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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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韩师傅不愿去三产

    韩师傅不愿去三产。无论是做汽水饮料,还是新成立的印刷部,都让她望而却步。她总觉得自己电工技术好,在外面也不愁没活干。可我却认为她的技术还停留在过去的修理观念里,那就是修。而如今都是以换为主。没人再去缠线圈修发电机了。尤其是电路复杂了,检测判断不再靠经验,而是用故障码。这些韩师傅恐怕都没听说过,就别说修理了。我想对她说说这些,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韩师傅是个很高傲的人,她要是认准的事,别人休想劝说她回头的。她走前表现出一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态度,“咱们走着瞧,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收拾完自己的物品后,她久久地站在窗前对着空空荡荡的院子竟唱了一段京剧。唱的是杜鹃山柯香的选段:乱云飞,松涛吼/群山奔涌/枪声急军情紧/肩头压力重千金。没想到韩师傅嗓子这样高亢有力,荡人心魄!对朝她投来侧目的人们毫不介意,仿佛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当唱到“团团烈火烧我心“时,她再也唱不下去了,轻轻地哽咽起来。我这才宽慰搂住她的肩膀。许久她对我们弯了弯嘴角,“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你了,这衣柜,还有这书桌,再见了,姐妹们,祝你们好运!“

    我送她一直出了厂门,看着她骑着车子摇晃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一阵感叹。

    夏师傅去了印刷部。平时印一些作业本和票据。还有广告和画册什么的。她还告诉我,如果个人想出书了也可以。印得越多价格越便宜。逢年过节就印台历挂历。有一次她拿着一沓挂历来推销。挂历除了明星就是山水,毫无新意。但她支支吾吾地说出这些挂历是顶替的工资时,我们都默然同情地掏出了钱,买两本表示表示心意。

    “买一本就很感谢了。“夏师傅连连说,眼圈红了,“最多不超过两本啊。“

    此后,夏师傅就再也没有来过。大概她也觉得这样做不合适。

    姐姐好长时间不来了,听母亲说两口子正闹矛盾。有一回姐姐生气跑回来了,胳膊上还有几处淤青。“我也没有让他占到便宜,狠狠地扇了他两个大嘴巴。”

    “什么事情啊,至于动手动脚的,也不怕让人笑话?”“跟你说也没用,总之就是不痛快。”

    “打完了就痛快了?这样多伤感情呀?”我不免担忧地说。在我心里,姐夫除了长得差点,人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对姐姐真是唯命是从,让往东不敢朝西。就这样姐姐还是不满意。她究竟想要什么样的才安心满意呀?如果不满意,当初又为什么要结婚么?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

    姐姐说,要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早就和他离婚了。说着,她还象征性地拍了几下肚子。吓的母亲直骂她不懂事。姐姐唉声叹气地嘟囔着,“当初以为嫁给他,就是进了保险箱,这辈子算是有了依靠。可谁到,这么大的厂子说不行就不行了。让你根本来不及想,也根本就想不到。”说到这,姐姐两眼紧紧盯住了我,“听姐一句话,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找对象还是要看人,人才是第一位的。”

    我问,“姐,你说到看人是指得什么呢?”

    “当然是工作能力了,就是适应社会的能力了。”

    “你说的是赚钱的能力吧?”

    “这有什么错么?能赚钱就是有能力的证明。反过来说,不能赚钱还叫有能力么?”

    “你张开闭口就是钱,除了钱就没有别得么?”

    “可这世道,没钱你能生存下去么?好多作家为什么都转行了?有的去写电视剧了?难道他们的觉悟都不如你高?”我被她的话说得没词了,她说得没错。这根本就不是谁是熟非的问题。难怪连许多名人都说,金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这要是在过去,非把他批臭打倒不可。可如今这种言论都得到了大众的认可。这是实际情况,一分钱难道英雄汉。这也是不夸张的实际。既然是事实,我为什么还要极力辩解呢?难道我还停留在虚妄的世界里?我觉得,姐姐的家庭之所以出现裂痕,和的厂子不景气有很大的关系。贫贱夫妻百事哀,象董永和七仙女那样的美满爱情,只能是唱唱而已,满足一下人们对美好爱情的期望和幻想。她离我们现实的生活十万八千里。要不说是神话故事?可我就是沉迷其中,幻想有朝一日拥有那般的美好爱情。当想,如果我是七仙女的话,爱上会找那个老实憨厚的董永么?答案肯定是,不能。那我究竟要找什么样的人呢?技能挣钱又不只会挣钱的人么?郭师傅是这样的人么?

    郭师傅的汽车服务有限公司座落在挺繁华的路口。有四个升降机,有喷漆房,钣金房,库房。办公室在二楼,站在窗前朝下看,车间情况一览无余。这设计让我想起车间的布局。我开着玩笑,“郭师傅,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厂子里?”“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你是不是早就有了当老板的念头?”我半真半假地问,装作很随意。问过我就有些后悔,这是不是太唐突,太不礼貌,太不尊重人了。

    他从饮水机里给我倒了杯水,答非所问,“你看到的,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们都笑了,心照不宣。接着,我说明了来意,一台日本车都自动变速箱需要他帮忙给看看。“当然,劳务费还是按老规矩。”

    “其实,咱们完全不必要这么公事公办,你只要给我打个电话,或是……直接把车送过来……”他话里有话地瞅着我。

    “直接把车送过来,呵呵,那不等于砸我们的饭碗么?”我故作轻松地笑起来。“我们也是很要面子的。”我将“我们”说得很重。

    “别你们我们的,这么说就远了。我这人有事不愿意藏着掖着,到我这里来吧,库房和修理都很适合你,我们都是电脑管理,工作起来很舒适的,比你在厂子好多了,而且工资是你现在的好几倍。”他期望地看着我。

    “郭师傅,谢谢你的好意,目前我还不想这件事。”

    “你还怕我吃了你呀?!”他调侃着说。“放心吧,来了不合适,你随时都可以走。我绝不强留。你是自由的。这难道也不考虑么?”这回他是认真的,严肃得让我无法拒绝。

    最终,我答应他,如果公司部需要我了,我第一个考虑就是到他这里来。他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并说要请我看电影《红高粱》,“在外国拿过奖呢!”我委婉地拒绝了他。我知道这电影里的内容,小说我看过,看得心心惊肉跳,心里至今还惶惶然。我说不出哪里不好,也说不出好,总之就是新奇,超出了我对小说的认知。原来小说还可以这样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