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于钢索上的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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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皮人?毛人?

    “你到底是谁?”袁极提高了音量,质问道。

    农桑眉眼舒展,冷笑出声,他要报复所有的毛人,讲述道:“袁氏心怀好奇,派了一批兵卒,进了溶洞去探查。洞内有一条朝下通向地底的通道,上面不知被何物何兽,凿出了一排宽大的石阶。石阶古朴更不知已流过了多少岁月。兵卒使命在身,强压住心底涌起的骇惧,硬起头皮,沿着石阶下行。石阶越往下越暗深寒冷,往下行进了半日,还不见底,不得已只得止步回走。回来后,袁氏并不甘心,总觉得那里面有什么,定藏着特别的宝贝。过了几日,粮食准备充足。再探时,行了一日,到了地底。兵卒见到了一泉暗红色翻滚的熔水。他们提心吊胆在溶洞内找了一遍,一无所获。有些胆大的兵卒,捧起水来查看,除了颜色诡异些外,并无特别之处。他们失望地从溶洞上来。就在当晚,那些伸手沾过熔水的兵卒,双手传出钻心的剧痛,仿佛有成千根针,同时刺进了手掌,针尖在刮磨肉里的骨头。几日后,他们双掌慢慢长出了细细的绒毛,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去除不掉。但在一次捕猎过程中,却意外发现,这双毛掌虽难看,但山中寻常木刺扎不进去,一般的兵刃也不易割开。于是,原先那批兵卒,整个人都浸进了熔水里,袁氏培养出了一支所向披靡的毛人军。但,一族变得极强,其他三族为了自保,都联合在了一起。袁氏要以一敌三,终究是吃力的。这时,又一个疯狂的念头,蹦出了脑海……”

    “别说了。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袁极一字一顿,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你不想我说,我偏就想说,”农桑轻蔑一笑,“竟然十个毛人不行,那就百个毛人。百个不行,那就千个。再不行,把整个袁氏都变成毛人,总够了吧!袁氏整族成了毛人,是获得了力量,也变得暴戾、狂躁、嗜杀,极难控制住内心的欲望了。经过数代更替,现在的毛人,也没了神秘力量与坚硬的身体,但欲望仍在膨胀,难以遏制。所以,从来没有什么毛人、皮人之分。毛人最初就是皮人。”

    “原来,城主刚骂的卑贱皮人,竟是在咒骂自己的祖宗。你真是个不肖的子孙,你祖宗哪里惹到你了,要这样咒骂他老人家?”魏合站上前来,双手叉腰,“城主,你说出来,我来替你们评评理。我一向公道,不会因为谁老就偏袒谁……”

    “黑毛小儿,满口胡诌什么?”袁排享双目瞪得圆圆的,似两个不挑灯芯,不太明亮的灯笼。

    “别以为,你虚长了我几岁,就能叫我小儿。你只不过是个只长地位,不长学识。只长年岁,不长德行。只长脾气,不长仁厚的小儿。还称呼别人小儿,真羞人啊!你不配。”

    “你,你,你……”

    “好了,”袁极怒喝制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农桑,“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吧。”

    “等袁家宝来了,自然告诉你。也不是什么秘密。”

    “城主,卑职奉太相之命,得罪了。”单俯权右手一挥,城防军团团围紧了御袁军。

    “城主若是投降,我相信太相定会放城主一命。毕竟城主是他的亲侄子,你父亲是他的亲兄长。”单俯权眼神诚恳,劝降袁极。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划算的,同时,也为了防止战况焦灼,袁极的援兵及袁家宝的城防军,煞风景的赶到。

    “投降?痴人说梦。要战便战,哪这么多废话?”

    单俯权瞟了眼,秦占岩会意,沾着血渍的银刀横指,城防军步步向前。御袁军步步后撤,他们掌心冒汗,不停地张开又收拢抓住长刀的四指。

    “扔下兵刃者,不杀!”单俯权神色肃穆。

    御袁军各个大眼望小眼。虽然必败,但依然害怕的,不敢丢弃手里的兵刃。他们眼神互相来回询问着,在等着他人,先抛掉兵刃,自己再跟上去。这样就算以后,城主反败为胜,极大可能也只会处死带头的几人,杀一儆百。余下的一大批人,只是受到重重处罚。

    “投降者,诛九族。”袁排享瞧着势头不对,急忙吼道,稳住军心。

    陌花脚步轻缓,关切又痛苦的神情,走近了袁极。袁极心头一暖,感受着她柔暖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陌花满是心疼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了一抹杀意,抬起左手,抽下了头发里玉簪,转瞬间,尖锐的玉簪,抵住了袁极脆弱的咽喉,她嘶声喊道:“你们都放下武器……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城主……”

    袁极心灰意冷,“你敢杀我吗?”

