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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边民擒贼受赏,堂官破案碰阻

    “四月十六日,巳时,清河郡王宇文惠至兴庆宫;午后,河东郡王陈国光携子陈正道至越王府,贵妃同在,陈正道带一人进入越王府,经查,此人乃是越王于青云驿所遇,后于通化坊摆字摊谋生,经陈正道引荐,现为越王府教书师傅。四月十七日,南阳郡王刘谨言往皇后立政殿,于殿内传来争吵,离开后,刘谨言神色愠怒。执金吾四月十八日呈。”

    延英殿内,王治席地而坐,斜躺在平台的扶手上,任谁也想不出,君临天下,仪态无比庄重的九五之尊,会有这般模样,此时,除却马童观站立一旁,连同秦中行皆不在身边,空旷的殿宇只有主仆二人,大殿太过深邃,门外的太阳到不了二人的脚下,殿中的烛火已全部熄灭,照王治的意思,不可浪费。

    马童观将手中的奏折快速的读完,便如同雕塑般站立,岿然不动。

    “咳!咳!咳咳咳……”

    王治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清楚自己患得是不治之症。等死,是无奈之举;何时死,是不明之理;不想死,是人之本能;晚些死,是求之不得。尚药局的两位御医是拼了命的在想法子,只为王治多续些日子。

    但凭王治咳得快要晕过去了,马童观却如死人般无动于衷,依旧站立一旁,王治给他的命令,只有一条,传递接收执金吾消息,其余,一律不管,是一律不管。

    同年进宫的力士,亲眼见证了他的神秘消失,又无法理解他几年后的横空出世。年仅二十三岁,从三品内侍少监,让人怀疑他当年到底有没有净身,他到底是何身份?

    咳嗽声慢慢停了下来,王治终于消停了一会。

    “继续盯着。”

    “是。”

    马童观从偏殿离去,王治踉跄的走向了正门。

    午时。

    门下省政事堂。

    崔弘仁【兵部尚书】背着手,拿着一本折子,在堂下来回踱步。

    午食刚过,众僚属靠在椅子上,瞌睡的已是眼冒金星了,但见的尚书在堂,众人也是不敢更加的放肆,努力保持着正襟危坐。

    主事在一旁不停地眨眼,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但见眼皮不听使唤,狠下心来,朝自己大腿就是一掐。

    “嘶……哦……”

    疼的主事只咬牙,崔弘仁一愣,大声说道:“怎么了!?”

    崔尚书一声,将堂内众人全部唤醒,众人一脸懵,未发觉发生了什么。

    “无事,无事。”主事一脸正经的说道。

    崔弘仁转过头来,瞅了瞅门外,喃喃道:“郡王怎么还不回来。”

    “咳,吭吭。”王承嗣走了进来。

    崔弘仁立马迎了上去,行礼道:“郡王。”

    王承嗣摆了摆手,说道:“老夫出恭时间有点长,让你久等了。”

    “卑职不敢,郡王,这是凉州传来的呈奏。”崔弘仁将手中折子递给了王承嗣。

    “沙洲郡……北地县……盗匪猖獗……袭扰牧人……”王承嗣喃喃的读道。

    “折冲府派人过去了?”

    “是。”

    王承嗣将折子合上,自言自语道:“这群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崔弘仁站立一旁,王承嗣将手一背,手中轻抖着折子,在堂内开始踱步,主事见状,又瞌睡起来,不时地揉一揉眼睛。

    “哎,这个张议潮是什么人,不是牧民?”

    “大人明鉴,据折冲府以及凉州所言,这个人是北地县宁远村的一个村民。当时在牧场帮人放牧。”

    “这折子上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了,一人拿下了八名马匪?嗯?”

