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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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篇:水牯牛

    村里的牛棚里养着4、5头水牛,3、4户人家供养一头,平日里各家轮流放牧或是喂食。那时候,牛是耕地耙田最重要的劳力,要是病了或是死了,对于农民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灾祸。长辈们的言传身教下,自家负责看养的水牛,在幼小的皮阳秋眼里是可亲可敬的存在,如同家人。到了六七岁的年纪,轮到他家放牛的时候,都会自告奋勇地去牵。现在每逢与人聊天,皮阳秋就会带着某种莫名的骄傲情绪,说自己是货真价实的放牛娃。

    虽然曾听大人们讲诉,牛发疯了打架时惊天动地的可怕景象,但在皮阳秋的印象中,自家那头老水牛是极为温顺的。慢悠悠地走在田地间,舌头轻轻一卷,嫩绿的青草就像镰刀割过一样齐刷刷短一截;尾巴摆动,偶尔抽在牛背上,发出‘啪啪’的轻响,却总也驱散不开苍蝇似的牛虻;稍不留神就把嘴伸向路边的黄豆苗、玉米苗。年幼的皮阳秋憋红了脸、使足了劲才能拉转来,也不知她鼻子痛也不痛?老老实实吃一会儿草之后,就又故态萌发,把嘴凑到桑树上......

    老水牛年事已高,却意外地下了个崽,体力大不如前,村里人惊喜之余,又都觉她是大功之臣,此后就再没让她下地耕田。再后来,老牛已经不能行走,皮母时常带着皮阳秋,背一背篓红薯藤、稻谷草、玉米杆之类的去牛棚里喂她,说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老牛要是不下这个崽儿,大伙儿就得凑钱再买一头耕牛,不知要花费多少。在回去的路上,又给他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候的皮阳秋对男女之事自然半点兴趣也无,总是问她:“那牛后来咋样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至今也没有答案。

    有一回,一家人坐在一起忆苦思甜。皮阳秋婆婆讲诉曾经发生在身边的事儿:临村有户姓孟的兄弟俩,经常拿着猎枪满山遍野打野兔子,而在那个特殊的年月,别说山里的野兔子几乎绝迹了,连家里的老鼠都有人偷偷尝过。兄弟俩只能跟大伙儿一样出劳力、挣工分、吃大锅饭,清汤寡水,自然天天喊饿。恰逢村里的牛老死了,村民们就商量着打个牙祭。其他人都下地干活去了,由兄弟俩负责看火煮肉。那老死的牛,饿的瘦骨嶙峋,能有多少肉?关键是炖了一整天也炖不耙。时近傍晚,眼瞅着其他人就要下工从地里回来了,弟弟心急贪便宜,从锅里捞出一大块来,顾不得滚烫,用力一撕扯,四颗牙齿就此缺了......

    听完故事后,有人因为兄弟俩的猴急哈哈大笑,也有人为曾经的艰苦日子摇头叹息。皮阳秋在一旁大急:“那咱们养的那头老牛将来要是死了,你们不会也吃了吧?她辛辛苦苦耕田一辈子,还下了个崽继续耕田,你们不会把她也吃了吧?”

    “那么老的牛,炖都炖不耙,谁吃?”

    老牛死的时候,皮阳秋已经在外地上学。母亲说村民们把她埋了,具体埋在什么地方她也说不明白,而小水牛已经长大,已经学会耕地了。再后来,皮阳秋曾多次回老家,却再也没有去过牛棚,也不知还在不在?如今,老牛的后代恐怕已早不再了,村里现在还养不养牛,亦未可知。皮阳秋很是懊恼:当初用柏树枝给她驱赶牛虻,又用手打得鲜血淋漓,却总有一大群‘嗡嗡’地围在她身边打转儿,自己束手无策,旁边的人笑这孩子疯魔。

    附:放牛娃

    昨日庭前数落花,欣然自认放牛娃。

    曾道躬身甘俯首,回头方知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