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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节日怎么过

    以后,贺扬在中午给陈笛打了电话,开口就说最近自己工地上很忙,没有怎么联系陈笛,问她最近怎么样。陈笛心想,明明每天早上qq上都有问候,明明是自己晚上躲避和他聊天,就有点过意不去,没有三言两语地敷衍他,和他聊了一会儿自己最近的工作。贺扬又说,那马上就到中秋节了,你们怎么过呢?

    怎么过呢?陈笛心想,如果换了以前,她和陆绍晖总会找个好的方式度过。陆绍晖是个工作狂,但对于每年的春节、五一、端午、中秋、国庆这些关键的节日,他都看得很重,总要提前规划时间,合理安排工作和实验,把节日的时间预留下来。而陈笛更是看重生活的仪式感,她总会挖空心思地给一家三口找节目:带孩子在上海各个展馆、游乐场所游玩,去外地旅游看风景,回两边的父母家,轮流带着两家父母去某个城市游玩。陈笛总是提前做个假期的设计,她在网上查信息,做攻略,预算花费,陆绍晖大多都由着她开脑洞,顶多把特别不合理的地方做些修改,就愉快地随着她付诸实践。每一次,陈笛的计划做得是否妥当,去的地方是否真如宣传的那么好,住宿的宾馆是否有性价比,预算是否远远超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又解锁了一份快乐,提升了体验值,新增了一大堆照片,绮丽的风景,一家三口的幸福合影,越越的萌照,陈笛的靓照,陆绍晖的丑照。陆绍晖当然不丑,但陈笛就专爱挑他不经意间的傻表情来拍。而每次陆绍晖都全然不在乎,任由陈笛丑化他。

    陆绍晖走的第一年,父母说要来上海陪陈笛过中秋,陈笛婉拒了。中秋节只有三天,让他们来回几千里奔波不值得,而陈笛完全没有心思带父母出游,也不忍心把父母关在家里陪她长吁短叹。后来公婆又尝试着问她,是不是方便他们来上海。陈笛不忍拒绝,她知道老两口失去了儿子,心里的哀痛不亚于她自己,或许他们来一趟儿子在上海的家,也是个念想。于是公婆两人加上陈笛和越越在上海一起过了中秋。其实也不算正式过节,家里逝去了挚爱,谁有心情去庆祝一个团圆的节日,只不过四个挚爱他的人凑在一起缅怀、取暖而已。公婆带来了绍兴的梅干菜肉饼和煮好的菱角,陈笛又买了水果,摆放在书房陆绍晖遗像的前,又烧了几个菜,就算是团圆,过节了。第二个中秋节,陈笛没有让公婆来上海,她带着越越回了绍兴,第三年中秋,公婆又来了上海,好像成了不需商量的惯例。今年是第四个中秋节,按照这个惯例,今年应该陈笛是母女回绍兴过节。所以她提前一周就买好了票。

    “我中秋节回绍兴。带着孩子一起。”陈笛说。

    贺扬诧异了,“绍兴?你父母不是在湖城么?”

    “不是我父母,我回公婆家。我公婆是绍兴人。”

    “公婆?”贺扬逐渐反应过来了,“对,你还有公婆。”

    “是呀,我有公婆。”陈笛悠悠地说:“绍晖走了,他的父母还在,都七十岁了,我趁过节回去一趟,看看他们,孩子也见见爷爷奶奶。”

    “绍晖?”贺扬抓的重点却是陈笛第一次向他提及的名字,问道:“你老公叫绍晖么?”

    陈笛说:“对,绍晖,他姓陆,陆地的陆,绍兴的绍,晨晖的晖。”

    “他家在绍兴,出生在早晨,所以叫做绍晖?”

    “没错。他出生在早晨,68年的5月5日。”陈笛说。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竟然主动向贺扬输出有关陆绍晖的信息。

    “68年,那和我是一年的,比我大一点,我是12月27日,正好比我大半岁,是吧?那也是87级的么?”

