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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合纵战略

    “子文兄,你是哪里人啊?”

    桥秉前世还真不知张骞是哪里人,怎么就成为了通西域的使者,从未了解过,只知他有这样的功绩,在整个中国的外交史上不可或缺。

    “吾乃汉中人也。”

    “汉中,竟是我大汉的龙脉之地吗!”桥秉肃然起敬。

    “这都是高祖的福泽,我才有幸生在汉中,七国之乱时,我不过十一岁。”

    “家严有田产数百亩,也算是当地豪绅,叛乱爆发后,有许多百姓逃难到汉中,我家接济了不少难民,其中也有从你们梁国来的,我便是从那时得知梁国正在抵挡吴楚两国的进攻,若是梁国被破,吾等关南关中诸郡必遭战火荼毒。”

    “我那时总是害怕一觉醒来,就看见叛军冲进家中烧杀抢掠,为此总是整夜整夜睡不好觉。”

    “后来过了几月,便得知叛乱平息,才能安心睡觉,年长几岁后,才从家严口中得知,当年太尉周亚夫以少胜多,将进犯梁国的吴楚联军杀退,才使得关中无战事。”

    “便是从那时起,我就特别向往成为周亚夫那样的英雄,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原来使君张骞如此崇拜周亚夫,桥秉内心有些不忍,太尉周亚夫后来因为儿子犯法,自己被廷尉所羞辱,而后绝食而死,令人扼腕。

    张骞似乎也不忍继续说下去,但又想起之前桥秉对他坦诚相待,知无不言,他也不再伤心顾虑,继续述说。

    “后来我听闻周亚夫蒙羞受刑,绝食而死,如此有气节的人,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也一度茶饭不思,郁郁寡欢,为周太尉感到不平。”

    “新皇即位后,下诏举孝廉,家严见我如此消沉,于是决定举家之资产,帮我得到这个名额,家严训诫我说:‘有志之士绝不会于家中郁郁沉沦!你若是真崇拜周亚夫,那便入朝为官,建功立业,达到周亚夫的高度,发扬周亚夫的气节!’”

    “家严此番点醒了我,于是我振作起来,立志为官,后又因为家严与汉中郡守交情甚好,加之七国之乱时,我家接济过不少难民,父亲在百姓中的名声也很不错,于是我这不佞之人才能入朝为官。”

    “我在朝中并无权势可依,想要出人头地,必然要敢为人先,于是乎,就这么成为了使者替天子出使西域。”

    想不到张骞的经历竟也如此励志,也难怪在原本的历史中,他能坚守汉节,十年如一日,有父亲的教诲,还有偶像的力量,成就了那位在世界历史上都称得上举足轻重的人。

    如今,桥秉说服其改道,将会为张骞的人生带来怎样的不同?桥秉只希望,不要走向坏的方面,能让他完成原本历史中的使命和功绩就足够了。

    谈话之间,一刻钟过去了,桥秉与张骞结束了互相之间的交代底细,回到刚才所做的记号处,该他揭开谜底,讲解如何辨别方向了。

    此时,枯树枝的影子顶端已经离开了之前戳出的洞,在阳光之下,影子已经转动到另一个角度。

    桥秉问张骞道:“子文兄,你可知太阳是如何运作的吗?”

    “自然是由东向西行,此乃小儿都知道的常识,与这地上的记号有何联系?”

    桥秉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一截枝杈放在地上。

    张骞走近一看才发现端倪,这是将之前的洞口与现在枯枝的影子的端头连接在了一起。

    “既是自东向西,那么连接这两处的枝杈便是东西走向,而影子的方位与太阳相对,所以之前的端头为西,当前的端头为东,”

    桥秉再缓缓将最后一截枝杈放下。

    “那么与东西走向相纵的,便是……”

    “便是南北走向!上为北,下为南!”张骞抢答。

    “连承兄,此法妙哉!妙哉!”

    “子文兄莫急,再把刚才我们行路方向的枝杈平移过来,看。”

    枝杈的方向指向西北之间,稍有些偏西。

    确实是去往河西的方向,全都对上了。

    张骞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装置,啧啧称奇,心想这卫尉竟懂得如此巧妙的方法来辨别方向,不愧是陛下亲自点名的人选,果然有点东西。

    队伍此时也都换好衣服,休整得差不多。

    甘父前来报告,却看见两人蹲在地上,不知在看何物。

    桥秉与张骞这才注意到了这边的甘父,于是两人起身掸了掸身上尘土,上马准备继续行路,这次甘父在,便令甘父帮桥秉上马。

    队伍继续前行,路途中张骞和桥秉继续谈天说地,忽然谈到昨日张骞提出的“合纵西域诸国”。

    桥秉对此颇为感兴趣,询问张骞是怎么想到这等战略的。

    “那也是年少时候,从书简中看到,战国时,苏秦合纵六国抗秦,张仪连横六国击破他们的联盟,此等经天纬地的计谋,纵横天下的战略着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说起来,我敢一举当先出任使者,可能也是受了这两位的影响,只不过,我没有两位先哲那样出众的口才,再加上是去出使西域,语言都不相通,实在是没有自信一定能做到那样的举世成就。”

