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权力诞生的初衷
“袁翻辉,你还看不清形势吗?单凭你我之力,城主是救不出来了。”
“不到最后一刻,怎能放弃?城主是天命之人,肯定会有奇迹发生。”袁翻辉吼道。
一把长刀从他的腹部,贯穿而出,袁余畔眼神略感抱歉……袁翻辉双眼瞪得圆圆的,不敢相信他会杀自己。
袁极远远一声怒喝,“袁余畔,你杀害共事多年的同僚,苟且求生,竟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城主,我与袁翻辉理念不同,两人间如不死其一,身边的御袁军战士,必身亡命殒,他们身后也有家人。我刚向太相请求,我既为我自己及家人乞求,也是为御袁军战士及其家人乞求。望城主理解。”
“吮痈舐痔,贪生怕死,说的如此义正言辞?”
“我既是向权力屈服,更是向死亡屈服。城主,我们身上都缠绕着感情的丝线,谁都不愿意它断掉。”
御袁军松开了手里的长刀,霹雳乓啷的声音响彻整个寝殿,在袁极耳畔环绕不息。袁极整个人一愣,望着选择投降的御袁军,肩膀抖动,心中所有的怒气,停止了翻滚。转而,泛起了无助的黑色波涛,夹杂着让人胆颤的恐惧与被抛弃的挫败。这黑色的波涛,将他独自一人推到了黑色的角落。他目之所及,四周漆黑,尽是滔天的巨浪,吞没了他。
权力,总是让人无所不能。但权力是由人构建的。当人都离去了,那权力自然就消失了。
袁家宝拍响手掌,从城防军后走了出来,笑起的脸上,数道沟壑向两颊推挤着,“袁余畔,算你识时务。你与你身后的御袁军,我一人也不会杀。”
“谢,太相!”袁余畔及御袁军等人跪下,喊道。
转过身,袁家宝扫了眼数十名还负隅顽抗的假城防军,道:“单俯权,你还不投降吗?”
“太相,未到最后一刻,胜负难料。”
“你难道还有后手?”
“禀太相,”袁耀冲了进来,面色慌张,“袁兴率领了三百多名御袁军,正向朝南门袭来。按照御袁军行进的速度,及沿途探子来报,现在行了一半路程了,还有一盏茶时间,就能到达城主府……”
“信使不都拦截住了吗?为何还有御袁军赶来支援?”袁家宝刚问出口。一个答案,就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单俯权,你好样的。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但你以为这样,你就能赢吗?”
“我从没想过要自己赢。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真是高尚!你是想让皮人深深记住你吗?”
“时间的长河与头顶仰望的星辰,都会记录下我的所作所为,又何须要人去记录?人,生命之短暂,记忆之模糊,又能记住多久呢?在漫长的不尽的时间长河中,想被一辈辈的新人永恒记住,那是妄想。遗忘才是岁月流转下,这片辽阔平原的常事。”
“单俯权,你竟然都想明白了,为何还要前来赴死?故意阻我的路?”
“心中的憧憬、信念,如同黑夜里的灯火,是它指引着我,走到了这一步……”
“那你见到的是神灵,还是深渊底的恶魔?”袁家宝面色冰冷,“想必是恶魔,否则怎会将你引上了死亡这条路?”
“人才分好坏,神灵只遵循本能。它出现在了我心中,我感知到了它,它既指引着我,也是我选择了它。它,有超越死亡的力量……只可惜,太相你感知不到它,终有一日,只能痛苦并恐惧的迎向死亡。”
“我不需要它。我还活着,你却正在步入死亡……”
“死亡是万物的故乡。回到故乡,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单俯权笑着答道。
旁侧,袁极抬起脑袋,双眼时而愣神,时而闪着微弱的光芒,紧盯着被城防军遮挡住的殿门。袁家宝不打算再跟单俯权耗时间,朝着城防军,道:“谁能取得前面叛军的脑袋,每一个头颅赏白贝币五十枚,五个头颅职位升一级,十五个头颅连升两级。”
城防军躁动了起来。每个人眼中都闪现出了一抹狂热与兴奋,抖擞着身上的盔甲,转宽了护腕,重重踏出了脚步。
刀光,火光,月光,纵横交错。呼吼、嘶吼,怒吼,交叠起伏。城防军与守候军之间的战斗,最终没有悬念的,决出了胜负。
袁极捂着左臂流血的刀伤,知今夜自己性命难保,高声大呼,“住手……”袁家宝看了眼袁极,又瞟后面已伤痕累累的五人……
“袁家宝,吾想最后见玉花一面,”袁极满脸伤感,半是命令,半是恳求,“你看着吾长大的,能满足吾最后一个愿望吗?”