    “额,沙洲地处边境,这些边民甚是彪悍,都护府不也经常在这些地方募兵嘛!再者,这牧场有马匹,想来也是骑马对抗的吧。”崔弘仁笑道。

    王承嗣指了指崔弘仁,说道:“对对,这才是问题之所在,一个未经训练的村民,就算能够骑马对砍,那也是不得了的事。这件事要让皇上知道。”

    王承嗣内心有些激动,拉着崔弘仁的胳膊便朝堂外走去。

    “活捉嘛!?一个人活捉了八名骑兵。”王治手中拿着折子,摇着头笑道。

    王崔二人站立下边,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何看法。

    “二位爱卿,你们有何看法。”

    崔弘仁余光扫了一眼王承嗣,王承嗣不动声色,崔弘仁开口道:“臣认为……”

    尚书将他刚才的一番见解又添油加醋的叙述了一遍。

    “皇叔,您的意见呢。”

    “臣无异议,臣觉得,如果此人真有这般勇武,让他放牧倒是有些屈才了,不如,让他去朔方镇,殷总管那里去,也好为朝廷效力嘛。”

    “好,就依皇叔意思,下去后与中书省将此事办妥,此事无需再议。”

    二人离去,王治看着手中的折子,不禁笑了起来,喃喃道:“舅舅啊舅舅……”

    过了延英门。王承嗣走的起劲,崔弘仁有些跟不上,一步三小跑的跟在后面。虽说崔尚书比王承嗣小了个四岁,但体能却是不如人家。

    “郡王,是有何急事吗。”崔弘仁有些气喘道。

    “刚才京兆府来人,说永宁坊发生了一起命案,我得回去看看。”王承嗣并未放慢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

    “啊!这发生命案,京兆府处理了不就行了吗,您权掌尚书六省,国事纷繁复杂,这等事也要向上禀告!?”

    “可能遇到什么问题了吧。”王承嗣突然停住脚步,回头说道。崔尚书差点扑到王承嗣跟前。

    “你去找刘公【刘孝本,中书令】,你将圣上的意思传达一下,我要去一趟京兆府。”王承嗣指了指前方中书省说道:“今个刘公不在政事堂,你去中书省找他。”

    王承嗣说完,径直离去,独留得崔尚书在风中摇曳。

    “郡王慢走。”王承嗣快过宣政殿了,崔尚书仍不忘行礼。

    “老爷,您好歹吃一点吧。”仆役将热了不知几次的饭菜又端了上来。

    京兆府,后堂。苏养正【京兆尹】将胳膊杵在桌上,支撑这脑袋。一件原本再普通不过的酒后冲突杀人案,犹如一棵平地上坏掉的树根,看着只有一点,但是细挖下去,这根茎绵延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啊!

    府尹大人抬头看了看仆役,刚想发火来着,转眼间又平静了下来,拿下去吧,别再拿上来了,让我静一静,继续揉搓着已经发红的太阳穴。

    “你们府尹呢?”王承嗣截住了刚退出后堂的仆役。

    “郡王,府尹在堂中。”

    “嘿呀!郡王,你终于来了!”苏养正已经听到了动静,赶忙出门迎接

    “哦吼!府尹看着气色不太好啊!”王承嗣上下打量一番苏养正。此刻的府尹穿着官服,头发有些凌乱,两端太阳穴有着异常明显的指头大小的红印子,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干皱的快要裂开了。

    府尹将郡王请进堂内,说道:“昨夜我就在这府中呆了一晚上,今早我是未进一滴水,未吃一口饭呢。”说着,将桌上的茶碗拿起来一饮而尽,随即又说道:“您来的正好。”

    “苏公呢,我记得你也有五十了吧?这案子再要紧,你也要注意身子啊!别到时候案子还未侦破,你先倒下了。”

    苏养正拍了拍胸脯,笑道:“无妨!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要紧的是这案子啊!”

    “到底怎么回事?”

