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携？我？你是说我吗？”

    顾凌伸手，茫然的指着自己，一度以为他是不是拜错山头了。

    但卢天涯却一脸认真的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看向他。

    顾凌见他不是在开玩笑，这才紧皱起眉头，开口道：

    “我一不是捕头，二不是领班，就是普普通通一小捕快，还跟你平级，我上哪儿提携你去啊？赶快起来。”

    说着，顾凌就要伸手去拉卢天涯。

    但卢天涯却坚持跪地，并在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三两白银，放在桌上。

    顾凌眉毛一挑，言语间已经不是那么客气了：

    “干啥？还打算贿赂我吗？”

    而卢天涯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

    “不是，大人您误会了，这三两银子，是胡县令今天赏给卑职的。”

    “老胡赏你的你就收着呗，拿给我干啥？”

    顾凌一阵无语。

    卢天涯抬头看着顾凌，认真的说道：

    “大人有所不知，卑职年少入捕房，如今算起来，在渭水衙门兢兢业业已经干了近十年了，但这还是头一次拿到上头的赏钱。”

    顾凌闻言有些诧异。

    在衙门这等重要职门干活，怎么可能近十年竟然连一次赏钱都没拿到？

    不说县令县尉，就是捕头领班，他们手头宽裕的时候，也总得拿个三瓜俩枣的出来，让底下人喝个茶啊。

    不然回头办案的时候，谁给你卖命？

    这连三岁小孩都知晓的人情事故，这家伙却说自己一次都没拿过？

    闹呢？

    顾凌第一反应就是他在钓自己的鱼，所以语气不善的问了一句：

    “所以呢？”

    卢天涯低着头，略显沉默的答道：

    “领赏钱的时候，卑职曾问过胡县令缘由，胡县令说，是顾大人您在他面前提起，今天抓捕过程中卑职的功劳。

    “所以论功行赏，给了卑职这三两银子。”

    顾凌想起今日临离开前，好像确实跟老胡提了一嘴卢天涯。

    所以老胡赏他是有可信度的。

    但他还是不太明白卢天涯突然提起这个点的意义在哪儿。

    只见卢天涯苦笑一声，解释道：

    “不瞒大人，卑职虽然年少入捕房，但来历却与大人相差无几，同样不是这渭水县的本地人。

    “所以论起来，自然不算是那些捕头和领班身边的心腹。

    “每逢遇到大案危案，卑职自诩也算是首当其冲，但回回论功行赏的之时，都是那些巴结捕头和领班的人拿了实在。

    “卑职心里实再不服，每每跟他们言语谈及此事，要么是捕头领班推诿说下次一定，要么干脆就是那些拿了实在的人阴阳讥讽。

    “卑职本以为此生也就平淡于此了，可谁知今日，是顾大人您又让卑职再次看到了希望！

    “玩命办案落不下几句好话，但出言相助，却能拿到白银三两！”

    说到这儿，卢天涯声音都连带这激动了起来，猛地将脑袋磕在地上：

    “顾大人！卑职不怕危险，也不怕玩命，愿意从今往后为顾大人鞍前马后，只求一个公平！”

    顾凌沉默。

    卢天涯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以前跟捕头、领班他们玩命混，却连口汤都喝不上。

    但自己在胡县令面前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他拿到了三两银子。

    所以心中本就郁郁不平的卢天涯便想要“改换门庭”了。

    可问题是，自己今天的话完全就是无心插柳啊，也没有说要刻意把他推到前台的意思，卢天涯郑重以待他受不起！

    区区三两银子？

    说句不好听的，在这渭水县城知名的销金窟喝顿花酒就没了。

    胡县令这般举动，显然也是点到为止，否则绝不可能如此敷衍对待。

    而他顾凌如今之所以在渭水县衙混得开，那完全是因为抱上了老胡这条大粗腿。

    既然连后者都没有要伸手招揽的想法，那他自然不可能去越俎代庖。

    新来的，才更要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

    下定决心后，顾凌起身走到卢天涯身前，伸手将他扶起，平静的说道：

    “还是那句话，你是个捕快，我也是个捕快，咱俩平级，我没法提携你什么。

    “至于说这三两银子，那是你靠自己的本事挣下的，是胡县令看见了你的功劳，跟我没关系，你明白吗？”

    “顾大人，我......”

    卢天涯一时心急，还想说些什么。

    但顾凌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

    “好好干，困难都是一时的，前途、银子这些都会有的。”

    “......”

    卢天涯张口无言。

    他已然听出了顾凌话语中的距离感，明白就算自己再死皮赖脸下去，也只会讨人厌。

    所以惨笑一声，踉跄着脚步就要往屋外走。

    “你的东西。”

    顾凌还想将桌上的酒菜给他打包带走。

    但卢天涯却转过身来，勉强一笑道：

    “这些酒菜还是不错的，大人您留着对付一口吧，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顾凌不再吭声，只是目送着他离开。

    夜半时分。

    顾凌躺在床上，看着乌漆嘛黑的天花板，心中在想，如果当日自己没有抓到白勇，没有得到胡县令的另眼相看。

    那么今日的卢天涯，会不会酒是来日的他自己呢？

    可惜，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如果......

    第二天。

    难得睡个懒觉的顾凌正迷迷糊糊，家里的大门便再次被敲响。

    “梆梆梆——”

    “梆梆梆——”

    “小凌，醒了没？咱得去巡街了？小凌，小凌，起床了......”

    吵吵嚷嚷的话语忍不住让顾凌咆哮一声：

    “知道了，别敲了！！”

    顾凌猛地坐起身，回味许久后，这才走下床，拉开了门。

    门外，一身差衣的韩骁看起来无比精神，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进来。

    看着昨天晚上桌上几乎未动的酒菜，兴致勃勃的说道：

    “哟，兄弟，伙食不错啊。”

    顾凌刚起，懒得跟他扯皮，只含糊着点了点头，便开始打水洗漱了起来。

    韩骁也不嫌弃，拿起桌上一副还算崭新的筷子，便开始抄了起来。

    而顾凌一边洗漱，一边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二妞，捕快房里，有个叫卢天涯的，你认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