只是同学,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的人。”

    事后,所有摆摊的人都对我们冷漠起来,不时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我读懂了他们都心思,可又无法解释。就连郝大爷也用陌生的眼光看着我们。就连我买报刊想缓解一下,也没有得到他的一丝谅解。

    通过这件事,我尝到了被人误解的滋味。简直比吃苦受罪还让人痛苦。我甚至想划破自己的手,让流出来殷红的血,来抵消这纠结在内心的痛。当然,这只是我脑子里的想像,我终于没有勇气来伤害自己。再说了,即使受了伤害又能得到什么呢?那只能说明你更加的软弱。

    事后,我又一度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心情也和天气一样越来越冷漠。秋天就要过去了,即将到来的是严冬。日子过得真快呀,不管人情冷暖,它都是义无反顾地朝前转动。一种无形的紧迫感又催促着我,哪里还有心思拘泥于日常的琐碎。我只是盼望那个属于我的春天及早到来。

    我没有想到的是,可怜的父母早就开始为我操心费神了。他们先后去了各自的厂子,但都被冷冷地拒绝了。别说是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就是有权的下了台,也是人走茶凉。可他们还不甘心,又带了烟酒夜访领导的家里。我想象着父亲站在门前犹豫的样子,想像着父亲怎样把烟酒从黑皮革兜子里掏出来的尴尬表情,心里不由一阵心酸。难怪母亲试探着问我,能不能让何勇说说,就是临时工也行。可我当时就不耐烦地拒绝了,我心里还埋怨母亲。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呢?他们这样做不都是为了我么?人为五斗米折腰,可我就是不愿父母为我折腰。哪怕低头不愿意。

    最后,父母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二叔。这个唯一有点权亲戚。可他为人耿直,军人作风,让父母很难张开嘴来。这不是往人家脸上摸黑么?

    父亲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人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咱们怎么能为了这事?……”

    母亲沉默半晌,依然不肯罢休“你可以先探探口风么,行不行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为了丫头,你就再舍回这张老脸吧。”

    父亲又说出了疑虑,“二叔可是运输单位,咱们丽红就是去了能干什么?”

    母亲一时怔住了,半晌才说,“这八字都没一撇呢,想那么多干嘛。再说了,有她二叔在,还能亏待了?”

    从父亲找二叔,到事情有了眉目,父母都严格保守着这个秘密。我想他们这么做,大概是担心办不成让我受到一次的伤害?也可能是担心我不同意去,让他们都最后唯一的希望化成泡影。他们是想来个先上车后买票,可我还是感觉有种先上了轿子的感觉。这让我很是不满,我毕竟已经是成人了,渴望得到一个成年人应有的尊重。可父母总是把我当个孩子看待。

    后来的日子里,父亲有意识地培养我修车的技术和兴趣。拆卸的顺序和技巧,不厌其烦地给我做示范。他拿了一个梅花扳手,“不好卸的最好用这个,不容易滑脱。”我觉得他严肃的好笑。父亲耐心地继续说,“遇到生锈了的,拧不动的,千万不要使蛮力,可先在上面敲敲,这样锈了的地方就会松掉,注意要套上螺母,伤了螺扣就麻烦了,要这样。”说到这,他就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如果不着急,可以先用油浸湿,或加热。”我有点不耐烦,“这是热胀冷缩的原理,我们在学校里早就学过。”

    “你呀,是比你哥脑子好使……”父亲说了一半,就将目光转向了街道,半晌才开口,“其实啊,这修自行车跟修这些打车都差不多,就是物件大些,这原理啊都是一个理。”

    直到快过年时,母亲才告诉我,二叔帮我找了个工作,说是库房管理员。我一听是在他的厂子,脑子里就联想到了冷冰冰的汽车零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母亲这才说了事情的经过,二叔是如何的费心。我憋屈得喘气都不畅快,扔出一句“让我考虑考虑。”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母亲的眼圈有些红,显然是一夜没睡好。饭桌上,她又说到了工作的事,“虽然环境差,是个大集体。可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母亲见我不吱声,嗔怪着,“臭丫头,你二叔为了这事,可是没少费劲。你就干脆给句痛快话,是去还是不去。”

    “你先别急,给丽红些时间,这可是关系到她一辈子的大事。”其实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就是眼前是座火山,我也要跳上去。更何况事情不一定是我想的那样糟糕。“爸,妈,我想好了,去!”

    发自vivo智能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