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灵气枯竭,可我还只是七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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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江湖往事(一)

    三十八年前,太初一百七十二年,大夏仪凤三年。

    少年鲜衣怒马,快意恩仇,那还是一个充满生机与奇遇的江湖。

    太湖东边的苏州府,有一个唤作天池门的大帮派。

    十二岁的徐守云,头上用红绳扎了两个小辫子,活泼可爱,她随母亲白氏到此处住下。

    白氏是天池门门主白石明的长女,嫁于太湖南另一大帮派白沙帮的少帮主徐士呈。白氏不满于徐士呈宠妾,毅然带着小女儿回到娘家,她性子犹为刚烈,任谁也劝不动。

    天池门里有一小厮,唤作苏阿四,时年十三岁。

    初见时,苏阿四并未给徐守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徐守云听他人讲,苏阿四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干活最是卖力,定是想求白家收他作弟子,趁机拜入天池门。又听说他祖上曾阔过,后来蒙难,一大家族逃到苏州。

    那日,徐守云一人在花园静思打坐,她修炼的内功唤作固气法,东南一带许多门派都修炼此功夫。

    自她八岁起,每日都需修炼内功四个时辰,修炼外功两个时辰,剑法、身法、拳法、掌法,门门都不能落下,安排得甚是明白。

    她自小喜动不喜静,最爱练外功,最讨厌的便是修行内功。可家里家教甚严,每三月检验一次修为,修为进步若慢了,便要遭戒尺惩戒,徐守云每每想起,都不由得身子一怔,只好乖乖的打坐。

    听母亲讲,天下修为分七品,所有宗门帮派子弟,自十三岁起就必须习练内功,十五岁入七品练气境,二十岁入六品凝气境,三十岁入五品聚灵境,五十岁入四品胜灵境,八十岁入三品真元境,一生如一日,安排的也格外明晰。凡比这时间快的,便被誉为天资聪颖,比这慢的,便斥为天资愚钝。

    可徐家、白家这样的大宗门要求更严,自孩童八九岁时起便开始习练内功。那个年纪的孩子懵懵懂懂,大字才刚认识几个,体质也不健全,根本吸纳不了多少灵气,可苍蝇也是肉,为了不比别的宗门慢,自当努力奋进。

    徐守云曾问母亲,攒下一身修为,又是为了什么?

    母亲笑着说,有修为才能比别人厉害,才能不被人欺负,亲族的修为不会浪费,代代相传,越积越多。如今自己的祖父、外公自三十岁起便是二品真武境的修为,那都是祖上日积月累下来的。

    江湖中也偶有奇遇,一些人修炼上乘内功或得高人传功,修为精进便可一日千里。

    徐守云暗自一叹,要是奇遇能发生在自己头上该多好,就不用每日耗时打坐。

    就在此时,家里的小厮苏阿四过来了。少年虽然稚气未脱,肤色黝黑,可也算的上面目俊秀。

    “嘿,你们天天练这四品内功心法,提升修为可是要猴年马月。”苏阿四笑道。

    徐守云眼珠子一转,歪头道:“内功也分品?”

    苏阿四笑了笑,道:“我家祖传的可是神一品内功,要不要我教你几句?”

    徐守云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厮休要诓我。”

    “我若骗你,我就是小狗!”

    苏阿四指点了徐守云几句,徐守云照其方法凝神吐息,转眼间便感到一股暖气自丹田中生起,灵力进入身体的速度竟快了一倍。

    徐守云心花怒放,道:“那我岂不是可以有一半的时间偷玩。”

    苏阿四捧腹大笑,道:“有趣!真是有趣!常人都是因修为大进而欢喜,你这女娃竟是为偷玩而欢喜。”

    徐守云嘟起嘴,喃喃道:“你才几岁,竟喊我女娃。”

    “你如今不过学了点皮毛,若认真学,绝不止一半的时间可以偷玩。”

    “真的吗!”徐守云双眼一亮,道:“好个苏阿四,你真是我的奇遇。”

    二人相约不可以将传功的事说出来。从此,徐守云按其心法修炼,每日便多出大半日空闲,天天与苏阿四玩耍嬉戏,其乐融融。徐守云惊觉苏阿四颇为健谈,见识不凡,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与她聊得十分投契,绝非他人口中的闷葫芦。

    每三月便是一次修为检视,入品前,少年们用体内真气催动碳炉中的火苗,通过火苗高低判断修为强弱。入品后,则以掌力击石来判断功力深厚。徐守云虽故意藏拙,可无奈体内灵气积蓄已比白家的同辈快了许多,这不禁让母亲及外公甚为欣喜,大赞她天资聪颖。

    时间一晃而过。距十五岁生日还差三月,徐守云已入七品,母亲与外公大喜过望,甚至摆起家宴庆贺。

    同年,父亲徐士呈带着家人来苏州,想劝母亲白氏回家,可二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白沙帮为抗强敌,不愿放弃联姻,便始终不同意合离。

