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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迫在眉睫

    一刻钟之前

    晕厥过去的但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青年,手持一柄弯刀,头戴一顶尖头帽,身穿一宽松长袍,袖口收束,腰间系一腰带,上有独特纹饰,身负长弓,脚穿皮靴。

    此时,四两被惊吓倒地,瑟瑟发抖道:“你你你是匈奴?”

    青年闻言,直接将刀架在了斥候的脖颈上。

    然后杀气腾腾地问道:“匈奴?现在谁才是奴!”

    斥候又害怕又觉得惊讶:“足下原来会说汉语!”

    青年目光微凛,把刀逼近了斥候脖颈几分,已经隐隐有血花渗出。

    就在刚才,青年在这树林中发现了两人,于是他跟在其背后,架设弓箭,一箭飙出,正中其后心,却没曾想那人的盔甲着实厉害,竟没能一箭扎透。

    于是他跟上去将其补刀,只不过是用刀身拍击后脑,将其击晕过去。

    另外一人手忙脚乱中摔倒在地,面对青年全副武装的阵仗,没有了反抗之意。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做什么?”青年用略带口音的汉语问道。

    “我们是汉皇陛下的使者,奉命前往西方大月氏求,求……”

    求联合夹击匈奴这句话,四两没敢说出口。

    青年觉得有点蹊跷。

    汉人怎么会来到此处?去寻找大月氏?肯定是不怀好意。

    “有多少人?”青年问道。

    “百余人。”四两不愿脖子上的刀刃再逼近,将实情脱盘告知。

    百余人,若是青年的部众还在,这百余人可以直接拿下,轻轻松松。

    然而青年所属的独孤部众已经走远,估计这时已经快回到休屠王的封地。

    现在,这绿洲内只有他一人留下,确切地说是被抛弃下。

    于是青年心生一计,对地上的汉人说道:

    “汉奴,听好了,我乃休屠王麾下独孤部的第一勇士,如今你二人已为我所擒,若是想活命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我的骑兵卫队就在离这里一里之外,随时可以来捉拿你们,我的军队也已经绕到你们的后路,将你们包围,你们这群人已经跑不了了。”

    “现在,你去跟你们领头的人说,让他投降,我独孤部的人,可以让你们活命,说话算话。”

    “若是投降,我们还会让单于把你们送回长城里面,若是不降......”

    青年收起弯刀,取下长弓,弯弓搭箭,指向地上的四两。

    “不不不,勇士阁下,我愿降,我愿降。”

    听到那匈奴青年这样说,四两已经吓破了胆,打算投降活命。

    “找到头领,说服归降,我让你们活命。箭,会一直指着你的脑袋。”

    四两急忙点头听命,想要起身离开。

    “把身甲留下。”青年开口道。

    四两于是脱下了身甲,只着一麻布衣,来到了使君和卫尉跟前。

    ......

    “来时的路上,可有见到人?”桥秉突然开口问道。

    “除,除了匈奴,没,没有别人了。”四两答道。

    没有人?

    桥秉望向四两身后的树林。

    眼神仿佛能穿透过去。

    树林中的青年感受到了那人的目光。

    但他自信那人看不见自己的踪影,外面是亮处,这里是暗处,以亮处视暗处会更加黑暗,更何况还相隔了几百步远。

    而桥秉望向树林,想的却是:

    若是匈奴在这树林中设伏,使团此时肯定早已中伏被俘虏,根本用不着让人来劝降。

    而且若是如此,甘父进入树林肯定也已经被发现,可四两却说没有看到其他人。

    他现在这个状态,除非被骗,否则不可能编得出假话来。

    然而有一个可能,桥秉觉得极为合理。

    但起和四两确实被匈奴擒获,但匈奴人数不多,无法直接制服这百余人,于是就虚张声势,让四两前来劝降。

    因为对方人数的确不多,所以沿湖畔进入树林的甘父没有被发现。

    若是四两成功劝降,匈奴就俘虏了自己跟张骞,然后使团即使有百余人也不得不看在我和张骞的性命上屈服于匈奴。

    这是人数少时,才会用的虚猲之法。

    但令人头疼的是,此时但起还在匈奴手里。

    桥秉不可能放任但起不管,他可是自己的直属下位,决不能抛弃。

    于是桥秉对四两说道:

    “带我们去见那匈奴。”

    张骞听闻,失望透顶,对桥秉大发雷霆道:

    “桥秉!汝这是要降了吗?枉我如此敬重你,没想到你只是一介贪生怕死的竖子!”

