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上的男人们喜欢扎堆喝酒，尤喜白酒。这跟他们直爽的性格和北方冬天零下十多度的严寒有关，而更重要的则是“大家都喝”的环境。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每逢月初“开支”（发工资）那段时间，每栋居民楼中就到处回荡着“哥俩好啊”、“五魁首啊”、“四季财啊”行酒令的吆喝声，一走进单元门，就能闻到楼梯间里浓郁的酒香。高峰持续一两个星期，然后递减，直至月底，行酒令的声音就渐渐沉寂下来，最终消失，变成了婆娘们的怒吼：“滚！还买酒呢，买面的钱都没了！”“喝喝喝，咋不喝死你！”......到了下个月初，犹如春回大地，居民楼又变得热闹起来，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皮母换到了一家川菜馆打临工，主要负责给厨师配菜。皮父不会做饭，中午就和同事们凑份子，皮阳秋的午饭几乎都在母亲打工的饭馆里解决。主厨的大师傅姓唐，是饭馆的合伙人，也是四川老乡，与皮阳秋父母关系极好。皮阳秋去吃午饭时，正好是饭馆里最忙碌的时候，在给客人炒菜的间隙，唐师傅掂着炒勺，几铲子就给他弄个小菜。

    饭馆里有七八个20来岁的女服务生，她们上身穿着红色的小西服或是坎肩，搭配黑色的健美裤，显得青春而靓丽，一天到晚嘻嘻哈哈，与皮母极为亲密，都称呼她“阿姐”。其中一位叫小倩的，身材高挑，笑起来有一对浅浅的酒窝，最喜欢逗皮阳秋。

    她给客人上菜的时候，顺便将大师傅给皮阳秋做的“小炒”端给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做了个鬼脸：“我给你服务了哦，一会儿必须给我说几句四川话来听听。”当皮阳秋举起筷子，准备专心对付眼前的青椒肉丝时，她又笑嘻嘻地跑回了休息间，非要让皮阳秋说两句四川方言。皮阳秋无奈地说：“我来金城的时间太久，早都忘光了，不会说啦。”她自然是不信，又换了个方式：“那你叫我几声阿姨呗，你们那边怎么叫的？”皮阳秋撇了撇嘴：“你才大我几岁呀，还阿姨。”“我们都叫你妈妈‘阿姐’，你不叫我阿姨，叫什么？快用四川话叫我！”“不，我叫你姐姐吧。”“不行！”她见皮阳秋死活不肯，眼珠一转，威胁说：“你不叫，我告诉你妈妈，你偷看黄色小说。”说着，竟真的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嚷嚷：“阿姐，你儿子是个小色鬼，他吃饭一直盯着我这里看。”

    ......天地良心，有些武侠小说的封面确实也挺劲爆，内容里带点颜色，但那也不是黄色小说，对吧？皮阳秋暗道倒霉，课本里夹藏的武侠小说肯定被她看见了。虽然她没真的告密，皮阳秋还是被吓了一大跳，让母亲知道他看武侠小说也免不了挨训。这厮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庆幸，小倩就拽着皮母和另外几个看热闹的姐妹风风火火地进来了：“阿姐，我让他叫我阿姨，他不肯，非要叫姐姐。”旁边的姐妹就打趣说：“你不是说人家盯着你看吗，定然是有想法的。”“啥想法？”“怕你将来不好改口啊，你现在叫‘阿姐’，以后得叫妈。”小倩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呆了半响，故意愁眉苦脸地说：“那我不处对象了？还得等他长大啊，听说这小子成绩挺好的，将来要是考上大学，等到他毕业说不定就嫌弃我老了。”众人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就笑得乐不可支，皮母推着她，赶她出去收拾桌子：“这丫头真疯了。”这疯丫头跑到门口，又回过身来，对着几个姐妹在高高的胸脯上比划一下：“他看我这里！”皮阳秋一时大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拿起课本，飞快地跑回学校去了。

    小倩的男朋友姓田，皮阳秋父母管他叫小田，是矿上掘进队的工人。其他毛病没有，唯独喜欢喝酒，不是普通的喜欢，是有极大的酒瘾。

    附：度量

    酒色财气谁不痴，众生万难浅尝止。

    恰到好处方倾城，取之有道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