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田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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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双抢第二抢

    也没睡多久,吴之武就起来了,毕竟有了梦里几十年的干活记忆,跟真正十八九岁小伙的状态还是不一样的。

    起来后就帮着晒谷子,晒谷子不止要隔一会翻动一下,打谷机脱粒的时候还会打下来很多的稻草叶和碎须子,这些也得用耙子梳拢掉。

    吴之武家用的是九根竹片烧弯做的钉耙,竹片比较轻不容易损伤晒垫和谷子,谷子刚晒干的时候很脆,用脚踩着在石头上碾一下就会脱壳且米粒粉碎。

    所有谷子都拢一遍又去挑水冲猪栏,天气热,猪粪每天都得清理掉,不然里头不止臭还有乌泱乌泱的苍蝇和蚊子,猪很容易生病,清理完再冲两桶凉水,干净又凉快,猪都爽得直哼哼。

    吴母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猪粪她已经清理完了,吴之武只需要冲干净就行,猪粪是堆在猪栏后面粪坑里的,沤个三五天再拿去浇地。

    这些活干完其他兄弟几个也都起了,留下来两个小的在家晒谷子,老大老二跟吴母去码头赶船,吴父稍微眯瞪了一会就去码头等着了,在那也能坐着眯瞪会儿,码头那有几棵大树,树荫下凉快的很。

    他们到码头时那里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船和吴父都不在,应该是有人早早的去对面干活,所以他也一起过去了,码头上的人见他们过来都是七嘴八舌的打听他们家的收成,有吴母在,自然由她应付,两兄弟将编织袋铺在地上就坐着打起瞌睡。

    吴之武家一向家教严格,家风也比较正,吴父一直都是一门心思干活,话向来就少,很少跟人聊天扯淡,所以一家人都显得比较沉默寡言。

    从一点半等到了两点十多分才见到吴父走出来撑船,

    “义森啊,太勤快了点吧,天这么热可别中暑咯”,船都岸后就有人开始阴阳怪气了,还是算叔伯弟媳妇的周西妹。

    “是中民家老早就去割谷,我是跟着过去的”

    吴父随口解释了一句就没再说话,将船挺好后大家就纷纷上船。

    “今年天气还不错哈,没涨水,大家收成应该都不错哈。”

    到船上坐好的吴义平看到老婆还想说话,连忙先开口堵住了她的话头。

    没等吴父开口其他人就纷纷附和道:“今年年情确实不错,上半年雨水挺多但没涨水,现在双抢的时候又是大晴天”

    “年情是好啊!”

    “希望能晴过整个双抢”

    ……

    五六十米的河面,船撑过去也就五六分钟,到岸后大家就顾不上聊天了,拿上自己的东西纷纷赶赴自己家田里。

    吴之武家一共十二亩四分田,种了七亩八分早稻、四亩二分一季稻、四分育苗。

    一家人割完这七亩八分早稻用了三天,接着就轮到水牛上场干活了。

    割完就开始给田灌水,这个时候用水量大,要灌满没那么快。先是犁一遍,吴父牵着牛去犁下一块田,吴母跟吴之武两兄弟则是拿着锄头修田埂、把田里结块的土敲散、大块的稻根扔掉。

    然后又得耙一遍,要把田的泥全部耙的松软平整,田里的水保持有个十公分左右的深度。

    紧接着就是拔秧,将育苗田的秧苗一把一把拔出,用稻草捆成一手能握住的一把。

    最后是插秧,拔好成捆的秧苗侧躺着放到篮筐里挑到耙好的田里,站在田埂上将秧苗上下左右隔个一米多点抛上一捆。

    插秧的姿势跟割稻子差不多,不同的是裤腿要挽起来用稻草系一下,然后割稻子得穿鞋而插秧得光脚,雨靴也不能穿,穿着雨靴踩进田里那一脚下去一个大坑,插起秧来会挨骂。

    插秧时光着脚都得尽量保持少移动,踩多了坑,插秧插到那个位置了就得用手把坑填平,不然把秧苗直接插进坑里,那秧苗就完全淹没在水里了,得挨一顿打。

    撅着屁股弯着腰,左手拿着一把秧苗,右手用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捻着秧苗根部往泥里一插,不用太深,根须进泥立住就可以了,从左往右每棵苗间隔十五到二十公分左右,前后左右都尽可能保持一条直线。

