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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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篇:酒鬼(三)

    因为与皮母的关系交好,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小倩成了皮家的常客。皮母是她感情生活的倾听者,做着并不专业的心理疏导,而皮阳秋则见证了她是如何从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变成一个祥林嫂似的“怨妇”。其中印象最深刻的登门拜访,有四次。

    第一次是某个深夜,皮阳秋做完了作业,正准备上床睡觉。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他去开了门,小倩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看见皮阳秋,嘴角歪了一下,似乎想笑又没笑出来,皮母将她带进大房间,吩咐儿子去给她倒水。皮阳秋转身的时候,她已经扑在皮母怀里哭了起来,声音并不大,皮阳秋一边倒水,一边猜测她又跟小田叔叔吵架了。小田平时其实挺好,性格也憨厚,掘进队工作虽然很辛苦(一线井下工人待遇也比较高),但他上班并不偷懒。而且家里条件似乎也不错,两人已经在谈婚论嫁了,就是每次小田喝醉了酒,两人就闹得不可开交。而这次不同,“阿姐,我是想跟他过日子的,他老是喝烂酒,一到下半月就喝西北风,这日子怎么过?每次说他都不听,这次更过分了,居然还敢动手。”她被打了,左眼眶下有片紫青......

    皮阳秋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好的,中间又闹了几回?

    印象深刻的第二次,是皮父升任技术队长之后,她想给小田调动下工作岗位。掘进队和采煤队是井下的一线工种,待遇虽然最高,但也最辛苦、危险性也最高,皮父所在的机电队属于二线工种,虽然也得经常下井,工作也轻松不了多少,但工作地点却安全一些。小倩准备嫁给小田了,一方面想让小田换个工友圈,看能不能改掉他嗜酒如命的恶习;另一方面也希望他到更安全的环境工作,至于牺牲一点儿一线工人的高薪,她认为是值得的。皮父同意了,托人安排他做了矿车信号员。

    第三次事件,她态度十分坚决,说要离婚。说实在的,皮阳秋一家子都被他们两人长期闹得有点抗性了,知道他们每次吵吵就算了,两口子的事情,局外人除了老生常谈的“劝和不劝分”,其实起不到多大作用。结果第二天,小田也来了皮阳秋家,衣袖上全是鲜血,他为了戒酒发誓,竟剁掉了自己一根手指......让皮母转告小倩,他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再也不喝酒了......结果时隔不到1个月,小倩又哭哭啼啼地来了......

    第四次事件,两人是一起来的,带着他们一岁多的女儿。小女孩黑眼珠滴溜溜地转,一点儿也不怕生,很是乖巧。说来也奇,从处对象到结婚好些年,两人分分合合不知闹了多少回,小田的酒瘾就没戒掉过,而自从有了这个女儿,他竟慢慢收敛了。去年春节来拜年的时候,还是在皮父劝说下,才陪着喝了几杯。他们这次来,却是因为一件意外:小田工作时,一边负责信号灯,一边扳矿车轨道,结果信号打得不及时,矿车撞残了人。矿上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直接开除。这处罚对于一个普通工人来说太重了,不仅工作没了,工龄、公积金、社保、甚至将来的退休金全都没了,小田觉得自己十分冤枉,却又无处申辩。皮父思考良久:“告吧,这事儿只能打官司。”小田一边抽烟,一边红着眼睛说:“我们也想告,也托了人帮忙,现在就是找不到对我有利的证据。”小倩在一旁抽泣着,小声对皮母说:“阿姐,另外还想管你们借点钱。我们知道你儿子在读书,家里也挺紧张的,不过这次实在没办法了。他这事要是不能解决,一辈子就完了啊。”

    第二天,皮父将安全生产规章复印了一份给小田,其中有一条明确规定:信号工不能兼任其他任何工种。小田兼任轨道工是矿上领导们安排的,出了事故当然不能将他开除了事。皮母将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阿姐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眼下就这3000元了。”小倩将手按在信封上,眼泪又涌了出来。“别哭,谁家没个困难的时候呢?哎,打官司也不知道要用多少钱。这些你先拿去用,要是实在不够,阿姐跟你大哥再想办法。”

    小田的官司打赢了,饭碗得以保全,不过他换了工作地点,从二矿调去了一矿。

    附:醒酒

    猛士临行需大碗,斗酒化作诗百篇。

    匹夫无状逞血勇,他是谪仙我是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