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寨不在六盘山，在六盘山柳家村附近的五龙山的悬崖间。

    人们都说劫匪是六盘山的，其实是因为五龙山的山路不便马匹上下行走。

    马匹要想上下轻便，只能从五龙山道爬到六盘山的山脊，再沿着土岭路下山。所以除了劫匪们，没人知道匪寨其实在五龙山的悬崖间。

    一行人沿着六盘山的山脊走了个把时辰，转到五龙山，沿着羊肠山道来到了匪寨。

    五龙山与六盘山比起来，山上有许多桦树，松木。林中有飞鸟，走兽，更显生机勃勃。

    一路走来，周武对本地的奇异山茂叹服不已。

    六盘山因为盘山土岭路的原因，上下都要走上半天。麻子坡和另外几座沙丘横在山下，树木难以生长，所以才会给人一种无毛之地的错觉。

    站在六盘山上，能看到一条泛着银色涟漪的江河缓缓扭动。五龙山得益于这条江河，整座山显得郁郁葱葱，尽染墨绿。

    山寨错综复杂，周武两人被暂时押在马厩边上。

    “大哥。”

    屋内，二当家对主座上兴奋道：“今日巡山，捉了两个流民。”

    主座上坐着个肥硕汉子，一对鼠目上下转动，问道：“这两个流民什么来头，让老二你这么兴奋？”

    “嘿。”二当家的上前将周武介绍了一遍，称赞道：“此人绝不可能是官兵，倒像是南方异人。”

    “我观他仪表堂堂，目光炯炯。被我们兄弟绑了，还若无其事的跟我们兄弟几个闲聊，打听本地的山名地势。”

    “这种好汉若是能拉拢过来，大哥手下又多了一员猛将，以后应付解事天子也多了一份把握。”

    大当家的摸了摸下巴，狭小的鼠目微微闪烁。

    解事天子，本名梁师都。夏州朔方郡人，前朝名将。

    隋大业十三年，梁师都起兵杀郡丞，占据夏州，称大丞相。后联兵突厥，与隋将张世隆战，而有雕阴、弘化延安等郡，僭称帝位，国号梁，建元永隆。后依附于突厥的始毕可汗，被封为大度毗加可汗、解事天子。

    “老二，你去与他好言相劝，看看他意下如何？”

    “得嘞，有大哥这句话就行了。”

    大当家眯起双眸。他本是延州总管段德操名下的一员小将，数年前段德操征战梁师都时，屡战屡胜。

    梁师都见兵势益衰，便前往朝见颉利，教他南下入寇。因此突厥连年进犯，以致深入内地，兵临渭桥。

    他帐下的几十人跑到五龙山时，在山上见突厥上万骑兵入境。又听闻玄武门之变，朝廷无暇顾及边境，因此占山为匪，不敢轻易下山。

    如果老二抓回来的那个是南方异人，或许能打听到朝廷的消息。

    马厩外，周武有些意外的看着二当家。他眼中的二当家散发着浓郁的蓝色，而他嘴里的那句话也验证了周武的部分猜想。

    “两位兄弟，既然有意入伙，请随我一起面见大哥。”

    “应该的。”

    二当家的面色大喜，走在最前面，心里盘算着怎么交好周武。他身上的蓝色更加浓郁，异常兴奋。

    温三宝也笑意盈盈的跟在身后，不过，入伙并非三宝本意，只是缓兵之计。他打算等跟几位劫匪熟悉了些，然后问问陈家少爷的消息。

    他身上的蓝色并无变化，但也浓郁。

    这些颜色，似乎代表了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周武摸了摸鼻子，望着边上那些乳白色的匪徒。

    不知道大当家是什么颜色？

    三拨人明明有三种想法，却表现的其乐融融。片刻后，周武在二当家的带领下进了屋。

    周武抬眸望去。入眼就看见肥胖的大当家端坐在主座，用那对鼠目打量着自己。

    是淡蓝色...不，变了。

    是深红色。

    周武眼神微微眯起，这是种不合时宜的颜色。

    “你叫周武？”

    “嗯。”周武神态淡然，随口问了一句：“大当家的见过我？”

    “没有。”

    那这红色，代表了什么态度呢？周武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

    “你是哪里人？”

    大当家开口问了，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周武答道：“灵州人士。”

    “不像。”

    “许是我常年流浪四方，让大当家的看我不像是灵州人士。”

    大当家目光紧盯着周武，沉声道：“我就是灵州的。”

    “哦？”周武笑了笑：“我看你也不像。”

    深红骤然爆发，化作鲜艳的红火。大当家伸手摸到了身边的短刀，整个人也如虎跃扑来。

    刀光出鞘，铮鸣暴响。

    看起来肥胖的大当家身手却异常灵敏，眨眼间刀光袭来，劈向脖颈。

    但周武早有警惕。他后脚微曲，身子后退两步，避开攻击做了个摆扣步的架势。

    一刀落空，又是一刀袭来。

    周武侧身往左避开，忽然眼中精光爆闪。他倒吸一口气，气贯胸口，扬起左掌拍在大当家的肩上。

    整条左臂宛如鞭子轻柔，直到左掌拍到肩膀的那一刻...

    “啪”一声脆响，大当家手中的短刀也脱手落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惨叫，周武踢起短刀，反握刀把，径直刺入他的咽喉。

    “刺。”刀身割开血洞，喷血如柱。

    大当家躺倒在地，捂着脖子像只割喉的鸡鸭一样抽搐着。

    说来也怪，二当家全程没有动手。直到大当家倒地后，他佯装愤怒的斥声道：“周武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二当家这一声如洪钟响亮，将帐外的马匪都吸引了进来。

    眼看敌人越聚越多，温三宝捡了张板凳，站在周武身边，警惕地看着满脸凶光的二当家。

    一群匪徒鱼贯而入。

    周武握着短刀，刀身饱蘸鲜血，粘稠欲滴。

    刚刚他利用通背拳恐怖的发劲废掉对方右手，再持刀割喉。整个过程不过是短短的两个呼吸间，很快。

    他初中的时候就开始练通背拳，那不是多保密的拳法，网络上到处都是视频。他练这些不仅是为了防止校园霸凌，更多的是能够强身健体。

    周武是个孤儿，他没资格生病。

    说起来，他练了十来年，不过是稍微懂一些技巧罢了。

    至于二当家问他在做什么...周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此时的二当家，身上还有一层淡蓝色。

    这说明，他目前还是友好的。

    “兄弟，你跟他占山为匪多久了？”

    “五年。”

    二当家的目光依旧盯着周武，但眼底却多了几分异色。

    “五年，还不算长。”周武扬了扬下巴：“如果不是这个胖子约束你们，你们早就回家了吧？”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当然，也可以找我报仇。”

    刀身的血迹还未干涸，几个匪徒身上泛着浅红色的光雾。

    “不，不报了。”二当家的态度变得有些怪异，结结巴巴的询问着：“你说回家，可是，可是山外有千万的突厥骑兵...还有解事天子梁师都。”

    “早跑了。”周武语气平稳且坚定：“再过十几天，梁师都他堂弟梁洛任会亲手杀了他堂哥，然后归降朝廷。”

    “可是，可他们说突厥....”二当家的言语有些急促，不安。他迫切的想确定消息，问道：“灵州，不，延州也安全了？”

    “嗯。”

    “哈，哈哈。”一脸凶相的汉子突然笑出了声：“那我，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他先是欣喜不已，但随即他又问：

    “真的？”

    “真的。”

    似乎是还不确定，边上的几个匪徒也问了几遍。

    周武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