    桥秉闻言,不急反笑:“子文莫急,我已识破匈奴的计谋,我知道你有诸多疑问,不过现在,随我同去吧。”

    张骞闻言,半信半疑,但他听这语气,感觉没有说谎之嫌,可这直直地给匈奴送上门去,又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张骞只能相信他,若是被其欺骗,只好在临死之前咒骂他以解愤恨。

    三人行至树林前二十步处,但仍然看不清树林内部的样貌。

    树林中一句带着口音的汉语传来:“就在那里站住,自缚双手,跪下受降!”

    张骞听闻,咬牙切齿,怒声嚷道:

    “绝不降匈奴!”

    “汉奴!若是不降,我了结了此人性命!”

    “子文莫急,但起还在他们手里,让我与他们谈。”

    张骞闻言,心中虽有不满,但他也想知桥秉所说的识破匈奴计谋是何意。

    桥秉并未上前去,而是躲在四两身后,对里面的人喊道:

    “看来里面的诸位也能听懂我汉言,那不知有几位壮士在此,可否一一报上名来?”

    桥秉此法甚妙,让对方一一报名,可以知晓准确人数,若是对方含糊不清,不敢出声,定然是人数不多,做贼心虚。

    此时树林中的青年闻言,却没法搞出人数众多的动静,于是只能开口说道:

    “汉奴,现在所有勇士都挽弓指向你们,若是出声答应,岂不是让你们知道了方位?莫要做无用功,投降吧。”

    此人极为狡诈。

    他没有正面回答桥秉的问题,而是反过来压制桥秉等人,给出了一个“人数众多,乱来即死”的答案。

    这让桥秉十分紧张,若真如他所言,自己便是主动走进圈套,自寻死路。

    此时四两已经吓得身体僵直,而张骞也察觉不妙,开始谨慎地观察四周。

    在这危急关头,桥秉突然想起了那人刚才所说的话。

    之前从匈奴人对张骞的威胁,即“我了结此人性命”这句话,桥秉得以确认,但起就在他们手中。

    但是还有一人,他们并没有发现。

    那便是之前就进入树林的甘父!

    甘父一定没有在他们手中!他们也不知道甘父的存在!

    否则那句话就该改成:“我们了结此二人性命。”

    除非他们看在甘父是匈奴人打算放他一马。

    但桥秉可是穿越者,他是知道甘父的为人。

    即使张骞在匈奴处被困十一年,甘父始终不离不弃,没有回到匈奴人的行列中,绝对的忠心耿耿。

    桥秉坚信甘父不会投降,否则他也不会放心地把弓箭交给甘父。

    就这样一个细节,让桥秉坚持自己的判断。

    就算不知道对面有几人,也一定不多,对方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与此同时,在树林更深处。

    甘父正持弓而行,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本来甘父正沿湖畔前往鸭群聚集处。

    然而还未接近鸭群,便发现有五六只被射杀的赤鸭散落在一处地上,周围却没有见到人。

    甘父立刻警觉就往回赶,顺便还带上了那几只鸭子。

    行到快走出树林时,便听见使君大吼一声:“绝不降匈奴!”

    于是甘父放下鸭子,解下卫尉的弓,持弓而行。

    途中又听见一段对话,其中一人在这树林之中。

    甘父循声而去,直到视野中出现一个匈奴兵士和一旁昏迷的斥候伍长。

    而向对声望去,是使君,卫尉以及之前和伍长一道的斥候,站在一起。

    甘父立刻明白了情况,他抽出一根箭矢,搭上弓弦朝青年的背后走去......

    此时,桥秉处。

    得知了对方是在虚张声势后,他自信地喊道:

    “里面的人听好了,吾等乃是大汉的前锋军,奉陛下谕支援月氏,主力正在赶来的路上,此时想必已经和你们的军队在后方刀剑相向。”

    “所以咱们在这里争个投降不投降,根本影响不了战局。”

    “我看不如,把我们的斥候放归,我们各自回各自的行伍中,在战场上见真章,如何?”

    “否则,我立刻命前锋数百人冲入这树林,把你们踏碎在这野林之中,连尸体都不会有人给你们收,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

    你虚张声势,那我也虚张声势!