    陈笛说:“不是,他是86级的,正好比我高三级,我考上硕士的时候,他正好考上博士,我们新生联欢会上认识的。”

    “这样啊,他比我厉害多了,比我高一届,又是博士,我,唉,我是本科毕业,前两年勉强上了在职研究生,拿了个硕士文凭。”

    陈笛听得出贺扬有点酸,她心里也知道,在这方面,贺扬是远不及陆绍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不想拿他们做比较,也不太愿意让贺扬处于劣势,就说了一句:“你,也厉害,他都不在了,你还活着。”

    “嗯?”贺扬简直不能相信陈笛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顿时握着手机呆住了。

    “欧,不,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自知不慎失言,陈笛也是又急又窘。

    还是贺扬先缓和了气氛,“我知道,我真的不及他,他走得太遗憾了。”他想了想又说:“看得出,你和公婆关系很好。”

    “嗯,”陈笛趁势稳住这个聊天气氛,说:“公婆人很好,一直疼她,还有越越。”但是她没有说,陆绍晖和婆婆长得很像,每次见到婆婆,她都能从老人家身上温习到丈夫的气息。这几年,和婆婆一起出门走路,陈笛总是主动挽住她,似乎这样能体味一点和陆绍晖亲近的感觉。还有越越。越越也是越长越像陆绍晖,一张圆圆的小脸,水灵灵的眼睛,又细又软的眉毛,白皙细腻的皮肤。有时候陈笛想到这里,会忍不住突然伸手把越越紧紧地搂在怀里。但是这两年越越人在长大,越来越抗拒被妈妈紧紧搂在怀中,每次都会皱着小眉头挣扎开去。

    “不错。”贺扬说,“绍兴离上海很近,你也是多两位亲人的。”

    陈笛点头嗯了一声,又问贺扬:“你呢,中秋节怎么过呢?”

    贺扬叹了一口气说:“我嘛,就自己在家呗。反正我也不爱吃月饼,过不过都无所谓。假期也会去项目工地看看。”

    “你,在BJ没有其他亲朋么?”陈笛忍不住又去关心贺扬。

    “朋友?”贺扬笑了,说:“笛子,你说中秋节谁和朋友一起过?我BJ倒是有同学和朋友,可谁不是回家和家人过节?我总不能硬去别人家吧?”

    陈笛说:“也是。”

    贺扬又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岳父母?”

    “没有,没有。”陈笛连忙否认,可她知道自己分明是言不由衷。

    “其实也没啥。”贺扬说,“你有公婆,我也有岳父母,而且他们就在BJ。她是北京人。就是我前妻。她和儿子刚出国那几年,我差不多每周末回一趟岳父母家,看看他们,和他们吃个饭,家里有什么活就顺便干一干。”贺扬顿了顿,叹了口气,又说:“去年她回来,我们办离婚,老两口气死了,春节我去拜年,岳母给我做了饭,又骂了她。现在我很少去了,怪尴尬的,说什么呢,再听他们骂女儿么,也没有意思。中秋我就更不去了,前两天寄了张礼品卡表个心意就行了。”

    “你!”陈笛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

    贺扬说:“我不好,太绝情了是吧?”又说:“陈笛,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去和他们一起过节?”

    “不是的。”陈笛连忙否认,“我是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怕贺扬不信,又加了一句:“真心话。”

    贺扬很意外地说:“真的,你真的这么想。要是你这么说,那我心里就踏实了。”

    陈笛坚定地说:“我真的这么想。你不要不踏实。你真的做得很不错了。”其实,陈笛并没有判断家长里短的经验,她只是不由自主地偏袒贺扬,总觉得对于一个被抛却的丈夫来说,还能给前岳父母寄礼品卡,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那天陈笛破天荒地在电话中与贺扬讲了不少话。挂断电话之后,她还在思考,贺扬一个人怎么过中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