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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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正如王老师说的,学电脑要多操作

    正如王老师说的,学电脑要多操作,关键还是多动手。可昂贵的价钱让我开不了口。我只好买了张硬纸壳模拟的键盘,一边背着五笔字型的字根,一边在脑子里想象出现的汉字。这样练习起来就如拿着木头棍子练习书法,当然很枯燥又乏味,没有了实际操作的兴奋和好奇。可是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节省了不少实际操作的时间。可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学校里的电脑有限,可谓是人多肉少。都是几个人轮围着一台电脑。采取轮流上机。要是在上机的时候还是翻书找字根,那上机的时间就浪费了。我每次上机基本上都不看书,好像一低头就亏了什么似的。两只手只想着敲击字根和按键的位置。王老师一再强调,不要看键盘,要练习盲打。不然形成习惯了,想改过来就很难了。虽然这样容易出错,但随着渐渐熟练之后,你会感到手指在键盘上飞动跳跃的感觉。手随心动,脑子想到什么字词,手指就下意识地敲击到键盘上。王老师说这就是肌肉记忆,类似弹钢琴闭着眼睛弹奏一样。我也试着闭着眼睛操作了一番。结果正如王老师说的。

    “性急吃不了热豆腐,”王老师温和地说,“你学得已经很不错了。”

    我不无调侃地说,“王老师,你一再说电脑只是个长工,可要让这个长工听话可不容易。”

    王老师漾起了笑容,“电脑是一个高级打工仔,要更好地驾驭它,确实不容易。这就跟开车和修车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我指的是前者。”

    “拿我要是想学会修车呢?”

    王老师收敛住笑纹,看出我并不是说着玩的,就说,“那就不是几个月的事情了。你如果想深造的话,可以上夜大或者电大。报个计算机班。”

    “那需要几年呢?”

    “不同的专业也不尽相同,大概两到三年吧。怎么你真有兴趣?”

    我低下了头,“我还没想好。”

    王老师答应替我咨询一下。看我对计算机这么感兴趣,还让实习老师多让我动动手,多上机练习。有不着急的文稿就让我打出来。就这样,我的输入速度提高更快了。还学会了使用打印机和复印件。看着一篇篇自己打出来的整整齐齐稿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可当看到早已不再光洁滑润的十指,内心深处有股咸丝丝的东西渐渐涌起来,一直涌流到眼眶边。

    姐姐翻着我的电脑书,说了声,“怎么?有想起学这玩意了?没想到你还挺能感时髦的?”

    “就许你赶时髦,我就不能?”

    “我看你是患了饥渴症了,也不管实际,见到什么都想咬一口,想起一出是一出。”

    “那依你之见,我应该吃什么呢?”

    姐姐微微蹙起了描了的细眉,“当然是好吃又管饱的脸,我觉得还是学学财会,动动脑子,越老越值钱。当然企业管理也不错,将来也尝尝当领导都滋味。”

    我不屑地嘲笑道,“我觉得学中医更好,也是越老越值钱,越让人觉得莫测高深。如果再有一缕长髯,再这么用手指微微轻捻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姐姐没好气地推了我一把,“你真是越来越没正形了,都是环境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我不愿和她辩解下去了。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姐姐成了家,我和她越来越说不到一起了。我们像两股铁轨,看着很近,却永远交叉不到一起。我想到了郭师傅,我们也像是两个铁轨么?还是如两股道上的车,会越走越远呢?还有何勇,他现在还打篮球么?还开车么?这么长时间没有练习了,什么消息也没有了?好像他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是呀,你不愿理人家,难道还要让别人死乞白赖地找你呀?

    父亲看似随意地告诉我,“你二叔说是要退下来了。”父亲的眼里的话是,从此,你在厂子里唯一的靠山算是没了。今后要全靠你自己走了。我想对他说,爸,你别为我操心了,女儿已经作好了各种准备,相信自己能应付各种压力的。可我还是禁不住关切地问,“他还不到退下来的年纪吧。”

    “现在不都是要年轻化,专业化么,再说了,你二叔的腿脚残疾,早点退下来也不是坏事。”

    母亲收拾着碗筷,这时停下来,“丽红,今后,说话办事更要多加留心,别象你哥似的,一根肠子通到底。”

    我不解地看着母亲。父亲和母亲对视一眼,没在说什么。看样子哥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拿起抹布擦着饭桌,从母亲的手里接过碗筷,径直走进厨房里。我听到母亲背后的唠叨,“这丫头,脾气变了。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

    是的,母亲说得没错,这次学电脑我只字未提。直到我晚上出去上课,母亲才知道。“就着伴回来,太晚了要不让你哥哥接你一下?”母亲担忧地说。有一段路不通公交,又没有路灯,难免会让母亲担忧。我也被母亲的担忧弄得有些害怕,可还是装作轻松地样子说,“妈,没事的,我们有好几个同学呢?”

    哥哥来了,一副沮丧的样子,正和父母思谋着什么。嫂子和孩子没有来,估计没什么开心的事。果然让我猜对了。厂子是越来越不景气,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厂子打算一部分人坚持留厂,另一部分去外地从建新厂,什么挣钱干什么,美其名曰“三产”。嫂子坚决不同意他去,厂子又不留,办内退病退又不够条件,哥哥的抬头纹又深了许多。可以申请停薪离职,甚至可以选择一次性买断!乍一听有些突兀,很容易联想到抬屁股走人,和一脚踢开。买断其实就是一次性给几万块钱,从此和厂子再无瓜葛了,也就是说,你成了无业的游民。想想就让人后怕和心寒,觉得脚底下空荡荡的,整个身心都没了着落。无奈痛苦冷酷无情,被人一脚踢开,如扔铺盖卷扔了。市场经济就是让人失业下岗么?年轻的有技术的还好说,如郭师傅和眼镜,他们在面临着浪潮来临之前,不仅学会了游泳,而且还学会了不同的泳姿。而我呢?充其量才会了狗刨。哥哥呢?姐姐呢?他们什么也没学会,不呛水才怪呢?

    没想到,父亲竟会问我,你哥哥这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一时语塞,但瞅瞅低着头的哥哥,觉得不说点什么不合适。我尽可能淡然地说,这是大趋势。我们的厂子也是这样。不说是人人自危,也是人心惶惶。

    母亲白了我一眼,让你出主意呢,你反而添乱。

    “我说的是实情,最好的最好办法就是适应,适者生存。”

    哥哥打量了我一眼,不认识似的。“你适应了么?”

    “我正在努力适应。”

    母亲问,“就是学开车,还有电脑么?人脑还顾不过来呢,还学那个有什么用?能吃饭么?还是能干活?”

    这要在过去,我会忍不笑起来,说,你老的脑子真是过时了,不仅能当吃饭,学好了还能吃香喝辣的。可现在,我却什么也不想说,就躲进了自己的屋子。我想到了“代沟”。没想到怎么会这么深。

    我想到了郭师傅,他要是面临哥哥的处境会这样苦恼么?听说郭师傅好几次想停薪留职,厂子就是不放。车间简直是把他当成摇钱树了。他最近骑了辆“雅马哈”进进出出的,让人感到厂子成了他开的了,想什么时候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