    还有一点跟割稻子不同就是,割稻子是前进着割而插秧是倒退着种。

    插秧其实挺有乐趣的,看到自己插好的秧苗一排一列整齐划一的在水中随风摇摆时内心的成就感会油然而生。

    建议没试过的朋友去体验下,当然有很多人一开始种都会种的歪七扭八,甚至种着种着种到别人那一列去了,这时一般都会收获一顿混合双打。

    而吴之武做为目前的木匠学徒,梦里的老木匠兼老农民,插秧当然可以到那种横竖都是一条线的境界,毕竟在这个年代眼睛就是尺是木匠的基本要求。

    插秧对新手来说最可怕的可能不是累腰,而是水里的蚂蟥,吸上了无知无觉,经常从耳朵勺那样细而扁吸到泥鳅那么大。

    关键你把它弄掉了,咬过的伤口一时半会还不会止血,这时稻草又能起到绑伤口的作用了,稍微能减缓流血。

    而弄掉的蚂蟥呢,正在干活也没人有时间处理它,只能甩到田埂上,这对它们毫无威胁。

    要是有小孩在的话,一般会对它们处以极刑:用火烧、撒盐、稻草穿心等…

    开始插秧的第二天就开始变天了,上午还顶着大太阳干活,中午收工时看到了东边天空有了几朵云,大家都讨论下午或明天可能就会有雨。

    没想到船还没到岸就看到天上云层越来越多,雷声也开始响起,顿时所有人都开始着急了,家里可都晒着谷子呢,都是老人或小孩在家看着,这雨要是下的急,谁知道他们收不收的及。

    船到岸后大伙几乎都是跳着下船的,跑着往家赶,而天边的云层眼看着越来越厚,逐渐连成了片,雷声也越来越大。

    吴之武他们到家时已经肉眼可见的云层正往这边移动,而且头顶已经有了云,太阳也被遮住了。

    进村后就看到都在形色匆匆的收谷子,吴之武和吴之文跑的最快,跑到一半还有人呼他们:“之文,不用着急,我看到你家两个小的已经在收了”

    “哦,知道了”

    吴之文点了下头,嘴里回应了一句就没搭理他,脚步丝毫没停。

    招呼他们的是他家右前两栋的老头吴启东,这会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抽旱烟,老头就一个儿子还没成家,自己是个木匠,经常出去干活,田里没种早稻,一半种一季稻一半种晚稻,双抢跟他没关系。

    到家后看到家里的老三老四已经将前门的三张晒垫收的差不多了稍微松了口气,顾不上喘气,两兄弟抄起装好的编织袋就往堂屋里扛,吴之武还抽空对着两小弟挥了挥手:“你们两去收后面的,直接用箩筐装,装袋子太慢了”

    谷子全收到堂屋,晒垫都还没开始卷,雨就下来了,一分钟不到雨就下大,直接就是爆雨。

    冒着雨将晒垫卷好扛进堂屋立着,一家人坐在条凳上喘着粗气,看着外面的大雨直呼万幸。

    不过这场雨没下多久,吴母饭还没做好就停了,前一秒停雨,后一秒大太阳就出来了。

    “六月的天就是这样,雷阵雨说来就来,来了下一场就走。”

    吴父看到两小儿子对外面的太阳有点疑惑就说了一句,

    一旁的吴之武也说到:“还有田埂雨呢,隔着一个田埂,这边下雨那边大太阳,这种雨就是云到哪雨就下到哪,移动着下”

    老四惊奇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二哥,“真的吗?那是属于下雨天还是晴天呢?”

    “额…属于太阳雨”

    “哦~太阳雨,下太阳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