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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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闷生

    皮阳秋每次翻看家里老相册时,都会由衷赞叹母亲年轻时的美貌,并且自觉这样的认知,绝不仅仅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皮母往往也会自豪地凑趣说:“那是,你老娘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皮阳秋一边接话,一边瞅了瞅一旁颇为得意的父亲一眼,故意说:“老妈你这么漂亮,咋会嫁给我爸这个穷光蛋呢,你们怎么认识的?”

    与那个年代大多数女人回答这个问题时,神态、口吻几乎一致,皮母不屑又略带自豪地说:“说媒的介绍的呗,说他们家有个工人,将来有机会不做农民。”皮阳秋摇了摇头:“哎呀,老妈,那你老人家可就失算了啊,现在城镇户口好落,想回农村可就难了哦。”皮母也叹了口气:“哎,那时候觉得嫁个工人家庭可以享福,谁知道你老爸家里比农民还穷。”她口中的工人,就是皮阳秋的祖父。

    七十年代农村人的概念中,工人阶级是光荣而令人羡慕的,当时有句流行的谚语叫做“敲钟吃饭,盖章拿钱”,比“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儿的农民那可强多了。皮阳秋祖父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跑到西北混饭吃,在甘肃一家煤矿找到了工作——开水泵的工人,媒人给皮阳秋父亲说媳妇的时候,据说已经转正了。那时候的企业单位可以顶班,父亲退休后,儿子可以接着干,或者在单位另谋一份差事,所谓的待业青年就是指等待企业招工、或父母退休顶班的年轻人。所以皮阳秋父亲的前程大致是远大的,就算没机会等到招工,那也有机会顶班,将来可以当一名光荣的工人。

    皮阳秋出生那年,他父亲恰好远去西北,成为了当地农村人人羡慕的对象。

    而在皮阳秋出生的前一天,皮母还在地里“打猪草”,或许是长年在地里弯腰劳作的原因,生孩子时难产。村子离镇上有十多里的山路,自然去不了医院,接生的是乡里仅有的赤脚医生和皮阳秋的婆婆。据闻,但凡小孩出生都是头先出来,皮阳秋却是屁股先出来的,双腿搭在肩上,整个身子是叠起的,像在练瑜伽。生产过程中,皮母曾听他婆婆在一旁惊呼:“天呐,这生的是个啥?!”直到皮阳秋全须全尾出来后,方才落下心中一块大石。后来人们分析说:幸好那时候农村条件差,产妇营养不好,皮阳秋瘦小的跟只鸡仔一样,娘俩才没落个一尸两命的凄惨下场,颇有几分道理。

    说来,乡里的赤脚医生于皮阳秋有救命之恩。产后昏昏沉沉的母亲,并没有听到她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婆婆以为是个死婴,十分丧气。经验丰富的赤脚医生见这婴儿有呼吸,用针尖在脚心扎了一下,才将熟睡的皮阳秋唤醒,发出“我来,我见,我征服”的响亮之音,免了茅厕之厄。

    每每谈论这段往事,皮阳秋的老婆就很是佩服皮母当年生孩子的勇气。现在的医疗条件与那时自不可同日而语,什么孕检、备孕、胎教、定期产检、水中分娩、剖腹产、月子中心、产后恢复,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她却始终怕的要命。据闻,前些年市里几家大医院的妇产科总是人满为患,好些产妇是都是在过道里的临时安置床位分娩的,而最近这两年却空床位渐多,医院甚至有减少的打算。是思想的进步,还是本能的退步,不得而知。

    本文宗旨:

    聊聊三两事,寄语众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