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中年道士从原本火气十足，转脸就成了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卫平不禁无语。

    本来他只想找个骗子，骗些钱财。

    看来最不信鬼神的，还是装神弄鬼之人。

    见其手舞足蹈，好似下一刻就要跪地磕头拜师，卫平再次动用神通、将其全身衣物缩紧。

    “咦，这是？缩衣术！传说中早就失传的缩衣术！”

    因为浑身被衣物锁死，老道没法动手动脚，只能以一种滑稽的姿势侧过身、尽量往前靠：

    “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师从何处？”

    “贫道道号‘长生’，无师无承。”

    “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长生道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流言流言，都是越传越离奇，可把一个六尺大汉、传成仙风道骨的清瘦老人，还是太过离谱了些。

    至于那些单枪匹马攻破敌寨、斩杀上千破万水贼的传言，仅仅是简单堆砌数字，稍微会动动脑筋的人都不可能相信。

    之前，陈知妙最多以为、这个同行侥幸解决了十个八个水匪，同时精通医术。

    如今见到正主，才知是个有真本事的奇人异士，自己技不如人、被轻易制服，还看不破对方的手法，实在让他心痒难耐。

    背后，两个泼皮不知所措，原以为是个靠拳头砸场子的莽汉。

    没想到，居然是靠比试道法的“文砸”。

    这场面，他们哥俩不太敢出手啊。

    好在算命道士没有让他们纠结太久：

    “大胖、二瘦，你俩下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

    “是，香主！”

    两人异口同声，如蒙大赦般退下。

    虽然他们占据了有利身位，怀里还藏了匕首；可面对身高六尺有余的壮汉，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等知道这人就是近来传说中，神通广大的“长生道长”，哥俩更是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给斩妖除魔喽。

    打发走两个手下，陈知妙终于艰难地脱下了缩水一大圈的外衣，当做围裙系在腰间，又从算命摊下抽出另一个小凳。

    看了看长生道长的体型，干脆把整张桌子收拾干净、又用内衬袖口擦了擦桌面：

    “道长请坐，请坐。”

    尽管对方还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仙法；但是占据主动的目的已经实现。

    卫平略一思考，开口道：

    “方才那两人叫你‘香主’？”

    “在下忝为草头帮、道堂下一香主，让道长见笑了。”

    “哦？和我说说这草头帮。”

    刚要开口的阵知妙突然一顿，连忙摇手：

    “帮里虽然有作奸犯科之人，但是咱们道堂、最多干点行……”

    骗字尚未说出口，他连忙捂住嘴。

    这句话要是被旁人听见，那他陈神算、在平江城里可就难再立足了。

    “有些话不方便在这说，请道长随我去观内一叙。”

    卫平艺高人胆大，自恃只要不乱吃东西、就算被数百个弓弩甲士埋伏，也能进退自如。

    显然，算命先生口中的“草头帮”、不可能有此实力。

    清源观、地处城北，占地不足三分，只有一正殿，供奉着道家三清、四方大帝。

    临近傍晚，观内香火稀疏；有一道童趴在功德箱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门。

    见此情形，陈知妙脸色一黑，放下手中推车、快步跑进屋内，一把拧起道童的耳朵：

    “让你看家，你就是这么看的？”

    “爹，轻点！耳朵快要掉了！”

    “说了多少次，有外人在的时候、要叫师父！”

    教训完实为儿子的徒弟，陈知妙大手一挥：

    “去后屋背《道德经》第十二、十三、十四章，晚上我来检查，背不会、打你板子！”

    “那……师父，什么时候吃饭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快滚去背书！”

    打发走儿子，陈知妙又屁颠屁颠小跑到卫平身前：

    “道长，您请进。”

    卫平迈步走进殿内，下意识看了一眼八座神像。

    显然，这些神像没有任何神异。

    陈知妙顺着斜坡，将推车推进屋内；再取一蒲团，掸了掸灰、放在卫平脚下：

    “道长请坐，小的再去准备些茶水。”

    “不用了，天色已晚，你抓紧时间、和贫道说说这草头帮吧。”

    “是是，小的这就说。”

    陈知妙思考片刻，小心翼翼道：

    “这草头帮，是由元山道人于三十年前所创，如今已发展成为拥有六个堂口、三千帮众的势力。六堂分别是：道堂、赌堂、丐堂、赖堂、马堂与戏堂。每三年，六堂堂主之间会进行一次票选，以决定下一任帮主的人选。

    而今的帮主，正是赌堂堂主顾山，江湖人称其为‘咬金蟾’。小的虽然才疏学浅，但先父与元山道人交情匪浅，因此得以在道堂之下担任香主，能差使几个帮众。”

    “哦？道、赌、丐、戏四堂，倒是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做什么的。这马堂和赖堂，又做何解？难道你们还搞马匹生意？”

    “道长说笑了，草头帮虽明面上为一体、但六堂早就离心离德。那顾山，霸占帮主之位九年不肯让贤。要不是有漕帮、米帮、盐帮，在外虎视眈眈，估计早就散伙了！”

    陈知妙看似答非所问，其实是在为接下来的回答做铺垫：

    “道长所问马堂，此马非彼马，而是取‘瘦马’之意。马堂堂主赵媛媛，便是城北‘红袖楼’的掌柜，听闻此女与福王府二公子不清不楚，平时威风得很。除此之外，马堂之下还有六位香主，皆是青楼掌柜。

    至于赖堂，都是些不惜命的无赖流氓，草头帮里敢拿刀砍人的、十之七八都是赖堂出身，听说这个堂口早就被顾山暗中操控，底下的香主基本不听堂主调令。”

    闻言，卫平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不修边幅、老态初显的穷道士：

    “看样子，你这香主、混得不怎么样啊？”

    “道长说笑了，小的只骗些小钱，事关人命的钱、是一文不敢沾啊！

    道长若收小的为徒，从此之后，我陈知妙绝对洗心革面、行善积德！绝不堕了长生道长的威名！”