袁家宝面对着眼前这个小时候骑着他脖子长大的人,从天真烂漫到野蛮霸道,到此刻的无助恳求,缓缓点了点头。
陌花迈着不快的步伐,走到袁极前面,脑袋斜着,低着。
袁极抬起手,摸着玉花苍白的脸颊,眼神泛起水波,似在细看眼前之人,又仿佛在看往昔之影。忽然,袁极抽下了玉花秀发中新插上的绣花玉簪。冰冷的玉簪,滑过玉花光滑的脖子。玉花整个身体紧绷了起来,眼神震颤,盯着袁极,“城主……你是不是想杀我……”
“我现在恨不得,一刀刀片下来你这白皙的肉,烤了吃掉……”
陌花嘴唇颤抖,心下一横,闭上眼睛,抬起下巴,道:“我知你恨我。你要杀,那就杀吧!”
“现在,你后悔曾害过我吗?”
“后悔与不后悔还重要吗?”“对吾来说很重要。”
陌花睁开眼睛,见他满脸落寞之色,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道:“我后悔了。我不该害你的。”
袁极眼皮上抬,嘴巴越咧越开,笑得越加放肆,“总有一天,你们所有人,都会后悔你们背叛了我。我永远是毛城的城主,是皮人及毛人的主宰者,是无所不能的象征。别妄想剥夺我掌控的一切,它们从我出生时,就注定属于我。我将永远拥有。你们终将要为你们所做的一切忏悔……”
袁极疯狂呓语着,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还在假想中,欺骗自己。他还是不明白……权力无非是人心趋利避害后的妥协,诞生的初衷是为了生存,而非压迫与统治。它是人应对自身能力不足,不得已互相融合的产物。
袁极嗤笑着,高高举起玉簪,猛地扎向了陌花的脖颈。陌花的双眼,陡然睁大,求生的本能,使她身子下伏,腰肢扭曲着似一颗槐树一般,玉簪还是扎破了她的脖子。但没有太过深入,停在了那,袁极欣赏着陌花惊愕的表情,拔出了玉簪,鲜血从小洞内,哗哗流出,“吾要狠狠地折磨你,让你来回品尝死亡的恐惧。再把你杀了。吾要你知道,吾还是能主宰你的生死……”
陌花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整个身子一晃瘫软坐在了地上。袁极双眼戏谑,端详着她,手中的玉簪,再次狠狠扎了下去,这带有血迹的玉簪,似一支急速袭来的利箭,即将刺进陌花的咽喉,夺走她的生命。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陌花在一旁魏合将上前阻止的时候,趴下滚了两滚,爬起身来,迅速拔下了发髻上另一支绣有青鸟的玉簪。她的右脚掌发力,蹬着地面,整个身子轻微跳起前压,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手里尖锐的玉簪上,玉簪斜斜的顺畅的,插进了还弯腰的袁极的脖颈内……
脖子扭动,袁极手中的玉簪,掉落在了地面上。玉簪上的绣花,摔得稀碎。袁极鼻子嗅动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清香,如同阡陌中盛开的野花。她已离去了,不再属于自己了。
袁极合上眼睑,面庞朝下,砸在了地上。他在自己破碎的假想中死去了,嘴角挂着凄凉的笑容,心里不甘又茫然的,死去了……
陌花浑身颤抖,走到袁家宝面前,恭敬行了一礼,“太相,我先去殿外了……”陌花感觉等了许久,终于听到袁家宝“嗯”了声,起身穿过数层城防军,行进了灯火光亮,照射到的尽头。
单俯权道:“太相,如今城主已除,你已无后顾之忧了。”
“护好我的侄儿。御袁军、城防军,虎豹相争,你们从中斡旋,还有可乘之机。”袁家宝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