    苏养正清了清嗓子,说道:“昨晚戌时末,快到宵禁的时候了,行人早都归家了,当时是在永宁坊内的聚贤饭庄附近,金吾卫照常例在巡街,发现几个行人鬼鬼祟祟的,上前盘问,没想到几人撒腿就跑,被金吾卫逮了个正着,盘问之下说是偷了东西,见到官军害怕,所以跑了,可没一会永宁坊坊正跑到官军面前,说是发现了一具尸体。而且这几人身上沾有血迹,坊正便合着巡街官军将人交到了京兆府。经过现场勘察以及审问,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哦?这么看不是醉酒杀人?”王承嗣听得来了精神。

    “不是,当时怕走漏风声,便让人告诉您,是一件普通的酒后伤人案件。”

    “这几人刚开始的时候说是双方起了冲突,意外失手导致的,但是细细盘问之下,是漏洞百出,最后上了刑具,他们才招供的:死者名叫李仁甫,是永宁坊永信商铺的老板,行凶的几人是被一个叫赵三地的人指使的,这赵三地是京城有名的混混,以放贷收账为生,等到几人招供已是后半夜,我派人前去捉拿,早已是人去楼空,又到几个赌坊去搜,也未找到。我便四处着手,让监门卫协助,没想到,今早刚一开城门,就在城门口将赵三地抓获。”

    苏养正一口气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王承嗣,然后直勾勾的盯着王承嗣,不在说话,王承嗣也保持了沉默,堂内寂静无声,只有仆役进出的声音,苏养正已经连着喝了五杯茶了。

    “然后呢?”王承嗣率先开口道。

    苏养正不说话,抿了一口茶水,这已经是第六杯了,看来是喝饱了,嘴唇也不再干涸。

    “赵三地供出了身后之人?这人的身份……?”王承嗣看着苏养正,若有所思的问着。

    “不是。他不认识雇主,因为他没见过此人,人家半夜将银子与一张纸条放到他床头边上,威胁他如果不按照指示就杀了他。”

    王承嗣听闻笑道:“好功夫!半夜将银子塞到人家床上了。”

    “所以到现在为止,雇主是谁都不清楚。”

    “嘶!哎!就算是有人来到他家里,将东西放在了床头,他也就真的照做了?这可是杀人呢!还是在京城!天子脚下,是不是失心疯了?就不怕是别人耍笑于他?戏弄于他?”王承嗣转念一想,这是漏洞百出啊,不禁疑从心起。

    “郡王!您知道人家给了多少银子吗?”

    “多少?”

    “足足三百两!都是五十两一锭的官银!”

    “什么!?”堂堂的尚书令,百官之首,文臣领袖,高居庙堂,见过何等风浪,此时也不由得惊叹不已,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在这种“项目”上面,这种“款项”的确不符。

    “杀个人用三百两!好家伙,原来失心疯的这雇主啊!”尚书令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苏养正微微一笑,拿起茶杯用小动作掩盖他的偷笑,因为尚书令真的是从椅子上蹦起来的。

    再看王承嗣,摊开手掌开始掰起手指来:“司空,一品,八两;尚书令,二品,六两;太常卿,三品,五两。月俸二十两。我一年零三月的俸银呢!”

    王承嗣发出了深深的感叹:“这要换做我,我也干!”

    “郡王说笑了,还是由卑职将剩下的事告诉您。”

    “哦对,后面如何了。”

    “蹊跷之处不在这个行凶的人,而是死者,李仁甫。永信商铺啥生意都做,我们调查发现,他们还搞走私,《关市零》明确的丝绸、金、银、铁等物件,我们都发现了。”

    王承嗣已然是完全明白了,凭借着超强的政治嗅觉,他已经猜到了府尹接下来要说的话。

    “是不是还发现了边防贸易文书?”

    “郡王明鉴。”

    “朝廷中有人走私,而且级别不低,三品以上,或为皇亲国戚。”

    王承嗣已然没有了刚才激动,而是变得异常平静,面无表情的说道:“谁?”

    苏养正此刻也站了起来,说道:“经卑职暗中调访,发现李仁甫只不过是一个跑腿的,真正的东家是李仁延,清河郡王的亲家。”

    “李仁延?李仁甫?这二人是?”

    “同族!同辈!李仁延年长。”

    “宇文惠!宇文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