    徐守云与兄长徐守志自幼一起长大,兄妹情深,重逢时格外喜悦。彼时徐守志二十一岁,却还未入六品,被小妾生的庶子徐守胜讥笑。徐守云一怒之下与其决斗,十几招便将其击倒,旁人只道徐守胜让着妹妹,实则徐守云修炼上乘内功,竟不自知的已进入六品境界。

    十六岁时,徐守云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杏脸长眉,容貌甚美,苏州府的达官显贵及各宗门纷纷求娶,可不管谁说亲,徐守云就是不允。

    也是这一年,苏阿四离开白家,回到苏家。徐守云打听才知,苏阿四为家族屡屡挫败强敌,立得大功,年纪轻轻便已坐上宗族长老之位,苏家在苏州渐渐扎稳脚跟,生计也好了许多。此后,二人虽不在同府,却还是常常相聚,多年相处下来,徐守云早已暗生情愫,芳心暗许。

    一日,日暮西沉,二人静坐湖边。

    夕阳照着徐守云嫣红的面颊,明艳不可方物,苏阿四深深一吻,二人顷刻间心神荡漾,如痴如醉,自此私定终生,许下海枯石烂的诺言。

    那日后,苏阿四改了名字,唤作苏暮。

    白石明与白氏得知二人关系,极为恼怒。白石明大斥徐守云懵懂无知,遭人诓骗,苏家更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绝不同意将孙女下嫁。

    又一年过去,徐守云十七岁,苏州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自宁波府而来的九峰帮来到苏家闹事,适逢徐守云也在。原来苏家本就自宁波府而来,祖上是百年前丹阳派的传人,这几年苏暮声名鹊起,九峰帮帮主叶奇认定苏暮寻得了先祖真传的紫霞神功,特来索要。

    苏暮拒不交出秘笈,二人大打出手,竟斗了二百多个回合,在场者无不大吃一惊。众人只道叶奇人称“青蛇真君”,是个二品高手,却不知苏暮底细。徐守云心中雪亮,彼时苏暮虽已是三品修为,还在招式占了上风,可斗至最后,决计不是叶奇对手。

    果不其然,斗至三百回合,苏暮败下阵来。叶奇哈哈一笑,说若不交出紫霞神功,便要杀的苏家鸡犬不留。可就在这危机时刻,天池门的人杀到了,白石明亲自出手,逼退叶奇,救下苏家人,并扬言苏家从此由其庇护。

    苏暮大惑不解,后来才知,是徐守云回到白府,对着外公下跪哀求,以起誓此生再不见苏暮,同意与他人定亲为代价,最终求得外公出手。

    那一夜,乌云满天,星月无光,徐守云永生难忘。

    苏暮趁着夜色偷偷潜入白家与徐守云私会,他紧紧握住徐守云的手,颤声道:“我苏暮绝不会让心爱的人牺牲自己来救我!也绝会寄人篱下!阿云,你等我,我一定能杀了叶奇,一定会回来娶你!”

    徐守云身子大震,她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苏暮痛苦流泪,那一晚的苏暮,如一头负伤的野兽,受了难以言喻的伤,发疯似的哀吼着,哭泣着。她一度捂住了他的嘴,只怕哀鸣声会惊醒白府的所有人。

    徐守云大受感动,泪水涔涔而下,哽咽道:“暮哥,你放心,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别人,我会等你,十年,二十年!直至我死的那一刻。”

    “不!不用十年,二十年,只要两年。”

    徐守云震惊的非同小可,道:“怎么可能?寻常人一辈子能到三品已是极限,那叶家是百年的修为才到二品,你是办不到的!”

    “相信我,阿云,我一定可以!”

    徐守云只道苏暮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也不再追问,立时与苏暮紧紧相拥,深深相吻。

    再后来,徐守云得知苏暮离开了苏家,一人闭关修炼,期间二人又见了一次,苏暮直言自己在一处唤作穹庐山的地方潜心修炼,出山前恐不能再来。徐守云抚着苏暮的脸,嫣然一笑,她本就做好了等他一生一世的准备。

    可她万万没想到。

    还不到两年,只是一年的光景,江湖中已传来苏暮手刃叶奇的惊天消息。

    徐守云按捺不住心中狂喜,冲出家门,早早便在苏家等着,她一人坐在厅堂,苦苦等着意中人回来。

    时间不断流逝,她满怀着无限的期待与欢喜,等了一天又一天。

    忽然间,厅堂外传来脚步声。

    她大喜之下猛的起身,却又震惊的僵直在那。

    一颗心好似高高升起,却又重重摔落。

    “暮哥,这就是你的府邸,可真气派!”一轻柔的女子声音传来。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咱们以后生活在这,太有福气了。”另一女子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