    桥秉闻言,哈哈大笑。

    张骞羞愧至极,急忙说道:“请连承兄莫要如此嘲讽小弟,你只当我那日说的是笑话就行了。”

    桥秉转过头去,脖颈的僵痛已然减轻了不少。

    他朝张骞摆了摆手,说道:“子文兄莫要误会了,桥某并非是在嘲笑子文兄的战略设想,相反,我认为这个设想极其高明,与苏秦张仪的战略一般无二。”

    “我只是笑,子文兄太过妄自菲薄,提到的那些困难其实并不存在。”

    张骞有些疑惑,难道自己说错了吗。

    “那便先说所谓语言不通,中原和西域确实语言不通,但也并非无法交流。”

    “君可知,在秦皇统一文字以前,战国七雄,各自有自己的语言,各自有自己的文字,难道不是语言不通吗,苏秦张仪不仍然可以游说诸国,纵横四海。”

    “难道,真是因为他们懂得七国语言?见楚王说楚话,见吴王说吴话,见齐王说齐话,见赵王说赵话吗?”

    “大不了就是要一个翻译者嘛,语言不通影响其实不大。”

    张骞听后,觉得很有道理。

    “再者便是说口才,当说客做使者,口才好那必定是好事,能说会道的人到哪里都吃香。”

    “但是,想要说服诸国联合起来对付另一个国家,不是光有口才就能做到的,必须要切中这些国家的切身利益,把利害关系陈述清楚。”

    “齐宣王,魏襄王,他们可都不是蠢货,但只要你能以他们的利益角度出发,他们自然会思考你的提议,不需要有多好的口才,他们也会自发组成联盟去对抗秦国。”

    “再言之,就算你口才再好,你能说服他们联合起来去对付韩国吗?”

    “所以说西域诸国就比之六国,而匈奴就比之暴秦,只要我们陈清利弊,西域诸国一定可以合纵起来,以制敌强。”

    张骞听的天花乱坠,没想到自己一时起意提出的战略设想竟然这么有价值!

    再然后便是卫尉的这段陈述,好像他话中所说的那个口才很好的人就是他自己。

    于是张骞打趣道:“连承兄有这么好的口才,要不然换你来做这个使者吧。”

    桥秉急忙行了一个礼,惶恐答道:“臣不敢,使君是陛下钦定,臣子怎能有篡逆之心,请使君莫要说笑。”

    他这是以为张骞在敲打他,在桥秉的心中,对使君又忌惮了一分。

    ……

    如此行路,中间又休整了一次,将前一晚剩下的粟米粥吃完果腹解渴,因为天气炎热,昨夜还能保持风味的粥,午时已经有些酸馊,只不过这次吃完已经不剩,只等到晚上生火再煮,然后隔天再接着吃。

    天色西落,又走了一天行程,远处但起等斥候归来,前方二里依然是一片戈壁,没有人烟,晚上依然是在空旷处歇脚,围火煮粥,只不过今天换了口味,换成了黍米粥,这黍吃着比较黏,而且有一股轻飘飘的酒香气。

    是夜,该出恭的出恭,该睡觉的穿着厚衣睡觉,明天继续行路。

    这就是使团生活,不容易啊。

    今晚桥秉倒是没什么睡意。

    晚餐时,让甘父给自己换了药,脖颈上的疼痛经过草膏一天的浸透,已经缓解了许多。

    回想起今天和张骞的谈话,桥秉突然发现,好像回到了古代,除了生产力有差别,更加注重礼节外,古人和自己也没什么区别。

    即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功绩伟大的张骞,也会像现代人一般,有自己的偶像,也会因为偶像的悲惨遭遇而抑郁,放在现代,也会成为某某粉丝某某厨。

    那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在这古代又能有什么建树呢?

    吟诗作对,成就诗神?

    可这汉代都是作赋,半诗半散文,抄公文怕是要被人大骂一通,正经去写,对自己这个写作苦手来说实在是太难。

    制作些小商品做生意买卖?

    这个倒是可以,而且等到打通西域开启丝绸之路后,贸易越来越频繁,一定可以大赚一笔,这个可以考虑。

    出将入相,立功立德立书?

    或许完成使命后,从西域归来,还有机会能窥探这汉朝权力地带的模样,不过眼下还是别想太多。

    发明什么蒸汽机提升生产力?

    这个东西所需的东西太过复杂,又是气泵又是冷凝器还要什么液压专业知识,真不是网络小说里龙傲天主角随随便便就能整出来的,这个可以直接放弃。

    发明火炮提升军事力量?

    这个原理相对简单,可以倒是可以,只不过一旦发明出热武器,就好比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新的装备在战争中一旦亮相,就一定会随时间推移流传到对方手中。

    并且热武器的出现,一定会改变战争的规模和强度,历史上汉武帝时期本来就东征西讨,因战争而损失的人口十分庞大,若是敌人也掌握了热武器,怕是会打的民生凋敝。

    所以……

    想这么多做什么?

    现在可还在继续西行着,匈奴随时可能出现,若是不能平安回到大汉,这些东西都成了空话。

    水的问题,桥秉倒是觉得用不着要走到武威那么远,他不信这路上没有河流湖泊,到时候打满了水,就让但起谎称匈奴到来,逼着使团回程。

    这般不知不觉中,桥秉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