    “我怎么不敢?”陌花握着颤抖的玉簪,缓缓刺入了袁极的脖颈,鲜血如珠串般,滴出。

    “你那么想要活下来吗?”“是的,我要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玉花,我待你一片真心,竟换来这个结果。”袁极摇着头,“你知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是你毒害我,我仍然不忍心杀你?”

    “我别无选择。任何东西都比爱情重要……”

    “只是你不相信我罢了。你从不相信任何人。只怕你连你父母都不相信。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你那句话说的是真话,那句话说的是假话。为了活下来,你满嘴谎言。在袁家宝府内,为了讨好别人,你只怕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太明白怎么讨好别人了。只会讨好别人的人,是没有自己的心的。你从不会把心里的感情,给任何人看。你可以变成无数人,只要有人在,你就永远不是你自己。以后,就算你真是一个人待着,也是虚情假意讨好别人的你,你回不去了。”

    “我不需要你虚伪的可怜和惋惜……没有你们这种人在,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吗?那你杀吧,动手吧……”

    “不要。放了城主。你可以离开。”袁排享伸直自己的手臂,急忙制止道。

    “不用管我,”袁极喊道:“玉花,除非我躺在地上死去。不然,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我没有逼你,只是不想亲眼看着你的身影,离我而去,而我却无能为力。我爱你。”

    “你爱我?哈哈哈……”玉花大笑起来,满脸不屑,讥讽道:“在毛城内,从你生下来,就只有你不要某样东西,却没有某样东西敢抛弃你。你不过是接受不了,这种落差。”

    “吾,是一城之主,主宰毛城内的一切,任何东西,随取随用,包括你。你与吾的地位,天差地别,吾看上你,是对你的赏赐。吾能抛弃你,凭什么吾要被你抛弃?吾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你别想独活……”

    “你疯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此刻,我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其他人手里,让我开心。”袁极扭动脖颈,一张扭曲的脸,笑起。脖子处的玉簪,又刺进了些许,鲜血如溪水般,哗哗流出。

    陌花神情一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原本颤抖的手指,竟再无力捏紧玉簪,玉簪滑落,“叮”的一声,摔在了地石块上,断成了数截。陌花右臂缓缓垂落,瘫坐在地上,看向再次交战的御袁军与城防军,目光发愣,落寞的眼泪,从眼眶流向眼角,滴滴滚落。

    高楚抽出一条丝帕,绑在袁极出血的脖颈上。袁极一把掀开被褥,下床坐起,穿上华丽的衣裳,握着精美的佩刀。他扫了玉花一眼,没有去安慰她,他知道——她是安慰不好的。

    此刻袁极是一位统帅,一位即将要被俘虏的统帅。他扬起高高的下巴,不服输地走上属于自己的前线。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御袁军被打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跪地求饶。袁极的肩膀上,一把锋利的,闪着红光的刀,搭在了上面。

    “要杀便杀,”袁极头颅一抖,毫不畏惧。

    “城主,言重了。卑职只是奉命行事,具体如何处置,还需等太相来吩咐。”单俯权淡淡说道。

    城防军绑紧御袁军的双手,押在了墙角。袁排享、高楚、刘章等人,则站在最前面,被用劲踢弯了膝盖,跪在了石板上。鲍医师畏畏缩缩的,靠在床后,大家都装作没看到他。

    袁极端坐在一张已撇去椅背的太师椅上,在最前面。魏合扶起了陌花,“你是要现在离开,还是稍后再离开?”

    “有什么不同吗?”陌花抽出双臂,盯着魏合。

    “现在离开,有活路;稍后离开,有死路。”

    “那我现在离开。”陌花瞟了袁极一眼,他正盯着自己。

    “最好从朝东门出去。”“多谢医师……”陌花简单收拾自己的首饰,堆放在了一块布上,利索又不失优美地结成了一个包袱。

    陌花提起包袱,挎在肩上,又回头看了袁极一眼。他复杂的眼神渐渐转为惆怅,还在看着自己,数秒钟后,他缓缓低下了脑袋。陌花拉了拉肩膀处的包袱,跨步走向殿门。

    殿外打斗声逐渐清晰,响亮起来。一队御袁军退到了殿门口,挡住了陌花的去路。

    “二夫人?城主呢?”袁翻辉双眼来回打量着门口的陌花,目光落在陌花肩膀的包袱上,抬眼朝里望去,密密麻麻的城防军中,有几名御袁军跪在那。城主正低头,端坐在最前面。

    “城主……”袁翻辉一声惊呼,率领着御袁军,迈进了殿,又对着跟前的陌花,问道:“二夫人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