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站台处，有一人影戴着手环，似乎在与弥城方沟通着什么。

    那人正专心翻看着全息屏幕，嘴里也轻声说着什么。

    “好的，我知道，这次的结论报告一会会一起发给你。然后，我上次……额啊……”

    那人只感觉胸口一凉一热，低头看去，正有两支血色短矛贯穿自己的胸膛和心脏。

    那人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立即眼前一黑，没了动静。

    云帆站在铁轨上，手中还握着一根短矛，看着远处被钉在墙上，脑袋碎掉的人，没有说话。

    简单查看确认没有遗漏后，云帆在站台一侧站定，静待地铁的到来。

    这样的事在隧道的不同时空轮番上演，不同的人被几乎使用同一种方式的同一个人杀死。

    隐匿在暗中的云帆只需掷出血矛，数秒间便能够带走一个人的生命。无论再怎样强大的能力者，都不过是肉体凡胎。被偷袭刺穿心脏和大脑，是无论如何都活不下来的。

    隧道中的某处。

    一名僧人看着地上已经凉透的尸体，其上还插着三根血矛。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那僧人悲吟一句佛号，转头向车站的出口走去。

    另外时空的某处。

    有一青衫修士，手里掐着决，看着地上散落的几枚铜钱。

    只是暗道一声：“苦也，命也……”

    便转头走向漆黑的隧道，没了踪影。

    另外的时间，卿池已经再次登上地铁，轻车熟路的进入驾驶室。

    野河车不出意外的还在这里，知道她的归来，准备好一条热毛巾，放在托盘上，递给卿池。

    卿池接过毛巾，擦去手臂与面庞的污渍，将脱下的衣服搭在门后的把手上。

    “还顺利吗？”野河车察觉到卿池手中的污渍，显然她在云帆离开后还去做了计划之外的事。

    “嗯。”卿池点点头，没有过多表示，轻轻靠在门边，似乎非常疲惫。

    野河车将其扶到座椅上，取走用过的毛巾，收拾起卿池随身携带的包。其中三天份额的食物和水几欲耗尽。

    对于卿池在计划之外到底做了什么，野河车并不过问，只是平静说道：“下次还是稍微通知我一下吧，万一遇到其他时间的我，或者我不在车上就不妙了。”

    卿池将手边的水一饮而尽，才回应道：“我相信你。”

    野河车不再多说什么，静静的前往另外的隔间清洗餐具。

    卿池终于放松下来，眼底流光终于不再闪动，挺得笔直的背也弯曲下来，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两人早有默契，都没过问对方在自己不在时都做了什么。卿池能够通过灵魂的反应大致察觉野河车与自己接触的程度，而野河车似乎没有任何确认的方式。对于他而言，似乎完全无法分辨卿池所在的时间轴。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与自己相识多久，亦或共同经历过什么。

    地铁疾行在黑暗的隧道中，卿池目光涣散，盯着远处不断迫近的黑暗，听着隔壁的哗哗水声。

    最终还是主动开口：“我去了另外的时间，要去验证一个猜想。”

    卿池声音清冷依旧，缺了些烟火气。

    隔壁的水声小了些，卿池知道他在听，便继续说道：“我给那个吸血鬼的指令是杀死一定会死在这里的人，这是从我自己观测过的事实得出的结论，他作为伯爵应该能够理解。”

    “但，这句话存在一个漏洞，他察觉到了。”卿池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杀死的并非“卿池所知的一定会死在这里的人”，而是无差别的，只要能够杀死的存在，都没能逃过他的袭杀。”

    “乘坐地铁能否以他人概念下的目的地为自己的目的地，这一点我没能有时间验证。他能否以“卿池通过资料掌握的死亡名单的人所在地”作为自己的目的地登上地铁，这一点我没有把握。我意识到了这个风险，却没能有办法避免，不，或者说我现在的表达都在逻辑层面存在问题。”

    卿池扶着额，露出的一只眼睛，依旧没有聚焦，盯着一旁。隔壁的水声已经停止，野河车没有说话。

    卿池继续说着：“他并没有按照我的指令的意思行动，但这样却符合那道契约的条件。只要杀死了所有人，自然就包括了“一定会死在这里的人”，或者说把他们都变成“一定会死在这里的人”。不仅彻彻底底的改变了我所知的未来，反将我一军，还把未来引向了彻底的混沌。”

    卿池瘫坐在座椅上，眼中闪过几丝自责之色，手指颤抖几下，最终也没有其他动作。

    野河车已经站在卿池身侧，将自己的衣服盖在卿池身上。轻轻的走到她的身前，将其拥入怀中。

    少女感受着少年的体温，以及他身上总萦绕着的幽香。眼眸逐渐模糊，似有泪水将要涌出，却又赶紧闭上眼睛，硬撑着没有流下泪来。

    “如果你是在为因自己死去的人自责，为自己没能及时做点什么而懊悔，那么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野河车轻声说到，搂紧怀里的卿池，“在这样混沌的时空，我们能够明哲保守已经相当艰难了。若非我意外的能够略微干涉这地铁，你我或已在某处埋骨，再不能如今一般相聚一处。”

    卿池咬紧嘴唇，没有吭声，只是闭紧双眼。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足够优秀了。抗争着命运赋予的必死的未来，做了这么多，来到这里，终于到达这个地步了，对吧。”野河车温柔的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已经足够了，你的付出，你的执着，还有你仍旧为无辜者感到悲悯的良知，都能佐证你的伟业。所以，我都知道的，一切都足够了。”

    卿池忍住哭腔，轻声回答道：“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吧。”

    她进入驾驶室时便知道，这时遇见的野河车与自己相识并不久，对于自己的了解又能有多少呢？

    “我正在了解。”野河车说道，继续用自己算不上多坚实的臂膀揽住卿池，“同时我也想一直了解下去。”

    卿池睁开眼睛，想要看一看野河的灵魂，看看那人是否有说谎。而却在睁眼的那刹那，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

    “我这是，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