    张骞和四两听完,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桥秉也太能编了,这样真能把那匈奴人吓退吗,两人丝毫不知刚才是怎样一场暗流汹涌的博弈。

    树林之中,青年还未听完桥秉的话,就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同时他听见了那弓弦紧绷的声音,顿时没敢轻举妄动。

    (匈奴语)“放下弓箭,然后跟我出去。”

    甘父说道,箭头已然指向青年的头颅。

    (匈奴语)“哦?你也是我夏族人,为何要背叛?”青年反问道。

    甘父听闻,思绪仿佛回到了三十年之前,那时甘父是他们部族的一位天才绝艳的青年,他的射术无人可出其右。

    后来夏族的王庭想要收编他的部族,族长不肯,于是单于便派军队来踏平了他的部族,把他和活下来的其他族人都打成了奴籍,在王庭为奴仆。

    作奴仆的时间里,稍有不对便会得到打骂,有时打的极惨,血流不止,有的奴仆逃跑被抓住后,打断手脚,扔在沙漠中被秃鹰啃食。

    为奴的三年时光,甘父每天过的痛苦不堪,备受折磨。

    后来与南方的汉人开战,甘父等奴隶被发配充军,本以为可以杀敌立功,摆脱奴仆的身份,可到了前线上,才发现是去送死,由奴隶组成的军队在汉军面前不堪一击。

    被汉军俘虏后,又作为奴隶被赏赐给贵族。

    可与自己在王庭时不同,汉人很少对奴仆打骂,用严刑峻法,而是教化奴仆,还教他学说汉语,即使犯错惩罚也只是让他多干些活,或者克扣饭食,奴仆逃跑的情况更是不存在。

    久而久之,甘父便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使是身为奴仆,他也不再想要回到北方野蛮之地。

    ......

    “十!”

    桥秉喊道。

    (匈奴语)“再说一次,放下弓箭,否则我的箭会射穿你的脑袋。”

    竟然被逼入了绝境,青年的内心已经相当急躁。

    “六!”

    中间的九到七已经数完。

    (匈奴语)“你应该是草原上的狼,而非是这群南蛮的狗。”

    青年没有放弃劝说甘父。

    (匈奴语)“能够杀死狼的狗,更有价值。”

    甘父答道,手中的弦绷得更紧。

    “二!”

    他们对话期间,桥秉已经倒数到二。

    青年这时才缓缓落下手臂,看来是打算放下弓箭。

    甘父也放下了戒备。

    “一!”

    突然间,青年放松的双臂猛地抬起,右臂加力,直接一箭射出。

    “连承兄!危险!”

    树林阴影中一箭飕然而出,以迅雷之势直接命中,一股血腥之气逸散开来。

    ......

    桥秉惊魂未定,他摸索自己,发现并未中箭。

    张骞也在一旁,惊魂不定地看着他。

    这时,斥候四两缓缓倒下。

    他中箭了,箭矢贯穿后心,人已经没了气息。

    射出那一箭后,青年转身便逃,身法极快。

    甘父未曾料想到这青年竟会铤而走险。

    再次弯弓搭箭,已经无法再瞄准青年。

    旋即追了上去。

    桥秉和张骞稳住之后,发现只有一箭射来,没有后续。

    果然如桥秉所料,并且对方只有一人!

    二人不再关注四两的尸体。

    张骞往回众人聚集处呼喊起来,而桥秉则向树林中跑去。

    “有贼人!抓贼!”

    众人听到了使君的声音,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跟随使君前去抓贼。

    另一边,青年已经逃到他停马之处,解开牵绳驾上马匹朝西北方逃去。

    甘父追了出来,弯弓搭箭瞄准了那个青年。

    青年回首看见甘父,心中急迫,御马猛力加速。

    甘父瞄了许久,却没能射出这一箭。

    毕竟这是他的同族,能捉住他还好,若是射杀,甘父还是下不去手。

    此时,桥秉一行已经追出,见甘父迟迟不发,不问缘由,夺下弓箭,开弓射击。

    桥秉没有佩戴韘,弓弦扯得他拇指生疼,这一箭射出,偏了许多。

    青年见这一箭射歪,于是回首,用汉话喊道:

    “我乃独孤鲜狼,我们会再见的。”

    桥秉大口喘气,听到此话,他当即令众人带好行囊,即刻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